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是輕微的腳步聲,還有衣袍摩擦的聲音,沈吟辰坐在蒲團上一動不動,眼前沒什麽人出現,門口有連安守著,但是沒有什麽聲音,這個腳步聲仿若憑空出現。


    沈吟辰起身,後麵的腳步聲也停了下來。


    “施主。”是一個老人的聲音。


    沈吟辰轉過身去,一個老僧站在她麵前的不遠處,手持法杖,一身普通僧衣,笑容和藹,隻是這個老僧已經很老了,在她的記憶裏,這個人還是神采奕奕,現如今他的眉目間已經流露出疲態。


    這是智信大師。


    真真正正出現在自己麵前的舊人。


    她迅速掩藏起自己的情緒,向智信大師行禮,裝作不知的樣子,出聲詢問道:“敢問可是智信大師?”


    “正是老衲。”


    智信大師點點頭,然後向前邁步,輕輕的腳步聲在空蕩的偏殿中響起,他走到香案之前上了一炷香,而香案上還未燃盡的香火是剛剛沈吟辰一人呆在這裏的時候,所上的香火。


    “施主有心了。”智信大師說道。


    沈吟辰沒有說話。


    智信大師的腳步聲重新在偏殿中響起,但是這一次他沒有走幾步,“可否告知施主的身份?”


    “沈家二女,沈吟辰。”沈吟辰如是回答。


    因為她看出了些門路。


    智信大師是在算她的命數,借手中法杖之力,運行術數之道,但是沈吟辰自己都沒有辦法算出自己的命道,智信大師連她的生辰八字都不曾問過,單憑一個名字,可能算出?


    沈吟辰安靜地躲在了一邊,看著智信大師在偏殿之中走來走去,混亂中似有章法,迅速中似有遲疑。


    最終,智信大師收起了法杖,他向沈吟辰施禮道歉,說道:“是老衲失禮了,施主的命數實在是難解,非平常人,也非命中有劫之人,敢問施主,可還順遂?”


    可還順遂?


    沈吟辰怔了怔,回答道:“曾有人前來解難。”


    並不順遂。


    “為何大師會與我算這命數,為何要將我單單留在這大殿之上,可是大師有什麽話要講?”沈吟辰問道。


    智信大師笑了笑,向前將法杖收在這香案之上,“這座古寺存在於南仲山上,是為機緣,老衲與浦和住於這座古寺,是為機緣,袁施主信任老衲,一心向佛道,也是為機緣,但是沈施主前來,與老衲相見,並非是為機緣。”


    “那是為何?”


    “是為故人。”


    聽到智信大師的回答,沈吟辰的臉沉了下來,神情變得嚴肅。


    智信大師對她說:“是為前程。”


    這就有意思了,她接近袁臨茵的的確確是在為以後鋪路,她隨同袁臨茵來到這古寺,的的確確是因為想見見過去的人,為了智信大師而來,但是這並不代表著有人可以知道這些。


    而且是在她控製範圍之外的人。


    “老衲受故人所托前來涼州城,守在這南仲山,便是為了等著這位故人可以找上前來,所以這並非是機緣,而是必然,為故舊、為前程,必然會所遇到。”智信大師這般說。


    沈吟辰的神色晦暗不明,智信大師不知她是否相信,但是他可以確定了,眼前這個人的的確確是他要找的人,不負他在此守候這些年。


    “智信大師,來到這裏多久了?”沈吟辰問道。


    智信大師道:“十年了,當年大祈內亂,老衲避出皇寺,受到故舊所托,前來涼州城等候一個無命之人。”


    “無命之人。”沈吟辰喃喃道,突然笑了,這不就是她嗎,沒有命道,在星軌之中,有關於她的那一部分早就已經成了黑暗,再無可能亮起,即便是重塑命格,可是這個人還是這個人,其實從來都沒有變過。


    “敢問大師,故舊是為何人?你可知你等的無命之人又是誰?”沈吟辰看著他,眼底如血一般的紅色。


    智信大師幽幽地歎了一口氣,神情中帶了一絲悲傷與懷念,“滅門蘇家長子蘇之竹。”


    “那確實是大師的故舊,可是,大師,”沈吟辰往前走了兩步,她想起這一點,她的心就在痛,“蘇家沒有滅門!沒有!”


    在這森嚴的佛像之下,在這寂靜的佛殿之下,兩個人都想起了十二年前那場血水浸染土地的屠殺。


    蘇家死的人可不止牌位上供奉的三百多人。


    沈吟辰紅著眼,臉上狠戾的表情慢慢收斂起來,但是她的眼圈還是紅紅的。


    “沈施主,這一切都已經發生了,還是莫要執念於過去,對於現在的你來講,並不是一件好事,若不能掙脫開以前的你,就成不了日後的事,固守,是大忌。”智信大師勸慰道。


    沈吟辰選擇沉默沒有說話。


    “你就是那無命之人,今日你來之時,這南仲山的霧道變了方向,老衲就猜到了今日會有不尋常的人會來,你有命格,但是上天卻沒有定下你的命數,今後要如何,要怎樣,還是要看施主你自己,莫要錯了方向。”


    沈吟辰聽得懂智信大師的話。


    但是她沒有反應。


    蘇銀沉是一個已死之人,重塑命格的沈吟辰實際上還是蘇銀沉的那個魂靈,換了肉體,但不代表著人會變,所以死了的人上天是不會承認的。


    她並不認為智信大師說的是對的。


    寂靜。


    耳邊響起了鍾聲,若有若無的聲音,像是回聲,又像是餘聲,智信大師說:“沈施主,這世間還有你需要見的人,需要做的事,莫要因為舊事毀了自己。”


    蘇家讓你重生,是給你自己一個機會重新來過,讓你的人生和以往不再相同,莫要背負那些,掙脫不開。


    “這就是他讓你帶給我的話?”沈吟辰問。


    “正是。”


    智信大師看著眼前的女孩子,眼圈紅紅的,眼神悲傷,眼底藏著狠戾,這份囑托這份叮囑是否真的有用?


    “勞煩智信大師了,我知道該怎麽做,隻是,我不想。”沈吟辰這樣說,她抬起頭看著這些班駁了的佛像,她說,“我不甘,不願,不服,不信,所以,我即便知道是什麽意思,我也不會去做,我堅持我自己要做的事。”


    “他告訴老衲,如果你不聽不做,那就按你自己的想法去做,莫問前程。”智信大師說道。


    沈吟辰笑了出來。


    “多謝智信大師,多謝。”


    多謝你,告訴我,他留下的話。


    父親,是女兒不孝,不能按您的囑托去做,女兒一定同這命數爭個高低,為您,為蘇家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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