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說,君玉墨的婚事隻有太後一個人不滿意,那自然是太過於絕對,但是也沒有人會在皇帝都已經下達旨意的時候,提出異議。


    太後如此堅決,也不過是為了她自己。


    因為她自己,她早就把君玉墨看做了成了她的仇敵,根本就不是皇家的人。


    太後側躺在床上,神情陰鬱。


    她勸不了皇帝,她也阻止不了什麽。


    從很多年開始,她所能做的,就是看著這一切發生,什麽都做不了。


    君玉瀾從長信宮回禦書房的這段路上,白公公在君玉瀾的身後不遠不近的跟著,那轎攆更是遠遠的跟著,不敢靠前。


    這君玉瀾在長信宮中出來的時候,是一臉的陰沉,讓人完全不敢靠近,他們的這個陛下,現在是越來越喜怒不定,讓人完全猜不透心思。


    不過天子的心思,他們這些做奴才的,又怎麽會懂。


    白公公對於君玉瀾的怒意,束手無策。


    剛才在長信宮中,那些爭吵他都聽在了耳朵裏。


    太後不過是現在眼跟前多了一個伺候得當、細心體貼的良妃,討得了太後的歡心,然後入的了陛下心中的賢妃,自然就成了眼中的刺,便想要拔出。


    但是這件事,哪裏有這麽容易。


    這根刺拔不出來,逸王的那根刺更拔不出來。


    逸王替陛下做了多少事情,明裏暗裏的,這麽多年了,數都數不過來。


    在太後不知道的角落裏,陛下早就已經不隻是單單重用逸王這麽簡單了,要麽怎麽說,逸王是站在陛下這一邊的,自然是因為這兩個人的信念是相通的。


    而賢妃。


    無論過去的那一位,還是現在離開的那一位,都是陛下心中奉若至寶的心尖人。


    他白公公常年跟在陛下的身邊,就算是不懂陛下的心思,但是也能看得出來陛下做的那些事的心意。


    夜夜留宿湘院,宮裏麵得了什麽好東西都會往湘院裏麵送,親自出手解決湘院的困境,還為賢妃搜羅各處的奇珍和書籍,就像是要把這天底下所有的好東西,全都給她一個人一般。


    這樣的舉動,陛下隻對賢妃有。


    無論是後來的賢妃,究竟是陛下再一次動心,還是過去的替代品,都不能掩蓋陛下所付出的真情實意。


    更何況,陛下向來固執,從來就不是一個言聽計從的,太後說的話,自此以後大約在陛下這裏,就不會再有用了吧。


    在君玉瀾路過禦花園的時候,突然有一個跪伏在地上的宮女衝了出來,失神的白公公嚇了一跳,但是這並不妨礙他反應快,及時擋住了那名宮女。


    還好不是一個拿匕首要行刺的,不過,這手裏麵怎麽拿的是一封信。


    這人,不是鳳棲宮的掌事宮女北和嗎?


    “陛下,奴婢北和,為皇後娘娘而來,希望陛下前往鳳棲宮!”北和的聲音都是在發抖的,她被白公公攔下來之後,還是跪伏在地上,話說完了之後,重重的在地上磕頭,青色的磚石留下了痕跡。


    君玉瀾不過是因為這一場鬧劇,腳步停了一下,並沒有改變他行走的方向。


    白公公也覺得這件事也太離譜了,這要求,沒有被答應的可能。


    君玉瀾沒有可能去見楚月盈的。


    白公公無奈的搖搖頭,這都是怎麽想的,一個個的,提出的要求簡直就是天方夜譚,白公公說道:“北和姑娘莫要堅持了,陛下是不會去見皇後娘娘的。”


    說完,白公公抬腳邁開,追上去君玉瀾走遠的腳步。


    但是,北和沒有死心。


    “陛下!皇後娘娘說了,臨死之人有遺言,就算是您不想聽她說了什麽,但是您故去的朋友,說了什麽就真的不想知道嗎?!”


    瘋了瘋了,大概隻有人瘋了,才會說出這樣的話吧。


    難不成就這樣可以將陛下引去鳳棲宮嗎?


    白公公心裏麵在質疑著這個問題,對於莫名其妙衝出來的北和所說出來的話,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然而更加瘋狂的事情,就在白公公麵前發生了,君玉瀾真的就站住了腳步,不過他連頭都沒有回,但是這一次他遠走的方向,卻是變了。


    白公公猛地打了一個寒顫,究竟是什麽事情,能讓君玉瀾忍下對楚月盈的厭惡,前去鳳棲宮啊!這兩個人之間的仇和恨根本就是沒有辦法算清楚的一件事!


