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太妃眼中的淚水,刺痛了君玉墨的心,這麽多年他所等待的答案,終歸是等到了嗎?


    他有些恍惚。


    就在這一瞬間的恍惚之間,君玉瀾感覺到背後發涼,毛骨悚然,猶如一條冰冷的毒蛇貼住了他的脊背,他意識到,眼前的薛太妃都是假象,躲在慈母背後的陰暗,才是真正的她。


    君玉墨立刻抽身,躲開了薛太妃的桎梏,向後緊退幾步。


    這個時候的君玉墨恍然,看清楚了麵前這個麵目猙獰的人,她沒有了之前和藹可親的樣子,手裏麵握著金簪,作勢要捅向君玉墨,因著君玉墨提前一步察覺,才沒有被刺傷。


    看到自己向前撲的動作撲空,愣了一下,跌倒在地上,薛太妃手裏麵緊緊地攥著金簪,銳利的尖角劃傷了她的手,弄得她手心裏麵鮮血淋漓,鮮血沿著金簪流在了地上,滴到了兩個人的心裏麵。


    薛太妃口中喃喃道:“怎麽可能呢,你沒有躲開的,你怎麽能……躲開呢?”


    薛太妃手裏麵的金簪,是君玉墨準備的,是為了薛太妃能夠過得舒適而準備的,當時錦衣玉食、富貴榮華都給薛太妃擺在了眼前,但是薛太妃什麽都不要,隻念著當時被燒毀的末軒堂,隻念著她清苦的日子,沒想到把那些東西都給撤走了,薛太妃偷偷在手裏麵留了一枚金簪。


    如若今天不是薛太妃用來刺傷君玉墨,那這枚金簪很有可能會變成自戕的工具。


    君玉墨上前一步,製住了薛太妃,薛太妃毫無防備,君玉墨輕易地從薛太妃手中搶走了那枚金簪。


    “你想用來殺我?”君玉墨問她,對著她的眼睛,直直地看向她的眼底深處。


    薛太妃說:“你,該死。”


    薛太妃其實是透過他在看過去的另一個人,在薛太妃的眼睛之中根本就沒有存在過君玉墨的存在,或許,她根本就不希望有君玉墨的存在。


    君玉墨鬆開了薛太妃,站起了身,薛太妃又重新跌落在地上,嗚咽著,不停地在哭。


    聽到房間之中動靜的辛婆婆,在這個時候衝了進來,抱住了薛太妃。


    不過,她一臉的淡然,抱住薛太妃之後,扶起了她,將薛太妃扶進了屋裏麵,口中還說道:“王爺,您請自便吧。”


    等到辛婆婆安頓好薛太妃出現的時候,君玉墨還沒有在院子之中離開。


    “王爺,您是有什麽事情想要知道嗎?”辛婆婆問道。


    君玉墨說道:“過去,發生了什麽?”


    辛婆婆幹枯的臉上,在她深深的皺紋之中,隻有悲哀,“先皇,他被太妃刺傷過,太妃在搬來冷宮之前,悄悄藏下過一枚簪子,據太妃自己所說,她是想用來自殺的,但是最後這個東西,太妃自己都沒有想到會用在先皇身上,當時先皇差一點被刺中了心髒,不過在那之後,先皇就再也沒有見過太妃了,或許是再也不想見到太妃了。”


    “是在哪裏發生的?”君玉墨問道。


    辛婆婆答道:“末軒堂,冷宮。”


    君玉墨麵上浮現出一絲譏諷的笑意,沒想到先皇對她保留的最後一絲情誼,竟是被她自己消磨的。


    最終君玉墨在臨走之前,夢囈一般說出了這樣的一句話,“本王將她帶回來,是錯的。”


    辛婆婆看著君玉墨寥落的背影,在心中默默的回答。


    對,是錯的,縱管薛太妃在末軒堂,在太後的手底下討生活,那也是在薛太妃的生命裏,最清閑最自在的,如今,薛太妃在這偌大的逸王府之中,薛太妃逃不開心裏麵的魔怔,這樣下去,她隻有逐漸走向消亡,薛太妃就會死去。


