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遠,林遠你在麽?”


    不死心在查探環境的林遠聽見喊聲趕忙回應,“我在,小心一點,別碰到那些蟲卵......你等等,我馬上出去”。


    “大家都在等你,你還在這邊不緊不慢。”西津不悅道。


    他小心翼翼地離地上那隻巨型翅膀遠了點兒。


    杜飛鑽了進來。


    “你怎麽不進去?”


    “林遠,需要幫忙嗎?”杜飛看了一眼地上的巨型蟲子,有點訝異。


    這麽大的一隻蟲子,他的小鐵盒可裝不下去。


    “不用,我馬上就出去了。”


    “我也進去看看吧,不然白下來一趟。”


    杜飛等的可不是林遠現在的回答。


    不讓進去他去哪兒偷蟲子。


    西津迷惑地伸手去拉他,“你別添亂”。


    杜飛卻已經直接朝著洞穴中翻了進去。


    西津隻來得及拽住他一片衣角。


    “該死的。”西津低咒一聲,“你小心點,那種蟲子危險性極高。”


    “危險性高?”杜飛滿不在乎地回了一句,手電筒的光在中室晃動著,遠處泛著微光的紅寶石吸引著他的目光。


    那就是蟲子麽?真得跟寶石長得一模一樣。


    杜飛迫不及待地朝著伸出走去,避免叫西津看見他偷偷裝蟲子的行為。


    “我去找林遠,放心,我不會亂碰的,我很快就回來。”他心髒怦怦地跳得飛快,整個人都處於即將暴富的精神狀態之中。


    林遠遠遠聽到聲音,轉過頭下意識地朝杜飛過來的方向露出了一個笑容。


    僅僅是出禮貌的笑容,卻讓林遠整個人僵在當場。


    他臉上掛著社會假笑,視線中卻突然出現了一道門。


    一道通體血紅色的門。


    巨大而高聳,占據了整個中室他所能看到的空間,無法衡量具體高度的一道門。


    隻不過這道門是虛幻的,就隔在林遠和杜飛之間,將整個空間割裂成兩部分。


    林遠收起唇邊的笑容,那道門瞬間在他實現中消失。


    !


    杜飛整個人精神極度亢奮,絲毫沒注意到,地麵上縫隙裏也有一些蟲卵。


    他將一些紅寶石直接踩進了土裏。


    在一處蟲子窩不可避免地整隻腳都踩到了蟲子上。


    鞋底跟蟲卵產生了接觸,幾乎在踩到的瞬間,杜飛就聽到了哢啦啦的細響。


    緊跟著腳底板就傳來了灼燒的劇痛感。


    林遠正強行讓自己鎮定下來,小心翼翼地剜下來一隻蟲子,用外衣拎著土塊想要將這東西小心翼翼地運出去,好等送走考古隊的人之後再來研究這扇紅門。


    “怎麽了?”


    杜飛痛得大腦都快沒知覺了,自然不可能回答他。


    杜飛抱著腳在中室單腿蹦跳著,不時發出慘叫,踩破更多的蟲卵,右腳也完蛋了,整個人都滾在地上。


    這種蟲子的腐蝕性更變態的一點大概是不會讓大腦啟動自我防禦機製,直接切斷神經元的感應。


    一般來說,身體受到真正危機生命的重創反而會感覺不到疼痛,可接觸到這種大蛾子明顯不會觸發這種反應機製。


    一切發生的太快。


    西津後悔自己沒攔住人,第一反應也是趕緊逃!


    他頭也不回地直接往上去的路鑽。


    另外兩個考古隊的成員才進到第二間小室,也直接被西津攔了回去。


    才下來的鍾楚楚愣住了,“你們怎麽了?”


    “杜飛觸動了中室裏的蟲子,快上去。”


    鍾楚楚想到中室密密麻麻的蟲卵,瞬間臉色大變。


    “混蛋,我跟你們說了,呆在上麵等你們全都不聽!”她一邊說著,一邊朝深處鑽去。


    她不能留林遠一個人去麵對那一切。


    鍾楚楚心慌的要命。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麽難受,像是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個人的感覺,即使是當初她開槍打死‘鍾成功’的時候,她都沒有那麽難過。


