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燃料公司門口的公用磁卡電話亭,陳安寧撥打了馮文娟昨天新辦的那串手機號碼,聽筒裏語音提示對方已經關機。


    陳安寧估計她是還沒有起床,否則可能充了一整晚電的手機這時候應該開機了。


    這會兒已經是八點一刻了,馮文娟還在睡懶覺想必也是情有可原。


    昨天早晨五點多鍾天剛亮的時候,她就早早起來洗漱,然後騎摩托車急急匆匆趕到火車站碰頭,到了建鄴兜過一圈之後又辛辛苦苦開車回來,為了把新手機的餘電電量耗光,沒準昨晚還睡得比較晚。


    馮文娟他們二大隊的單位食堂星期天歇業不開張,陳安寧在路邊的流動早餐攤點上買了油條、麻團、豆漿和白粥,剛剛打包好卻見中行營業部的卷簾門被從裏麵打開了。


    得把剛買的早餐趁熱送給馮文娟,兌換香江幣的事情隻能下午或者明天來辦理了。


    騎著摩托車趕去東郊的路上,陳安寧覺得很是鬱悶又有趣,前一世裏自己對摩托車這種肉包鐵的代步工具很不待見,重生之後卻相當享受這種風馳電掣的感覺。


    穀方市公安局刑偵二大隊的辦公院子不是菜市場,並非隨隨便便什麽人就能任意進出的,由於今天不是馮文娟領著進來,陳安寧便在大門口停了下來,準備下車跟門衛師傅發根煙打個招呼再登記一下。


    “哎,你不是以前老陳家的小孩子嘛。”沒想到門衛老師傅從傳達室裏主動走了出來,湊上前跟自己開口招呼了一句。


    “老師傅,你好你好。”


    陳安寧趕緊以腳撐地,斜著身子從褲兜裏掏出前兩天剩下的那半包阿詩瑪,抽出一根煙遞了過去:“嗬嗬,老師傅,你也認得我啊?”


    “怎麽可能不認得哦,你老子是這個!大英雄!”


    門衛老師傅接過煙,一邊說著還一邊豎起了大拇指跟陳安寧比劃了兩下。


    “感謝感謝,謝謝老師傅你們都還記得。”陳安寧說著這番話時,第一次在內心裏對這一世未曾實際謀麵過的父親產生了濃烈的懷念。


    “哎,我們當然要記得咯。”


    門衛老師傅由衷地感慨了一句,又關心道:“隊裏的人星期天基本都休息了,除了值班的,小陳你今天是來找誰的?”


    “我是來找馮文娟馮姐的。”


    “哦,你說小馮啊,她就住在辦公樓後麵的單位宿舍。”


    “嗯,我知道的,我騎的這輛摩托車就是她的。”陳安寧笑著道。


    被陳安寧一提醒,門衛老師傅立刻歪頭左右打量了一下:“哎呦喂,怪不得我看這摩托車眼熟呢,還真是小馮一直騎的紅車子。”


    不待陳安寧接話,門衛老師傅又莫名興奮道:“哎呦,小馮昨天還開了一輛桑塔納回來,掛的建鄴牌照,式樣看起來比隊裏的幾輛桑塔納都要高級,就是車身和前前後後有幾塊地方碰碰刮刮的。”


    “我知道呀,馮姐家是在建鄴的嘛,她有個叔叔在建鄴開了家汽修廠,是她那個叔叔老板借給她,好讓她在建鄴與穀方之間來去方便的。”


    看這位門衛老師傅也是一位善談多話之人,陳安寧便不著痕跡的替馮文娟解釋了一下,想必對方也會在無意識間幫著起些正麵宣傳的作用。


    他們二大隊的單位宿舍樓其實是辦公樓後麵的一棟兩層小樓,樓下是他們的單位食堂、男女浴室以及公用廁所。


    樓上是八間單人宿舍,馮文娟作為來穀方工作的外地員工,享受了最東邊設施最好的一間,這一間宿舍自帶了盥洗衛生間,畢竟女同誌需要特殊照顧嘛。


    那輛江ae7176的黑色桑塔納2000就停在樓下圍牆邊,陳安寧把摩托車也停在旁邊。


    上樓之後,他咚咚咚的敲了敲門。


    “誰啊?”


