白安賞覺得自己快要瘋掉了,他從來沒有遇到這麽奇怪的病,仿佛沈吟致的情況是天注定,任何的藥物治療都沒有任何的效果。


    這太奇怪了!


    沈吟辰的臉色一日比一日陰沉,除去白安賞之外,所有人都被她攔在門外,不讓任何人見到沈吟致,宋安深哭倒在地上,她最終也是狠心甩手而去,把門關上,在沈家眼裏,沈吟致的病,是他們的代價。


    但不同的是,沈吟辰拚了命想讓他活下來,可是沈家早習慣了天命帶來的報應,這也是沈居學一直以來心裏放不下的事。


    他站在門口,卻隻是站著。


    走這一步,是對是錯?


    從前熬過了種種難關,那這一次呢?


    “辰兒。”君玉瀾輕輕握住她的手腕,喚了她一聲。


    沈吟辰聞聲抬頭,看向他,神情陰沉。


    她的手死死地拉著沈吟致,這段時間以來除了施修玄術,其餘時間她都在拉著這個孩子,仿佛這樣就能把他從鬼門關上拉回來。


    君玉瀾看著她,也隻是看著她。


    就像是在十二年前的日子裏一樣,他與她的生活從來不能相互參與。


    君玉瀾拽開了她的手,沈吟辰的表情鬆動了一些,她低下頭,去看沈吟致,小孩子的臉是鐵青的,他正在被極大的痛苦包圍,痛得暈過去,醒都醒不來。


    “阿瀾,我該怎麽辦?”沈吟辰說。


    這一切就像是一場噩夢。


    君玉瀾握住了她的手,看著她,似乎說了什麽,但是沈吟辰沒有聽進去。


    她的眼裏,隻有那個孩子。


    “辰兒,醒來嗎?”他問。


    沈吟辰抬起頭看他,搖頭,她說:“我可以的。”


    她可以的,今晚就可以了,這些日子以來的努力就可以見成效了,小致不會再像現在一樣這般的痛苦,可以結束了,也才剛剛開始,沒有什麽事人力所不可逆轉的。


    院子外麵有些吵吵鬧鬧的。


    聲音越來越大,然後傳進了沈吟辰的耳朵裏。


    “唯蘇,外麵怎麽了?”沈吟辰問。


    外麵進來一名丫頭,隔在簾子外麵回話,“是夫人想要進來。”


    “攔下。”


    隻是話音未落,已經有人掀起了門簾。


    是沈夫人和沈吟言。


    沈吟辰沒有抬頭,“你們別過來。”


    沈夫人的淚水立刻流了下來,“辰兒,你為何要這樣?為什麽連見一麵都不可以?你讓我看看他,他還這麽小,他還這麽小。”


    “母親,”沈吟辰站起來,“天茴疹容易傳染,我不想讓無辜之人受到牽連。”


    “無辜之人,小致算什麽?”沈夫人說。


    沈吟致。


    提到了。


    沈吟辰看向沈夫人,由於逆光,沈夫人看不清沈吟辰的神情,良久,沈夫人才聽到沈吟辰的聲音,她說:“原來如此。”


    這麽多年來,並不是無所怨言,這麽多年來,同甘共苦,卻是做不到絕對信任。


    原來如此,才會想到,才會說出。


    才會目光裏,含著痛苦與折磨,還有不甘。


    沈吟言聽到她的回答,悠悠地歎了一口氣,這一趟或許不該來。


    “天茴疹會傳染,你們就不要再靠近了,遠遠地看一眼就算了。唯蘇,我餓了,上點吃的。”沈吟辰說著行了禮,然後就拉著君玉瀾離開了沈吟致的床前,去了外麵的屋子。


    唯蘇上前一步應下。


    沈吟辰在沈夫人身邊過去時,沈夫人忍不住喊了她一聲,“辰兒。”


    “母親和哥哥還是不要在這裏待太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小致也不會想讓你們經受跟他一般的痛苦。”沈吟辰的聲音消失在門簾後麵。


    沈夫人沒有回答她,定定地站在那裏,看著沈吟致。


    沈吟言回頭看去,最終是無奈轉身。


    走出來的沈吟辰,坐在外屋的凳子上,看著外麵的太陽,“阿瀾,為什麽他們就等不到明天呢,等到明天就好了,隻要明天他們來,小致便不會如此了,也不是這般樣子,多等一天就好了,為什麽不呢?”


    君玉瀾在後麵抱住了她,問道:“是否會有影響?”


    “會,但無法阻攔了。”沈吟辰說。


    在地上,沈吟辰的影子投下來,但也隻有沈吟辰的影子,在她身後抱住她的那個人,在陽光之下,如同消失了一般。


    這一切,如同夢境一般。


    這一切,如同虛幻一般。


    或許這一切,本身就不是真的。


    沈吟言走出來,看到沈吟辰,站住了腳步,他猶豫著,便見著唯蘇走了進來,“二小姐,飯菜已經準備好了,是否現在需要上菜?”


    “哥哥,一起吧?”沈吟辰問他,但是臉上沒有了平日以來的笑意。


    沈吟言點頭應下,在她身邊坐下。


    君玉瀾沒有說話,在沈吟辰身側的另一邊坐下。


    “唯蘇,上菜吧。”沈吟辰開口。


    “是。”唯蘇轉身出去,向外招了招手,幾個拿食盒的丫頭走了進來,為他們一一布菜。


    隻是,沒有君玉瀾的碗筷。


    沈吟辰的手頓了一頓。


    “辰兒,這些日子以來你一個人診治小致的病,多虧你了,辛苦。”沈吟言斟酌半天,說出這樣一句話。


    一個人。


    “辰兒不累,救治小致本就是我該做的事,他本不該受這般的罪。”沈吟辰說。


    “為何會?”沈吟言開口道,“會得這樣的病?”


    沈吟辰低著頭,目光卻有些渙散,她的背挺直,倔強的不肯倒下,“哥哥莫要再詢問下去了,於你來說,並非好事。”


    “一家之人,何談避禍,辰兒,你才是莫要瞞著我!”沈吟言稍稍提高了聲音,像他這般人,如此說話,便是動怒了。


    沈吟辰說:“哥哥,辰兒不能說。”


    說什麽?


    難道要告訴你一切因我而起?


    難道要告訴你我便是你們沈家注定的禍端,會給你們帶來無數的不幸與災禍?


    難道要告訴你們我前世今生的痛苦?


    不是不想,是我不能。


    我想盡千方百計隱瞞,不是因為對你們有所欺騙,是不能讓你們知道從而遭受更大的痛苦。


    是我不能。


    遇到你們,是我之幸事,但還是沒有辦法,讓你們不受傷害,盡管我的心中藏有無數的感激與敬意,盡管我拚盡全力,還是這般結果。


    小心翼翼籌謀著一切,哪怕做到這般地步,還是難逃上天懲罰。


    天懲。


    天茴疹是天懲。


    小致避開親友,陷入昏迷,我同上天奪他命數,卻還是算不到周邊的一切,曾經的我以為天下盡在星軌命道之中,現在終於明白,何為意外,脫了這天下之事,還有這無盡事。


    或許這一切。


    可以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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