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恬坐在火堆旁邊,雙手環膝,抱著自己,雙目無神的盯著火堆,完全不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麽事情。


    在山洞外,沈吟辰和秦師之間劍拔弩張,卻也是寂靜無聲,餘下的人誰也不敢有什麽多餘的動作,怕給壞了事情,秦師試圖張嘴說話,但是沈吟辰手上的寒冰劍再一次逼近了他幾分。


    秦師在沈吟辰的眼睛裏看到了兩個字。


    閉嘴。


    鍾恬烤著火,整個人有點昏昏欲睡,腦子都有點迷糊,在寒夜之中能夠靠近有溫度的,就想要睡過去。


    在鍾恬犯迷糊的時候,沈吟辰收了寒冰劍,猛地靠近秦師,拽著秦師的衣領,將他整個人拽起來,縱身一躍,跳到了山洞的上麵。


    在這山洞上麵,總比在山洞門口說話,傳進去的聲音要小的多。


    秦師心中酸澀,沈吟辰怕打擾到裏麵的人睡覺,竟然用劍刃威迫他來讓他閉嘴。


    “她還是個孩子,不需要摻和這些,你們也都不要去打擾她。”沈吟辰沒有再用刀劍架在他的脖子上,這個時候,她的聲音反而柔和了下來,神情也不是那樣的嚴肅和狠厲。


    而秦師麵對這樣的沈吟辰,也沒有再一次提劍的勇氣。


    秦師應道:“是,屬下明白了。”


    但是秦師還是猶猶豫豫著,想說些什麽,最終卻是被沈吟辰搶了先。


    “值不值得,不是他來說的算,是由我說的算,秦師,我是不會回去的,無論是皇宮還是洗重閣,我有我自己想做的事情,沒人可以讓我做我不想做的事情,最起碼,現在,你不能。”沈吟辰含笑說道。


    是的,現在,他不能。


    或許閣主讓他來勸就是一個錯誤。


    “非也,”沈吟辰的聲音繼續傳到秦師的耳朵裏,“他讓你來,並不是真的讓你把我帶回去,而是為了你這麽多年的心結,秦師,這麽多年,你過得也是相當不易吧。”


    秦師的身體猛地一顫,手中的劍險些拿不穩。


    這些年,他在什麽地方?


    在這個世間的每一個角落之中,不斷地去完成上方來給他的任務,不斷地,源源不斷的,沒完沒了的,那個時候秦師以為自己的一輩子也就這個樣子了。


    惹怒了閣主,沒有被打死已經是萬幸了,雖然內門的兄弟姐妹還會時常探望著,但是秦師後來有意回避,就已經是很久沒有見過他們了。


    回避是因為不想回去,不想見到那些舊人,也不想記起那些舊事,更不想看到閣主任其沉淪自我放縱的樣子。


    但是秦師沒有想到,自己竟然還會有回去的那一天,去了北垣郡的戰場之上,或許自己在那個時候就已經覺得不對了吧。


    之後他就被調回了洗重閣,那個時候的蘇之零就已經不再整天酗酒度日了。


    可是,秦師變得閑了下來,整天無所事事,他沒有什麽任務需要去做,蘇之零麵前也不需要他的存在。


    自從他調回來之後,閑下來許多。


    不過現在看來,或許那個時候把他從外門之中調回來,便是為了眼前的這個人吧。


    在來追蹤沈吟辰之前,蘇之零仿佛突然想到還有他這麽個人一般,把他叫去了,還讓秦雪好一陣擔心。


    但是那一番對話,確實足夠讓人心驚膽戰的。


    現在想想,還是覺得自己足夠膽大。


    “你家主子還活著。”


    聽到蘇之零這樣說,秦師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根本就沒有辦法理解蘇之零說的話。


    蘇之零察覺秦師沒有反應,問道:“怎麽,沒聽見我說什麽?”