    聽屋裏傳來的聲音,馮文娟好像才睡醒沒多久。


    “文娟姐,是我啊。”


    “哦,是小寧啊,你稍等一下。”


    等了半分鍾,門就開了。


    陳安寧背著包提著早餐,站在門口剛要說話,就被馮文娟伸手一把給拽了進去。


    然後,房門就砰的一聲被快速關上。


    “幹嘛呀,我還給你帶了早飯,差點打翻了。”陳安寧納悶道。


    “我剛起來,衣服還沒換呢。”馮文娟羞赧了一句。


    陳安寧這才定神一瞧,她穿了一套兩截式的夏款淡紫色絲綢睡衣褲,哎呦我勒個去,睡衣下波浪微微起伏,貌似居然還是真空。


    “臭小子看什麽看?!”


    馮文娟在他頭上敲了一記,紅著臉恨恨羞道:“我去換下衣服。”


    說罷,一把拿起床尾疊放的褻衣襯衫長褲,便進了衛生間關上了小門。


    等馮文娟換好衣服出來時,陳安寧已經把塑料袋裏的早餐都取出來在書桌上擺好了,說道:“文娟姐,趕緊坐下來吃早飯吧。”


    “臭小子,算你有心了,謝謝你哦。”馮文娟輕聲巧笑一句後,便在桌前坐了下來。


    書桌上,昨天剛買的新手機還在關機充電呢。


    陳安寧把雙肩包裏的牛皮紙信封取出來放到桌上,又說道:“文娟姐,我早上路過燃料公司的門市部,沒想到他們上班開門挺早的,就替你買了六百升的加油票,你到時候放到車上吧。”


    “要你買什麽加油票啊?”馮文娟急道。


    陳安寧嗬嗬一樂:“我說姐姐哎,學雷峰做好事得做到底啊,你這輩子的加油票,弟弟我都全包了,嘿嘿。”


    “德性,油嘴滑舌的。”馮文娟白了他一下,也不跟他矯情客氣了。


    “文娟姐,你趕緊吃早飯吧,我的包就先擱你這兒啦,我還得去駕校練車呢。”


    “那你快去吧。”


    “中午我請你吃飯啊,到時候我在門口小賣部用公用電話打你手機,你待會記得開機啊。”


    “知道啦,知道啦,快點滾吧。”馮文娟佯裝出厭煩的樣子。


    去二大隊隔壁的駕校也就是幾步路,摩托車停在馮文娟他們宿舍樓下也懶得再動了。


    在駕校訓練場找到了劉富財教練,劉教練說7月31日上午是科目二場地考試,下午則是科目三上路考試。


    因此從昨天開始一直到7月30日,都是上午在駕校訓練場練習科目二,下午去附近大馬路上練習科目三。


    今天17日是星期天,而31日是下下個星期天,供學員考前練習的時間已經為數不多了。


    連陳安寧在內,劉教練這一期帶的學員一共有四人,今天算是第二次到齊了。


    一上午,大家輪流練了練倒車入庫、移庫和坡道起步這三個項目,陳安寧三天曬網兩天打漁的,反而是表現最好最穩定,其它三個人或多或少還是有點抖抖索索的緊張。


    中午都到了該收車的時間了,那三位還想再多半個小時練練,便跟劉教練提了提,說待會一起吃午飯,老劉想都沒想就一口同意了。


    陳安寧懶得摻和他們一起,遂高風亮節發揚風格把練習機會全讓給那三位了,跟劉教練約好了下午集中的時間,再跟那三位打了個招呼就先閃了。


    駕校訓練場旁邊居然有一個公用磁卡電話機,沒想到今天才注意到,便插卡給馮文娟的手機打了一個電話。


    過了一會兒在駕校旁邊的好再來飯館門口碰頭後,馮文娟說附近另外一家老鄉親飯館的味道也不錯,便又多走了幾步路。


    馮文娟早飯吃得晚,種類又挺齊全的,豆漿、油條、麻團和白粥樣樣都有,這才過去了兩個多小時,以致到了大中午還感覺不是太餓,他們點的兩葷一素一湯,到最後基本都是陳安寧一個人給包銷了。


    出了老鄉親飯館的門,馮文娟就直言戲謔道:“臭小子你一點都不誠心哦,說是請我吃飯呢,結果全填了你自己的肚子。”


    陳安寧立刻笑著反駁道:“文娟姐,誰讓你早飯吃得晚,又吃那麽撐的?”