    為什麽一個相識不過幾個月的男人,在她心中的地位竟然會勝過自己的父親。


    鍾楚楚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就算是跟他一起死在這裏,也好過她自己當一個逃兵。


    他們就是應該在一起的。


    手電的光義無反顧地照入最危險的中室。


    杜飛已經死的不能再死了,地麵上連一件衣服都沒能留下來。


    幾十隻紅色的蛾子靜靜展開透明發紅的翅膀,像是鋪就了一張紅色的地毯,隔絕了從林遠的位置到回來的路。


    鍾楚楚將鐵鍬挪進去,小心翼翼地朝林遠的位置接近著。


    “你怎麽下來了。”林遠看見鍾楚楚有些焦躁。


    他不擔心自己死在這兒,但鍾楚楚下來,對他來說有點過於危險。


    現在的鍾楚楚不是曾經跟他並肩作戰的那個。


    可林遠還沒來得及阻止,鍾楚楚就已經用鐵鍁鏟出一個個土塊,先是把鐵鍁扔進了洞裏,緊跟著用土塊朝著地上的那些蛾子砸了過去。


    被土砸到的蛾子憤怒地飛了起來,它們一點兒不怕人,直接朝著手電筒光芒傳來的方向前仆後繼地飛過來。


    不過洞口挖開的太小,這些展開翅膀有四米長的蛾子根本過不來。


    “林遠,你快點拿了鐵鍬挖通第一個小室。”


    林遠瞬間明白鍾楚楚的打算。


    可他現在不準備當這個逃兵。


    “楚楚,你信不信我?”


    “你要幹什麽?”鍾楚楚瞬間有種不好的預感。


    房間裏靜的隻有嘩嘩水聲,水池上的鋼麵鏡子裏,一個男人正垂頭洗手,衛生間的門卻在緩緩打開。


    “文琴,你應該學會避嫌。”


    門的移動戛然而止。


    “我沒有指責你的意思,我的就是你的......但你應該知道,你現在已經不需要廁所了。”


    男人一邊低語,一邊擦幹手走出洗手間。


    他在床邊端起藍色的塑料杯,喝了一大口水,之後神情繾綣地跪在床邊,摩挲著床頭的一隻晴天娃娃。


    “你怎麽又生氣了?是因為天氣不好麽?”


    錦江市已經連陰了七天,連綿的陰雨讓正常人都難有好心情,男人卻笑的一臉愉悅。


    “我還挺喜歡雨天的......不過,再差的天氣,總會變晴的,你說是吧?”


    臥室旁邊的陽台上,穿透網眼細密的鐵絲網,陣陣悶熱潮濕的雨前風正源源不斷地送進臥室裏,男人額前的發絲甚至綴著汗珠。


    我討厭這樣惡劣的天氣。


    悶熱感讓人打心底煩躁。


    我叫李文琴。


    沒錯,房間裏那個病人叫的就是我的名字,隻不過他已經認不出我了。


    我站在隻有單麵可視的玻璃窗口前,看著他站在洗手間門口推門,然後又跑回洗手台繼續洗手,看著他在空曠的房間裏跺出砰砰地響聲,一會兒站在這邊一會兒站在那邊的唱獨角戲,每天一臉狂熱地對著一隻空白臉的晴天娃娃又是懺悔又是表白。