    而那件事,就是蘇家蘇銀沉,是整個大祈的傷痛,難以填平的溝壑。


    若是說,君玉瀾和楚月盈之間還能有什麽事情,白公公實在是想不到了。


    隻得是匆匆跟上君玉瀾的身影,向著鳳棲宮的方向而去了,不由得一聲幽幽歎息,這鳳棲宮,他紫宸殿中的人,已經太久沒有踏入過這個地方了。


    上一次邁進這裏,還是十多年之前了。


    當真不一樣了。


    那個時候,白公公來到這裏,是因為君玉瀾的囑托,為了蘇銀沉而來,那時候君玉瀾滿心滿眼想讓蘇銀沉做他的皇後,一直都是蘇家和太後攔著,不過還好賢妃本身倒是沒有什麽推辭,才讓君玉瀾派人一直修繕著這裏。


    再後來,鳳棲宮的一切,都是為他人做嫁衣,進入鳳棲宮成為皇後的人,根本就不是蘇銀沉,變成了楚家的二小姐楚月盈,在那一夜之後,議事殿之上,楚月盈在文武百官麵前殺了蘇銀沉,被君玉瀾劍削鳳冠,從那以後,不止是君玉瀾本人,連帶著君玉瀾身邊的奴才,也都沒有再踏入過鳳棲宮一步。


    這裏,這麽多年就是一個笑話。


    或許這世間有不明事理,不知過去的人,會以為,這麽些年來,陛下就隻有一個皇後,不納後妃,哪怕是一無所出,沒有一個子嗣也不在乎,就守著這麽一個皇後,覺得,他們之間會有多恩愛。


    這樣的想法,楚月柔就有,不知道過去的事情,也不能對於現下的局麵進行辨別,被拒絕了進宮為妃,內心反而生出了怨恨。


    但是也是還有知道的人在的,知道楚月盈成為皇後的這些年來,見到皇帝的次數,屈指可數。


    帝後不和,國亂之相。


    但也是沒有辦法,大祈已經被硬生生劈成了兩半,一半是以楚天襲為首的楚家勢力,其中還有楚月盈在背後暗箱操作,出謀劃策,另一半則是由君玉瀾精心策劃的,一點點在楚家手裏,奪回君氏的江山。


    那兩個隔著千山萬水的人,又怎麽會在今日見了麵。


    君玉瀾可是對楚月盈是恨不得食其肉飲其血。


    “你來了。”楚月盈虛弱的聲音在屋子內傳過來。


    白公公逐漸停下了腳步,在鳳棲宮的房間門口站住了腳步,隻能隱隱約約聽見屋子內的聲音。


    君玉瀾走進去之後,並沒有說話,裏麵也沒有聽到他的動靜。


    “我讓你來,是想要告訴你,小冉的事情。”楚月盈說道。


    仿若頭頂有驚雷劈下來,在這一瞬間,白公公因為這句話中的一個名字,終於知道自己現在為什麽可以身處鳳棲宮了。


    因為楚月冉。


    不止蘇銀沉是君玉瀾的禁忌,這個名字也是難以提起的傷痛。


    當年的事情,當真是太多人,死去了。


    死去的那些人,消失在過往之中,逐漸被遺忘。


    在楚月盈的床邊,正對著她的地方,遠遠的擺放了一張椅子,不至於離著她太近,也不至於因為離著太遠,而聽不到對方講話,楚月盈可謂是為了這一次見麵煞費苦心。


    而她也知道,君玉瀾是不會不來的。


    在聽到有關於楚月冉的消息,他們這些人,又有誰能忍得住?