    薛太妃被辛婆婆安置在床上,她一個人呆呆愣愣地躺著,聽到了辛婆婆的腳步,她直接把窗幔放了下來。


    辛婆婆站住了腳步,悲傷而又無奈。


    她看著窗幔後麵若有若無的人影,長久以來的疑心又重新返回心頭,她說:“太妃,老奴照顧了你這麽久,實在是不太明白你的心意,也實在是不太明白你想做什麽。“


    窗幔後麵的人一動不動,似乎是沒有聽到辛婆婆說了什麽。


    “既然你瘋魔了這麽久,何必在這種時候鬧個不停,圖惹人懷疑呢?”辛婆婆說道。


    窗幔後麵的人動了動,像是翻了一個身。


    “太妃既然選擇了這條路,那就請一直走下去,至死都不要翻身,永遠都不要讓人知曉你心裏麵所想的事情,永遠都要瞞住那些不為人知的秘密。”辛婆婆說完之後,轉身就離開了。


    薛太妃在床上麵躺著,兩眼無神地看著床頂。


    手心裏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她攥緊了自己的手,想起了過去的事情。


    她現在還清楚的記著,自己手握金簪刺向君天睿的模樣,那個人眼神中的驚恐和倉皇,真是意外,原來君天睿還是怕死的,她以為這個樣子就可以殺死君玉墨,殺了君家的人,君天睿重傷,君玉墨卻是半點沒有受傷。


    真是讓人無奈。


    或許是活該如此。


    她應該承受這個樣子的罪責。


    辛婆婆的疑心其實是對的,薛太妃沒有瘋,她自始至終都是一個正常的人,她的瘋魔,其實是被人所逼迫的,為了在皇宮之中活下來,為了讓君玉墨活下來,薛太妃隻得順從了君天睿的要求,永遠做一個瘋子。


    君天睿以為瘋了的人,自始至終都是一個清醒的人。


    君玉墨離開了末軒堂,吩咐管家繼續尋找名醫,治療薛太妃的病症,他不能眼看著薛太妃就這樣死去,現在的薛太妃隻能待在這逸王府,永無再見天日的時候。


    薛太妃突然起身,坐在床邊,她清楚得很,這君玉墨想要的是什麽,不過是這麽多年他所經受的苦難,所給的一個解釋,隻是這個解釋她不能給,就像是她沒有辦法給君天睿一個說法一樣,她也知道君天睿想要的,不過她沒有辦法給予,並且因為君天睿對於她的感情,她沒有辦法彌補和回饋,隻會越來越愧疚,最終害了君天睿,也害了自己。


    兩日後的洗塵宴,正常舉行。


    在這一天,太後比起往日裏起的都要晚,她早就已經醒了,但是沒有起身,身邊的何嬤嬤並沒有叫起太後,反而吩咐宮中諸人,太後身體不適,不要上前打擾。


    最終等到太後起身的時候,君玉瀾都沒有派人來問話,也就是說,這洗塵宴完全不需要她出麵。


    沈吟辰一大早就醒來了,著了一身水藍色的宮裝,妝容淡淡,溫柔淺笑,一舉一動之間都是氣度過人,沈吟辰似乎一撩眼皮,就能牽動每一個人的心。


    平日裏沈吟辰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除了湘院之中的人,幾乎沒有什麽人能夠見到她,今日裏沈吟辰能夠走出湘院,去參加逸王的洗塵宴,倒是讓眾人大飽眼福,終於見識到君玉瀾日日恩寵的沈吟辰究竟是一個什麽模樣。


    “辰妹妹,你來了。”白慕秋突然從旁邊出現,似乎是一大早就在等著她了。


    沈吟辰打量她一眼,一身與往日裏並無區別的裝扮,似乎這個樣子是在表明不會爭寵的意味,沈吟辰笑著點點頭,“慕秋姐姐。”


    “這安排的倒是不錯。”沈吟辰淡淡地說道,她與白慕秋並排而行,不說話也著實怪異,在白慕秋提了幾句這洗塵宴的安排之後,沈吟辰讚賞了一句。


    白慕秋似乎就是為著這句話而來,繼續說道:“這都是皇後娘娘安排的,這麽多年來都是皇後娘娘一手操辦,自然不會出什麽差錯。”


    沈吟辰若有所思地說道:“那這麽多年皇後娘娘也是辛勞,如今後宮又多了我等這些人,相比給皇後娘娘平添很多麻煩。”


    “辰妹妹這話說的倒是不錯,相比這皇後娘娘是不想我們這些人進宮吧,尤其是辰妹妹你。”白慕秋打趣沈吟辰。


    沈吟辰用手中的搖扇掩住了自己的嘴,似笑非笑地說道:“若是慕秋姐姐非要這般說,那可是要折煞我了,這皇後娘娘是什麽人,豈是你我能相比的,總是恩寵再多,也比不上皇後娘娘的位高權重,以後像這樣的話,慕秋姐姐還是少說為妙,免得以後惹禍上身可就不好了。”