    秦師趕忙回道:“恕屬下愚鈍,不能理解閣主的意思。”


    別說秦師沒有反應過來,就連日常跟在蘇之零身邊的秦昭也沒能理解蘇之零的意思。


    什麽叫做你家主子,秦師的主子不就是閣主嗎?秦昭心裏直犯嘀咕,然而突然間又想到了什麽,抬眼看到秦師瞪大了眼睛,嘴角抽搐,但是又不敢將自己心中所想問出來的樣子,他心裏麵想的也就差不多了。


    因為論起來,秦師還有另一個主子,那便是蘇之零的侄女蘇銀沉。


    秦師是因為蘇銀沉死了,才回到的洗重閣。


    “字麵上的意思,你現在若是真的不明白,就白費了她多年的苦心教導。”蘇之零淡淡的說。


    “她在哪裏?”短短四個字,秦昭就已經聽出了秦師話音之中的顫抖。


    能不為之心顫嗎?


    那可是死去的人,就算是他,手也是都抖的。


    蘇之零沒有說話,仿佛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秦師穩定好自己的情緒,重新開口道:“屬下需要做些什麽?”


    蘇之零把他叫到身前來,絕不可能隻是為了告訴他這麽一件事,而且看樣子,這並不像是剛剛知道的,雖然他之前的主子是蘇銀沉,但是他現在身在洗重閣,他正八經的主子還是蘇之零。


    做人可是不能忘本的。


    蘇之零手中的動作發出聲響,他展開了一副畫卷,秦師和秦昭看過去,畫上的美人栩栩如生。


    秦昭不由得吃驚,這不就是被陛下送回來的那位女孩子,而且還是閣主親自前往北垣郡接回來但是卻送往皇宮的女孩子,難不成這位就是蘇銀沉?


    秦昭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


    但是這事實就是如此。


    “她便是你家主子,現在她應該是從譽京往東去了,大概是為了白林長安,秦師,你帶著一批人去將她給我帶回,告訴她白林長安沒有她想要的東西,想要知道答案,我可以告訴她。”蘇之零將畫卷放在桌子上,秦師顫抖著手將畫卷收起來,他看都沒有仔細看。


    秦師應下任務,“是,屬下遵命。“


    在秦師就要離開的時候,蘇之零又說:“若是她實在是不想回來,那你防備著點,別被她所傷了。”


    秦師心中震動更大,跪在房間門口給蘇之零重重的磕了一個頭。


    蘇之零沒有解釋太多,但是已經給他足夠的信息,也給他這個機會去見她。


    秦師攥緊了手中的畫卷,這輩子,原來還是有機會見到她的。


    現在這個人,就站在他的麵前。


    “主子,往東走,不止是白林長安府。”秦師說道。


    沈吟辰轉身看他,“哦?那你覺得我會去哪裏?”


    就連蘇之零都隻是認為她,會前往白林長安府,並且認為那不過是沈吟辰最終的目的。


    “往東走,是東梁,那裏有最究極的地獄,主子為什麽要去那裏?”


    沈吟辰發出一聲欣慰的讚歎,伸手拍了拍秦師的肩膀,“你既然是知道我去那裏,所以你要不要去那裏看一眼?去那裏也算是舊地重遊了吧。”


    秦師的身體一僵,說道:“屬下就不去了。”


    他拒絕了。


    “既然不去了,那你就別跟著我了,”沈吟辰的聲音冷了下來,“秦師,你該回去給三叔報一聲信了,這麽多天了,他也挺想知道,我究竟去了哪裏吧。”


    蘇之零派來秦師的目的,不就是為了更好的掌控她的行蹤嗎,其他人或許沈吟辰不會讓他們好好跟著,但是秦師的話,就還會有通融的餘地。


    秦師還是伸手想要挽留一下,“主子,你當真不能回洗重閣一趟嗎?其實這並不耽誤什麽的。”


    沈吟辰已經不想再多說什麽了,她往前邁開的步伐,就已經說明了一切,在沈吟辰跳下山洞的時候,最後說的是,“秦師,帶著你的人,滾。”


    秦師的手停在半空之中,眼睜睜看著沈吟辰在她的麵前跳下去,沒有任何猶豫,她的麵孔消失在石邊,秦師無奈的苦笑了一下。


    到底是他的糾纏不休讓她感到厭煩了。


    可是他一直都是這個樣子,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他想要留在她的身邊多說幾句話,哪怕是能多看她幾眼,字句不達意,最終惹惱了她。