    沒有人。


    君玉瀾現如今就坐在那張椅子上,楚月盈說了兩句話,他都還沒有開口。


    楚月盈一早就倚躺在床上,她上一次被沈吟辰和君玉瀾所傷,傷勢太重,遲遲都沒有好,即便是到了現在也還是不能起身,便是君玉瀾來了,她也沒有起身拜見。


    “這滿身的傷,差一點就要醒不過來了,不過說真的,還不如就此醒不過來,你說呢,陛下。”


    君玉瀾沒有回答她,神情淡淡,仿若根本就沒有聽見楚月盈在說話一般。


    楚月盈忍不住嗤笑一聲,“那一天,看見你出現在我麵前,擋下了她所有的攻擊,我到現在還以為自己是活在夢裏麵,不過還好,這滿身的疼痛的還可以提醒我,我還活著。”


    君玉瀾目光沉沉,不做言語。


    “你怎麽不說話了,君玉瀾,你不是說,不會讓我死的嗎?”楚月盈的聲音驟然間拔高,聲音淒厲。


    君玉瀾回道:“你現在不還是活著。”


    “哈哈哈哈,”楚月盈突然間癲狂的笑了起來,甚至於眼角都笑出了淚水,“你終於肯跟我說話了,太不容易了,我活著,是因為小冉,楚家活著,也是因為小冉對嗎?”


    “是。”君玉瀾說道。


    若不是楚月冉的苦苦哀求,這些人又怎麽可能有機會活著。


    “楚家輸了,我輸了。我機關算盡,用盡了所有的力氣,竟然是換來這麽一個結果。”楚月盈的淚水止不住的流,她不甘心,也不想相信這樣的結果。


    “你找朕來,究竟是想要說什麽?”君玉瀾問道。


    楚月盈側過頭,問他:“那封信,你沒看嗎?”


    北和這個時候才緩緩從鳳棲宮的宮門口走進來,額頭上還是磕頭的傷口,手裏麵拿的還是那封沒有遞出去的那封信,君玉瀾的腳步太快了,等到北和反應過來的時候,君玉瀾就已經走遠了,這封信自然也是沒有機會交出了。


    白公公攔下了北和想要進去的腳步。


    君玉瀾沒有說話。


    “罷了,我說與你,你阻止蘇銀沉殺我,你說是因為小冉要你一定要讓我活下來,你能做到這一點,我很感謝你,也很感謝你讓我看清楚了我自己究竟多麽的無能。小冉死的時候,就在我麵前,楚家湊齊了一百個獻祭的族人,而小冉是他們指明要獻祭的人,你別問我,那些人是什麽人,因為我自己都不是很清楚。”


    “若是問起這些,蘇銀沉大概比我清楚多了,你可以去問她,哦,聽說她殺了人還離開了皇宮,你怕是也問不著了。”


    楚月盈的眼神突然之間變得戲謔,接下來說的話,直擊君玉瀾的靈魂,“小冉死的時候,她念的人,不是我,也不是蘇銀沉,所有她周邊的人,都不是,她念的人,是你。”


    “君玉瀾,小冉說,她死了你要怎麽辦?”


    “她說,你對她有情有義,但是卻不敢承認,她說,你們之間的感情就像是撲火的飛蛾,是存在黑暗中的,是髒的,追向光明的時候,就是死亡的時候,她還說,你在她和蘇銀沉之間選擇了蘇銀沉,她不怪你,你給予了太多的希望,讓她最終走進了黑暗,君玉瀾,她楚月冉此生所有的痛苦都是你帶來的!”


    “你還記得她的聲音嗎?最終,她嘶吼著,我從來沒有見過她這麽痛苦,我也從來都不知道,原來小冉也是喜歡你的。”


    “君玉瀾,你說為了小冉才選擇讓我活著,讓楚家存在,那麽,我問你,你對小冉究竟是一個什麽感情,你跟蘇銀沉在一起的時候,你的腦海中有沒有想過她的臉!”


    楚月盈聽到了桌椅傾倒砸在地上的聲音,但是由於她太過於激動,撕扯到了身體上的每一處傷口,每一處都在劇烈的疼痛,這種疼痛感,讓她模糊了視線,看不清眼前的事務。


    然後她就感覺自己的脖子被人掐住了,呼吸不到空氣,窒息的感覺。


    “楚月盈,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麽嗎?”君玉瀾的聲音陰厲而殘忍。


    楚月盈一絲力氣也沒有,在她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就要在自己的身體之中被抽走的時候,君玉瀾放下了她,楚月盈狼狽的癱倒在床上,大口的喘著氣。


    “楚月盈,你可以來侮辱朕,朕也不會責罰你什麽,但是出於你自己的良心,你如此汙蔑你自己的親妹妹,你這樣做,就不怕楚月冉的靈魂不安,日夜撕纏著你嗎!”君玉瀾斥責道。


    對於楚月盈,他是真的一點憐憫也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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