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著高頭大馬的人在馬上彎腰附身聽完了之前兩名衙役的報告,然後起身看著站在街旁的文清禾,片刻後下馬,隻身朝著文清禾走了過來。


    文清禾正在懊悔自己的莽撞行為,但轉念一想,剛才情況緊急,自己在瞬間出手,也完全是本能反應,反正救人沒錯。


    想到這一點,文清禾瞬間有了底氣,挺起胸膛有恃無恐的看著對麵一邊走一邊打量自己的武官。


    武官看上去三十歲左右,生的彪悍剛猛,盔甲套身,更加顯得他威猛不可犯,那人走到文清禾麵前,躬身行了一個西夏本地的禮,然後用比較生澀的中原官話說道:“敢問姑娘可是姓許?”


    文清禾篤定點點頭。


    武官看了一眼湛盧劍,抿嘴一笑,伸出右手朝前一揮,說了一句文清禾聽不懂的話,此話一出,武官身後的士兵們紛紛朝文清禾與那人圍攏了過來。


    結果是....文清禾與那人一同被官兵帶去了府衙牢中。


    “你為什麽被他們抓啊?”文清禾被粗繩捆住了手,與那人一前一後綁在一起往府衙走去,途中一直纏著問那人被抓的緣由,這一次,那人沒有保持沉默,而是回頭笑著反問文清禾:“姑娘故意的吧?”


    此人年紀並不算大,但是他的這一副狼狽的樣子會讓人誤以為他已經五十歲,這一笑,讓他本就年輕的樣子顯露無疑。


    文清禾往前走了幾步,離得他更近些,道:“你都看出來了,為什麽還要問我?反倒是你,一直不告訴你為何被抓,萬一是被他們冤枉的,我或許還能幫你洗刷冤情重獲自由.....算了,我也知道,大哥你不告訴我你為何被抓,許是不相信我,那你叫什麽名字?這個總能說吧!”


    那人聞言,腳底一頓,笑臉融融,但這幅笑臉讓人看不透,他停下來附在文清禾耳旁輕聲道:“你不是許姑娘!”剛說完這句話,他就被負責拽著兩人的官兵強行拽走。


    文清禾自然也來不及震驚,就被連帶著強行拽著朝前快步走去。


    兩人被鎖進牢中,文清禾觀察了一下四周,發現這裏隻有兩間牢房,那人被關在文清禾對麵,她趴在門口朝著對麵喊道:“大哥!你怎麽知道我不是許姑娘的?!”


    “你與箏兒認識?她找過你?”


    “你為什麽會被他們抓起來?”


    “你到底叫什麽名字?”


    文清禾一連問了好幾個問題,沒有得來對麵那人的回應,因為聲音太大,反而被外麵的獄卒聽見,專門過來將她訓斥了一番,那人自被扔進裏麵,就一直靠牆坐在床上閉目養神,對文清禾不理不睬。


    被訓的文清禾深呼一口氣,退幾步坐在隻鋪著一層幹草的床上,說道:“我的確不是箏兒,但是為箏兒的事來到此地的!”


    聽到這句話,一直閉目養神的人緩緩睜開了眼睛,但是並沒有動。


    文清禾自顧自繼續說道:“你既然見過箏兒,那你所知道的有關箏兒的事情,必須事無巨細的告訴我!”


    她說著這些話,眼睛盯著牢房那晦暗冰冷長滿青苔的牆壁,兀自出神。


    “我要找到箏兒姑娘,讓她回家,即便......至少可以讓許家人還有在乎箏兒姑娘的知道她去了何處!”


    對麵那人從床上走了下來,站在那裏看著文清禾。


    他其實一直都是相信文清禾的,即便知道這個姑娘不是箏兒,他朝前走了幾步,隔著木樁朝著文清禾說道:“我叫郭盛音!”


