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如刀,梨枝垂雪。


    忠勇侯府西南邊角小樓上,憑欄而立的葉薑裹緊了緊身上的白裘。垂眸看向繁華喧鬧的永安長街,眸底水波湧動。


    前世的葉薑直到被送出皇城,都從未來過邊角這處小樓。更未曾站在此處,看過永安長街,更不曾留意過長街盡頭的那處府邸。


    “小姐?”菱角提裙跑上小樓,一把拉住葉薑的手臂,向後拽了兩步,緊張道:“小姐小心腳下!”


    菱角,十六歲,比葉薑年長三歲。是葉薑貼身侍女,自幼侍候在葉薑左右,情分深厚。


    葉薑回眸看向菱角淚水漣漣的小臉,心底泛起絲絲酸楚。


    菱角一家原本出身奴籍,是忠勇侯府家生仆役。一家人侍候著葉家的祖孫三代,算是忠勇侯府數得上名號的忠仆。隻是可惜,在這之後沒多久,菱角就死了。


    “小姐到底在看什麽呢?”菱角順著葉薑剛剛收回目光的方向探了探頭,最後咧了咧嘴,看似無意地抹去臉上的淚水:“


    這裏正是風口,小姐站一會就回吧!


    按照小姐的吩咐,奴婢已經讓墨大哥和唐少白走了!”


    菱角眼中,她家小姐一向是個愛往人堆裏湊熱鬧的人。


    從前就算被打死,她家小姐也絕不會來這處小樓偏僻清冷,更不可能在這地方吹冷風,一吹就是小半天。


    大周帝都皇城地處中土大地偏北,三月時的天確實冷冽刺骨。


    “走了好!”葉薑淡漠地抬起眼眸,她記得唐毒白灑向她的香氛。


    那是周公粉,劑量少的時候能讓人睡上幾日。劑量大的時候,可以讓人在睡夢中死去。


    唐毒白、墨修,從前她也隻是在江湖恩義錄裏看到過,葉薑並不知道他們的來曆。


    “怎麽會是他們送小姐回來的呢?”菱角嘟著嘴,想不明白:“難道是侯爺?!”


    “不是!”葉薑伸手去撫掉肩上的殘葉,她父親要出現,早在掖城就出現了。


    再說,葉家根本指使不動墨修和唐毒白這樣一等一的江湖俠士。


    她還記得她送了路子陌回路家爭家產的始末。


    後來,她似乎出了天水城……到了一座山。


    在之後的事情,她想了這些天也沒想起來。


    “咳咳!”葉薑突然感到胸口一陣痙攣,劇烈的咳嗽了震顫著她整個心肺。


    “小姐!?”菱角心疼地拍著葉薑的脊背,嘴裏絮絮叨叨:“


    都說咱們府上的崔醫官醫術老道,怎麽小姐吃了這許多藥食都不見好呢!


    小姐剛回來的時侯,崔醫官說您身子弱,這才給您開了這許多滋補的藥食。


    怎的,喝著喝著卻有了咳疾。”


    十指纖纖,葉薑緊緊地捏住手帕,用力撫住胸口劇烈起伏的不適,按捺住喉嚨的刺痛:“


    當然不會見好!


    不喝,也許就見好了!”


    所謂醫官,其實並不是官職。


    大周的名門望族,各自府上多數都有藥師常駐。他們拿著主家的俸祿,大多被客氣地尊稱為醫官。


    而之於忠勇侯府這樣的開國功勳,往來的都是大周太醫院的禦醫。這位崔醫官當年能來到侯府,無非是救治過當年回家省親的忠勇侯侯爵夫人盧氏。這才破例,留在了府中,這一留就是十幾年!


    說起盧氏,葉薑嘴角緊緊抿起。她並非葉薑的生身之母,可葉薑卻喊了她十年的母親。葉薑一直以為,她視她如己出,她得了天下最好的繼母——


    葉薑刁蠻任性,她寵著。


    葉薑不學無術,她溺著。


    葉薑身體較弱,她養著。


    葉薑忤逆生父,她護著。


    ……


    一樁樁,一件件,到最後卻是盧氏一步一步將她欒川母家侄女的盧佳音送上了太子的龍床。轉而揚眉冷笑著看著葉薑上了聯姻外邦的風鸞轎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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