    馮文娟嗔怪道:“還不是要怪你,一買就買起這麽多,光是你的一袋豆漿,我都喝得小半飽了。”


    陳安寧一聽這話,心裏就頓起了歪念。


    哎呦我勒個去,俺現在可是十八九歲火力正旺盛的小夥子啊,說是豆漿著實有點過分,就算談不上是光明優加奶,起碼也得是特侖蘇這個級別啊。


    想著想著,就不由自主的伸出舌尖轉了一下,這一下後又自覺得真是好惡心啊。


    馮文娟完全不清楚他這些豐富異常的活絡心思,也沒注意到他的作怪行為,跟他在駕校門口分開後就自行回宿舍了。


    陳安寧他們四位學員跟著劉富財教練,到附近車流稀少的一條大馬路上兜兜轉轉開了一下午。


    自從陳安寧技術嫻熟的練了一遍百米加減檔之後,其它三位學員紛紛就說,小陳你在到晚收車之前再練第二遍就行了。


    等到傍晚駕校收車下班後,陳安寧去馮文娟宿舍拿了自己的雙肩包。


    本來還說請馮文娟一起吃晚飯的,馮文娟說臭小子你得了吧,別整天弄得跟一暴發戶似的,再說了單位附近也沒什麽口味好的小飯館,開車去市區吃吧,還得再折騰回來,也麻煩。


    於是,陳安寧騎著摩托車徑自回家了,在林雪家蹭過晚飯後,一天就這麽晃悠過去了。


    這幾天,陳安寧也不知道妹妹陳安琳整天跟林雪聚在一起搗鼓啥,也懶得問她們女孩子家家的事情。


    不過第二天上午在林雪家蹭過早飯,陳安寧出門之前對還陳安琳囑咐了幾句,說明天中午就要坐火車先出發去滬江了,今天趕緊把要準備的行李收拾收拾啊。


    “哥,你自己不是也沒收拾嗎?”陳安琳納悶道。


    “啊,我晚上回來收拾啊。”陳安寧鬱悶道。


    “那我也是晚上收拾呀。”陳安琳嘻嘻哈哈道,林雪在一旁捂嘴之樂。


    陳安寧搖搖頭也是無語了,離家出門之後,先去市裏中國銀行大樓下麵的營業部櫃台,用三千二百九十元四角的現金兌換了三千元的香江幣,他事先還把往來香濠通行證給隨身帶上了,沒想到人家隻查看了他的身份證,並沒過問其它的事項。


    馮文娟那裏保管有統戰部門讚助的兩千元香江幣現金,現在又兌換了三千元,林立鬆給了六百八十元,一共五千六百八十元香江幣其實也買不了多少東西,按陳安寧的實際想法起碼要兌換個幾萬塊錢才好,但是這樣一來跟陳安琳這小妮子又沒法解釋,告訴她真相吧,又怕嚇壞了小妮子,增加她的心理負擔。


    從明天開始馮文娟要“翹班”一個星期了,陳安寧估計她今天應該比較忙,到了駕校之後也沒去隔壁打擾她,甚至電話都沒給她打一個。


    在駕校按部就班的練習了一天,唉,說來極其鬱悶,陳安寧等於是陪著看人家練習了一天,其他三位學員等他各個項目練習一次之後,紛紛都說小陳你技術熟練,接下來在旁邊指導我們就行了,把有限的練習機會還是留給我們這些腦子木手腳笨的人吧。


    傍晚回到家,還沒來得及去林雪家吃晚飯呢,馮文娟的電話就左一個右一個輪番打過來了。


    看來電顯示都是用她新手機打來的,唉,這傻妞不知道雙向收費啊,應該用單位辦公室的座機打來嘛。


    陳安寧也是今天在駕校閑聊時才知道,這個時空的1994年比原時空還特麽坑爹,手機給座機打電話,座機還要被強製收費。


    電話打過來,馮文娟一會兒說,你們行李都準備好了嗎?


    掛完電話,一會兒又打過來說,大夏天的這季節,你們帶點換洗衣物就可夠了。


    一會兒再打過來說,小寧,明天出發之前你要記得提醒我,千萬帶上那兩千塊錢的香江幣啊!


    過了一會兒又說,小寧,除了我自己的身份證,所有證件火車票飛機票都在你那裏,你千萬別搞丟了啊。


    一會兒再打過來說,小寧,你說我們要不要給戴珮婷以及她家裏人帶點穀方的土特產啊?


    陳安寧對著話筒忍不住吐槽道:“哎呦喂,我說姐姐哎,穀方的土特產是醬菜、肴肉、鹽水鵝和小刀麵,你覺得哪一樣能拿得出手啊?哪一樣能帶到香江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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