    文清禾一聽郭盛音三個字,立即從床上跳了起來,激動的扒著木樁說道:“你就是郭盛音!太好了!!”她幾乎高興的跳起來。


    但對麵的郭盛音神情擔憂,同時也充滿疑惑,他首先問:“姑娘,你是何人,為何與許姑娘的容貌如此相像?”


    文清禾平複了一下激動的心情,回道:“我叫文清禾,會州人,至於著容貌,這我也回答不上來你的那個問題!”


    “不過郭大哥,我此次前來就是為箏兒之事專程來尋您的!若是出了獄,您一定要將你知道的所有事情告訴我!”


    郭盛音終於問出了他一直想要問的問題:“許姑娘怎麽了?”


    文清禾聞言歎了一口氣,重新坐到床上,緩緩說道:“箏兒一年前無故消失了!”


    郭盛音聞言大驚:“什麽?!消失!?”


    然後他低頭皺眉仔細想著什麽,忽然搖著頭不停的說:“不可能!不可能!半年前我們還在互通書信!!”


    文清禾被他的這句話刺激的有些失神,半天說不出一句話,片刻後她才怔怔的說:“郭大哥是說,半年前你與箏兒還通過信?你確定是半年前嗎?”


    郭盛音篤定的點點頭:“我確定,不過那確實是我與她的最後一封信,之後我寄出去的信皆沒了音訊,後來我便被抓了.....姑娘是說,許姑娘一年後不見了,那給我的那封信,她是在哪裏寄出的......”


    一時間兩人皆陷入沉思中......


    聽了郭盛音的話,文清禾頓覺事情越來越複雜了,她躺在幹草席上,望著因潮濕而變色的房頂,想著霍義行之前所述的事情。


    想起郭盛音曾單獨找過箏兒,她立即翻起身,對郭盛音道:“七八年前,箏兒第一次來會州,在解決了白馬寨的事情後,你單獨找過箏兒,當時你們到底說了些什麽?還有,半年前,箏兒給你的信中又寫的是什麽?”


    郭盛音背靠著木樁坐著,聽見文清禾問他,也不回頭,便直接回道:“當年我給了她一副絹帕,上麵寫滿了名字,半年前,她又將這幅絹帕寄給了我!”


    “信中可再有說些什麽?”


    “信中再無其他,隻寄來了那副絹帕。”


    “絹帕上麵的名字,是怎麽回事?”


    “是我在會州供職以來,查詢到的有關神秘隊伍人員名單!”


    文清禾想起了在鈞州許家別院遭襲的那晚,江艽殺扔出兩名殺手人頭後,也提到了什麽名錄的事情,她在想這名錄必然就是那副絹帕了。


    隨即她又想,能夠搜集那麽多人員名字的郭盛音,顯然也並非普通的府衙小官吏,於是她輕輕的試探性的問道:“郭大哥,你到底是什麽人?為何會對那支神秘隊伍如此感興趣?”


    郭盛音聞言輕笑了幾聲,笑聲中充滿了無奈,片刻後道:“姑娘問我是何人,如今,我自己也說不清我到底是何人了?”


    說完他忽然轉身,借著頭頂那扇很小的窗戶射進來的光束,文清禾看到郭盛音的眼睛裏全是淚,隻聽他憤恨的說道:“這隴中大地,本屬我中華,如今被這黨項一族強占,試問何人會信服?!想想大漢,大唐,我隴中何等威耀!”


    文清禾被他這句話說得啞口無言,但她心底有股衝動,很想起身義正言辭的告訴他,無論黨項還是這隴中大地,從來不曾離開過中華,何況中華之精彩,包含著黨項、回鶻或其他部族的優秀成果,他們都貢獻出了自己最關鍵的力量,這中華大地,千百年來,在苦難和繁盛之中永續著光彩。


    但是,看到郭盛音眼裏的淚水,文清禾莫名笑了一聲,依舊靜坐在那裏,輕聲道:“郭大哥,無論是以前的大漢大唐還是如今的大宋,後人提及,皆會引以為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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