    他叫那隻晴天娃娃李文琴。


    很長一段時間,從他懺悔的內容裏,我陸陸續續的了解到這詭異一幕的全貌。


    在他的腦海裏,他殺死了我,用我的頭骨粉做成了他此刻奉為珍寶的娃娃。


    我不知道他是將我看作仇人還是怎樣另類的存在。


    這個神經病,我現在明明還活著,活得好好的。


    這裏有著數以千計的房間,每個房間裏都關著像陸遠一樣精神失常的人。


    在一個個玻璃格子房間裏,像是關著試驗小白鼠一樣關著這些因為藥物而徹底瘋掉的人。他們先開始都是滿懷希望地參與進實驗中,最後卻變得更差。


    好一點的對著空氣自說自話,找到精神寄托去消磨時光,差一點的蜷縮在角落裏不動不說話,偶爾因心情不好而絕食,狀況更糟糕的無所不用的嚐試自殺。


    比如315號的一個女人,曾嚐試用日記本的內頁紙割腕自殺,現場血從桌麵上像是紅綢一樣鋪開,在她腿邊形成了一道紅色的淺水窪。


    她差一點就成功了,代價是搶救回來後被轉移到了全是海綿泡沫的封閉間,連虛幻的自由也徹底消失。


    他們都是ltsl-1123係列藥物人體實驗的失敗成果,實驗失敗後就被秘密轉移到了這裏,原本的名字被取締,隻剩下冷冰冰的編號。


    陸遠曾是我的朋友,我更願意以名字,而不是896號來稱呼他。


    一直到現在,我都不清楚,當初的決定到底是對是錯。


    也許你能注意到,在關乎陸遠的一切裏,我會反複提到晴天娃娃。


    搞笑的是,我們第一次正式見麵,是在一個雨天。


    在正式接觸他之前,我先看見的是厚厚一遝資料。


    研究生在讀時候,我跟著導師就開始接觸關於ltsl-1123的項目,這個項目一直以來的目標就是幫助阿斯伯格患者通過藥物治療方式獲得更接近於正常人的體感。


    一個項目能夠成功運作的基本出發點必然是有利可圖,所以這個項目一開始就將受眾定在那些高智商天才身上。


    陸遠是同這個項目很契合的實驗對象。


    他性格孤僻古怪,不善與人交際,每個接觸過他的人都會留下難相處的評價,同他講話很難得到反饋,在數理化研習上卻天賦異凜。


    我研一從導師那兒得到的第一個任務就是要主動接近他。


    為此我不得不花費時間觀察他,去新生校區的食堂吃飯,在公共課上坐在最後一排觀察他的表現。


    他從未主動回答問題,甚至被點到名字時反應都會慢半拍。這樣的人,你不能直接去說想跟他做個朋友,那樣反而會將他嚇跑。


    陸遠身上的衣服被洗的發白呲毛,獨來獨往,在食堂裏隻吃免費的白米飯,看上去和舍友的關係也不好,沒見他和任何人有過交流。


    在這種情況下,想要和他成為朋友,應該讓他先對我感興趣。


    我一直在等,像是泥土中等待蛻機的蟲豸,幸運的是,在一個雨天裏,我等到了這個機會。


    直到現在我都清楚地記得,那天大雨瓢潑,我甚至有些不想像個癡漢一樣繼續尾隨他,但因為下雨而放棄,又讓我覺得不甘心。


    眼睜睜地看著陸遠像往常一樣進了宿舍樓,渾身被雨澆透的我站在公告欄旁邊自怨自艾,後悔自己沒提早回宿舍。


    在這樣的情況下,陸遠突然急匆匆地衝出了宿舍樓,連那把破雨傘都忘記帶,整個人淋著雨直接翻到垃圾車裏,像是瘋了一樣在找什麽東西。


    這是我的機會!


    我沉默著幫他撐了一個多小時的傘。


    對,這件事的重點就在於,幫忙但一言不發,隻用適時朝他安撫地笑笑。


    那天的雨很大,還有風,我每一根頭發絲都濕透了。


    那樣的情況下,想必笑出來的時候也是一副鬼樣子。


    但陸遠確實記住我了。


    我仍舊每天觀察他。


    他也在暗中觀察我。


    隻是,我在行動上比他更隱蔽一些。


    我裝成對此毫無所覺的樣子,在他麵前表現我陽光的一麵,比如說喂喂學校裏的流浪貓,在草皮上生長出的野花前突兀地發笑,主動幫拎著很重東西的同學拿書......我知道他在看我。


    在看我的善良。


    在這一點上,我沒什麽好遮掩的,確實,我的這些善意都是有目的性的,但也切實的幫助了別人,而且當時,我也沒想過自己會害了陸遠。


    我拿到任務的時候,以為這隻是一個心理學專業的社會實踐,幫助阿斯伯格患者在大學校園裏得到同齡人的治愈。


    哪怕我能讓他感受到這個世界的一點溫暖,讓他想要主動接觸這個世界,我就能多一份出色的實踐報告。


    人都是利己主義,更何況,那個時候,陸遠對我而言,隻是一個陌生人。


    他果然主動朝我走過來,遮住了透窗而入打在我臉上的厭人陽光。


    有幾個女生是真喜歡曬太陽的?火辣的陽光會傷害皮膚,可是性格陽光的人總會在太陽底下跑跑跳跳,我承認自己受到一些文學作品的影響,總覺得善良樂觀的女孩子應該坐在陽光底下,還要違心地時時笑著。


    不過效果不錯。


    “我可以......坐在這兒嗎?”他身體稍微後傾,臉上透著猶豫,像是一隻搬進新家的貓,不知道是否該試探著邁出一步。


    “當然。”我朝他露出一個得體的笑,他坐下沉默地吃著東西。


    這時候需要我主動同他開口打開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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