    白慕秋拉過沈吟辰,小聲的在沈吟辰耳邊說話,“辰妹妹怎麽就不懂呢,陛下如今這麽疼你,日後的前程不可限量,這麽多年陛下與皇後娘娘一無所出,若非楚家……聽說前些日子皇後娘娘的傷勢才剛剛痊愈,有人說那是陛下刺傷的。”


    白慕秋那些省略起來沒有說出來的話,是再明白不過了。


    沈吟辰眼神一暗,君玉瀾刺傷楚月盈的事情,她可是一無所知。


    “真是有勞慕秋姐姐費心了。”沈吟辰不著痕跡的抽身。


    兩個人走到了席麵上,然後各自落座,沒有想到白慕秋的位置,離著她還是蠻遠的,恰好是對麵,也說不上什麽話,沈吟辰不由得向皇後的那個位子看過去,時辰未到,楚月盈還沒有來。


    她有點好奇楚月盈是一個什麽人,身居後位這麽多年,一直都是君玉瀾的皇後,是君玉瀾名正言順的妻子,就算是她現在和君玉瀾萬般好,還是沒有辦法名正言順承擔這些,就像是現在外界傳言,她就是一個禍國妖民的妖妃一般。


    這樣的一個人,究竟是做了什麽,才會讓君玉瀾厭惡至此,刀劍相見,這麽多年一無所出。


    楚月盈的背後有著強大的楚家,楚家有著戰無不勝的楚天漠,所以她拚盡所有的力氣,隻是為了坐上皇後的寶座,又是為了什麽,沈吟辰覺得自己該知道這些,可是她現在偏偏什麽都想不明白。


    “皇後娘娘到!”太監尖細的聲音劃破了沈吟辰的思緒,反應過來,隨著眾人跪下。


    楚月盈落座之後,很多人都在明裏暗裏打量著楚月盈,這其中也有楚天襲和楚天慕,對於這兩個人來說,楚月盈是高高在上施加命令的人,是跟他們不一樣的人,有關於楚家發生的事情,他們一概不知,可是楚月盈知道,還參與其中,當年的當事人一個遠走,另一個人深居簡出,就像是黑夜之中伸出手,扼住了咽喉。


    “唯蘇。”沈吟辰說道。


    唯蘇探出身子,為沈吟辰滿上茶水,順勢聽從沈吟辰的吩咐。


    “日後多加留心白慕秋,查一下白家的事情。”沈吟辰吩咐道。


    若是在之前,沈吟辰不過是覺得白慕秋有心接近她,太過於熱情,現如今沈吟辰察覺到白慕秋不懷好意,有心挑起事端。


    “是。”唯蘇應道。


    很快,君玉瀾就來了洗塵宴上,身後跟著君玉墨,眾人再一次下跪,參見這兩個人。


    君玉瀾淡淡地看了一眼席麵上的人,該來的,都來了,不該來的也來了。


    很快,君玉瀾發覺,楚月盈安排的席麵有一處是不對的,他嘴角抿起一抹輕笑,說道:“白公公,你把賢妃的位置安排在朕的身邊,去吧。”


    “是,陛下。”白公公立刻就去安排了。


    在他看見楚月盈按照正常的位置安排賢妃沈吟辰的時候,就知道君玉瀾要有所行動了,其實君玉瀾從來不是一個能夠正常行動的人,這麽多年來,君玉瀾看似井井有條的去做著一切事務,不過隻是時候未到,他還不想去那樣做罷了。


    現在君玉瀾要沈吟辰坐在他的身邊,這是在之前,從來都沒有人擁有過的權利,就像是之前,從來都沒有獲得過像這樣的專寵。


    因為楚月盈和君玉瀾勢如水火的關係,兩個人雖然位置差不多,但是還是離得比較遠。


    沈吟辰順著君玉瀾的意思到了君玉瀾的身邊,幾乎是在君玉瀾的身邊。


    兩個人就算是小聲說著什麽,對方也都能聽見,也不會被別人聽了去。


    “阿瀾,你怎麽把我弄到這裏來了?”沈吟辰問他,順勢給君玉瀾滿上了一杯酒。


    他們二人的動作被所有人都看的清清楚楚,君玉瀾光明正大的把沈吟辰放在了自己的身邊,可是弄得在座的所有人都在小聲的犯嘀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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