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上的氣氛因為許卿歡突如其來的情緒變化而冷了下來。


    秦煜看著坐在車另一邊的許卿歡,不知道如何開口,他其實有一肚子問題想要問她,雖然還有那麽多誤會沒有解開,可是自從上次機場見到她知道她回來了,他就一種有一種迫不及待想要彌補兩人中間空白的六年的衝動。


    許卿歡感受到秦煜灼熱的目光,眼簾有些失落的垂下,她不想讓秦煜看到自己泛紅的眼眶。不同於對嚴梓謙目光的厭惡,在秦煜的注視下,許卿歡覺得自己幾乎回到了小時候,他們一起坐在海棠樹下玩鬧的日子,他看著她的眼神一如多年的深情和溫柔,仿佛時光穿越多年,現在坐在車上的他們還是原來的他們。


    那該有多好啊,許卿歡嘴角扯了一個自嘲的笑。


    “你。。。有沒有後悔愛過我。。。”許卿歡閉著眼睛,聲音很輕,像是問秦煜又像是問自己。


    秦煜眼神一震,不知道為什麽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心底會湧起巨大的悲傷:“沒有。”


    許卿歡沒有問下去,她不知道得到這個答案的自己是該是喜是悲,愛過,多殘忍的兩個字,它承認了一段過去,卻否認了全部的未來。六年前,她也問過他這個問題,但那時候她問的是“你愛過我嗎?”,這個問題換來了秦煜的暴怒,就好像這個問題問出口,就已經侮辱了他們之間的感情。可是秦煜不知道,就為了“愛過”兩個字,她孤身一人舉目無親的在洛杉磯生下了他的兩個孩子。


    “你呢?後悔嗎?”秦煜看著聽了答案也沒有動容的許卿歡,忍不住反問。


    許卿歡的睫毛一抖一抖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想發出聲音的時候才發現自己聲音的嘶啞:“我不恨你。”


    我不恨你,即使我們之間曾經狠狠的傷害過彼此。


    我不恨你,即使你在我最需要的時候不在我身邊。


    我不恨你,即使我曾經那麽痛苦那麽絕望那麽心碎。


    可我們相愛過,我不恨你。


    “但如果有來生,秦煜,我們不要再遇到了。”


    許卿歡的眼淚終於順著臉頰流下,許卿歡真的不後悔遇見秦煜,可是她好疼,她曾經一次次有了輕生的欲望,又一次次的因為兩個孩子而努力活下去。她無數次問自己是不是愛錯了人,為什麽她曾經以為會相伴一生的人,給了她一次又一次的重錘。


    她從小雖然乖巧,但也跟其他孤兒院的孩子一樣覺得自己是被拋下的那一個,已然很沒有安全感,後來遇到了有父母卻如同沒有的秦煜,她覺得她看到了另一個自己,那個午後她選擇走向他無疑是心裏帶了無數的善良、溫柔和感同身受的心疼的,然而那麽像的兩個人最後竟然狠狠的傷害另一個自己,去戳對方最痛的傷口,說最狠毒的話,撒最疼的鹽。


    秦煜本來就有些難過的情緒,被來生不會再遇到渲染出了淚光,他覺得無力,明明自己深愛的女孩就坐在身旁,卻真實的覺得她活在時光的另一頭,他有些懷疑自己的愛情,自己究竟是愛的真實的身旁的這個人,還是時光那頭手裏拿著一塊肉對他笑的乖巧甜蜜的卿歡。


    車子停下的時候,許卿歡已經看到站在門口的小張了,她沒有問為什麽這個司機可以把車開進這裏還不需要自己的出麵證明。許卿歡隻是動作輕柔的脫下了一直披在自己肩上的屬於秦煜的外套放在一旁,拿起自己今晚出席活動搭配的手包,對著麵容帶了些疲憊的秦煜微微一笑:“謝謝你送我回來,再見。”


    夜色有些微涼,許卿歡打開車門的時候,是蕭索的秋風吹起了她的褲腳,她緩緩走下車,對著小張禮貌的笑了笑,轉而去開門。


    那輛送自己回來的車開走了,發動機啟動的聲音在許卿歡的耳朵裏似乎放大了無數倍,然後漸行漸遠。


    她失落的低下頭,突然覺得自己好傻,這麽多年都過來了,心裏還是那麽容易抱有期待。


    眼前的大門被解鎖敞開,看著燈火通明的房子,心裏竟然不是馬上就要見到兩個孩子的幸福感,她下意識的想回頭看看他剛剛送她回來的那個位置,卻看到了一個人站在蕭索秋風中的秦煜。


    許卿歡明顯是愣了的,褪去看到他站在那裏第一眼的興奮和開心,留下的是難以言喻的尷尬。


    秦煜卻快步走上前,什麽都沒說,隻是結結實實的抱住了她。


    她還是回頭了,再倔強再狠心,也還是舍不得自己,這就是他的卿歡啊。


    “卿歡,我真的害怕,你再也不回頭。”