    沈吟辰和秦師的對話,鍾恬睡得迷迷糊糊的並不知情,但是那些藏匿在山間的人卻是聽得一清二楚。


    雖然他們自始至終也沒有聽懂到底是個什麽意思,不,最後一句話他們聽懂了,是讓他們滾的意思,原來這麽好看的女孩子也有說話不客氣的時候。


    秦師撤退的命令也是在情理之中,但是他們還是覺得此次的任務有點兒戲。


    他們隻是跟蹤了三天,這三天幾乎算是什麽都沒有做,今天晚上本身以為要大幹一場,結果最後人家聊了幾句天,這場任務就散了,他們在洗重閣的這些年還從來沒有這麽清閑過。


    秦師隻得選擇回去,若是再跟下去,他們這些人非死即傷,沈吟辰就不單單是將刀劍架在他的脖子上了,而是要刺穿他們的胸膛。


    他相信,沈吟辰可以在無聲無息之中,就讓他們永遠的閉上嘴。


    秦師沒有告訴這些人究竟發生了什麽,他什麽都沒有說,而是選擇了撤退。


    他現在不是蘇銀沉的侍衛了,雖然他並不清楚為什麽這個人會活回來,但是自己親眼所見,更何況,洗重閣閣主蘇之零根本就沒有什麽理由去編造這樣的理由,可是,就算是她現在還活著,現在的他也不再有留在她身邊的資格了。


    自己選擇了進入洗重閣,接受了在蘇之零身邊做事,後來惹怒了蘇之零被調到了外門,這一生本以為就這樣渾渾噩噩,沒有什麽區別了,哪知撥雲見日,他再一次見到了陽光。


    可是這一抹陽光,不需要他的跟隨了。


    她的身邊有了別人。


    不管她究竟是經曆了什麽,她終究是回來了。


    秦師在山洞的上麵坐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沈吟辰帶著鍾恬離開的時候,秦師這批人都還坐在這裏,他們隱藏了自己的氣息,沒有被鍾恬發現,但是沈吟辰還是察覺到了,秦師清清楚楚的看見沈吟辰皺起的眉頭,他的做法已經讓她不耐煩了。


    沈吟辰的馬車已經遠走,早就已經看不到,連那些被馬晨揚起來的塵土,都已經塵埃落定了很久,秦師才站起身來。


    那些人也不知道該怎麽稱呼他,就站再秦師身後的不遠處。


    “辛苦你們了。”秦師說道。


    那些人幹笑著,隻能說是,“不辛苦,不辛苦。”


    “都回去吧,這一次的任務,是絕密,我希望你們不要跟任何人說,哪怕是你們之間交流,聽懂了嗎?”秦師看著隨他而來的人,目光陰冷。


    他們兩個之間的對話,不能被外傳出去。


    那些人躬身應下,但是每一個人的腦袋裏麵全都是漿糊,這其中還包括秦師。


    沈吟辰帶著鍾恬上路,鍾恬睡了一個晚上的好覺,整個人也比較精神,沈吟辰一晚上沒有睡,此時在馬車之中昏昏沉沉的,有點想要睡過去。


    “吟辰,那些人已經解決了嗎?”鍾恬出聲問道,馬車的簾子並沒有放下,是便於沈吟辰看著前麵的路和天。


    昨日夜裏火滅了她被凍醒了,那個時候醒來發現山洞之中沒有沈吟辰的蹤影,很明顯是解決那些一直以來跟蹤她們兩個的人,還是自己沒有發現到的人。


    這段時間,沈吟辰解決什麽的時候總是會帶上她,而這差不多是第一次,親自動手解決了那些人。


    不過這一夜,她似乎過得很疲憊,半倚著馬車的車壁,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沈吟辰聞聲看過去,見到鍾恬已經能夠很熟練的架勢馬車了,更何況這個時候也沒有什麽人在盤查,馬車行使的速度變得肆無忌憚的快了起來。


    路上隱約有罵聲。


    沈吟辰不由得失笑,說道:“你慢點,我們也不是很著急,後麵跟著的人今天應該不會跟著了,前麵是白林長安府,是官府的三不管地帶,你放心的走就是了,今日夜裏應該酒能趕到。”


    “正是因為放心才走的快呀。”鍾恬說笑道。


    沈吟辰無奈的搖了搖頭,又挪了挪身子。


    “今夜可就到了白林長安了啊,以前都是在書上,在別人的嘴裏聽說這個地方,沒想到竟是有朝一日還可以自己到這裏來。”鍾恬感歎道,但是馬車的速度逐漸放慢了下來,路上的罵聲也變得少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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