    秦煜隨著許卿歡的下車也悄悄下了車,他吩咐司機先走,自己就隻站在原地看著她離開的身影。他跟自己打賭,許卿歡會回頭,如果她回頭了,他有信心跟她慢慢解開誤會,之後更加肆無忌憚正大光明的愛她。如果她沒有回頭,那就一別兩寬各自安好,即使再愛,即使明知道眼前的別墅裏住著兩個自己的親生骨肉,他也隻會在以後的歲月裏祝福他們幸福,絕不會去打擾他們。


    “天知道,我有多緊張多害怕你不回頭。”秦煜抱她抱的緊緊的,卻透著安心,許卿歡原本低垂的胳膊慢慢也環住了秦煜,她不是說如今已經立即原諒了他,隻是這一刻她沒辦法騙自己,從下車到大門緩緩打開,不會有人明白她多希望他能從背後拉住她,聽到車開走的時候,她幾乎想要哭出來。


    “媽媽,你們在幹嘛?”許曦念的抱著自己的娃娃站在門口,旁邊是許曦辰神色不明的挽著自己的胳膊。


    許卿歡忙放開秦煜,有些尷尬的上前幾步摸摸曦念的頭:“你們怎麽出來了?天冷了,怎麽不多穿點,拿來這邊的冬衣不多,明天媽媽帶你們去買好不好?


    許曦念聽到有新的漂亮衣服穿,眼睛一下子亮晶晶的,開心的在媽媽的臉上啵了一下:“好呀好呀!”


    許曦辰看著自己不爭氣的妹妹癟了癟嘴:“媽咪,你還沒有回答曦念的問題。”


    曦念一聽:“對哦!”眼睛還是亮晶晶的笑的甜蜜:“媽媽,你們在幹嘛?”


    秦煜聞聲上前,抱起了笑起來極其像小時候的許卿歡的許曦念:“你是曦念嘛?”


    許曦念看著這位天然好感叔叔用小腦袋想了一想:“對哦!你是上次那個機場的叔叔!”


    秦煜聽著她的話有些苦笑不得:“我是上次在機場遇到你們的叔叔,不是那個機場的叔叔。”


    許曦念沒聽明白,看著許卿歡一臉無辜:“媽媽,有什麽區別?”


    許卿歡也輕輕的笑起來:“機場的叔叔聽起來像是airman或者groundservice,但這個叔叔不是。”


    許曦念似懂非懂的點頭,看著這個抱著自己並且長得非常眼熟的叔叔:“叔叔,你好眼熟。”


    秦煜被許曦念萌的心都化成水了,忍不住親了一口:“是不是覺得叔叔跟哥哥長得很像?”


    許曦辰眯了眯眼,進了屋子,他才不肯承認自己長的跟那個叔叔像,走了沒幾步就聽見自己的蠢妹妹興奮的聲音:“對哎!對哎!叔叔你跟哥哥長得好像!”


    許曦辰被自己妹妹蠢的想扶額並且躲起來,他決定去丟幾袋妹妹最喜歡的零食,泄憤!


    秦煜抱起許曦念的時候感覺她身上穿的有些單薄,又看看站在一旁的許卿歡更是連衣袖都沒有,便自顧自的進了屋:“曦念,你長得也像叔叔啊!”


    許曦念看看媽媽再想想自己,神色認真道:“不不不,john叔叔說我笑起來跟媽媽一模一樣,所以我像媽媽!”


    秦煜聽著自己女兒神色親近的提起她的john叔叔,心底就有些不高興,但是也怕嚇到孩子,便沒有外露,隻是抱著曦念去衛生間,證明曦念小姑娘長得比較像自己。


    許曦辰小大人一樣的坐在沙發上,神情有些淡漠,可是眼神又時不時的往許卿歡身上飄:“媽媽,你怎麽想的?”


    許卿歡歎了口氣,拿起桌上曦念喜歡的酸奶隨意喝了一口,不知道為什麽她突然有些不敢看向這個似乎能看穿她心思的兒子:“曦辰,你知道為什麽妹妹叫曦念嗎?”


    “朝思暮想。”許曦辰篤定的說出答案:“這應該也是john叔叔讓你回國的原因吧,你大概也是因為這個而回來的吧。”


    許卿歡臥在柔軟的沙發裏,笑的有些淒冷:“曦辰,你真不像個孩子,你這個年齡的孩子應該像曦念那樣每天無憂無慮隻想著吃吧,可你,好像早早就懂事,早早就在替我擔心了。”


    許曦辰從沙發上跳下來,趴到了許卿歡的膝蓋上:“媽媽,沒有遇到這個男人的時候我是家裏唯一的男人,為你們擔心本就是我該做的事情,john叔叔對你那麽好,可他自己都覺得自己從來沒有走進過你的心,我有一次看到john叔叔跟你在屋子裏談事情,不一會兒他就自己拿著威士忌上了天台,我問他他在想什麽,他說在想一些心照不宣的事情,然後一坐一夜。他總跟我說我是家裏唯一的男子漢,媽媽很不容易很苦,妹妹很需要我的照顧,我要快快長大他才能放心。”許曦辰抬起頭看向許卿歡的眼睛紅紅的:“媽媽,我想,john叔叔早就知道會有今天的吧。這幾年他一定又愛又糾結,一邊舍不得一邊在學著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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