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江艽悠悠的下了樓,也不問就直接坐在文清禾身側,伸手拿起一個包子吃了起來。


    文清禾順手給她盛了一碗粥,放在他麵前,他嚼著包子,看了一會兒,又抿嘴輕笑了一下,端起那碗粥慢慢喝了起來。


    片刻後江艽放下碗勺,幽幽道:“你們想不想知道那日我們從媚園帶來的書信中都說了些什麽嘛?”


    文清禾聽後趕緊舉起手,激動的說道:“必須啊!我第一個想知道。”


    坐在對麵的許令儀抬眼看了一眼江艽,或許是從他眼睛裏看出了些什麽,皺眉問道:“江公子,怎麽了?”


    江艽盡量不讓自己失態,隻淡淡道:“無事,隻是,我自己大概犯了一個錯。”


    文清禾轉頭看著江艽,緩緩問:“找到的書信中,到底寫了什麽?”


    江艽沒有看她,依舊直視著前方,回道:“我母親為何會認識我父親,還有,父親為何會突然消失不見。”


    話音剛落,文清禾立即起身,拿起立在身側的湛盧劍,催促道:“走,找江叔叔!”


    江艽這次回頭看向已經站起來的文清禾,語氣稍緩和,道:“也是,我確實需要在他那裏求證一些事情。”


    江艽托此地的朋友買了四五匹河西良馬,兩人各自隨意擇了一匹馬,接近晌午時,騎馬直奔會州城外。


    至晌午時分,兩人到達城外江斐住處附近,下馬後踩著厚度不一的黃土朝江斐的土坯方步行走去。


    初春的風讓此時的戶外溫度十分舒適,遠處山丘上,已經現出淡淡的綠色,即便有更繁密的綠草分布在黃土山丘見,讓這裏不那麽荒蕪,但淺草終究無法掩蓋住經年累月堆積而成的黃土,這黃土黃,最是顯眼。


    周圍十分安靜,陽光適宜,風和日麗,偶爾自不明方向的遠處傳來幾聲犬吠,反而襯得此處更為荒寂。


    兩人來到房子前,看到江斐正坐在門前吃著一碗糙米飯,除了一小碟淹糖蒜外,再無任何配菜,江斐抬頭看了一眼擋住陽光的人,待看清時,整個人呆若木雞,碗裏的米飯撒出來自己都沒有意識到。


    三個人就這樣,在靜謐簡陋的小院子裏,不發一語的大眼瞪小眼的看了許久。


    打破沉默的還是文清禾。


    “江叔叔,您好!”


    江斐一驚,仿若從夢裏驚醒一般,手足無措的站起身,看著江艽笑道:“你還是來了!”


    江艽冷眼看著自己父親,沒有點頭,也沒有接話,自顧自坐在一側的長凳子上,江斐見狀立即慌裏慌張的拿走桌上的碗碟,轉身時還不小心將完摔碎了。


    文清禾看著走向不遠處更加低矮的廚房的江斐,道:“江公子,你這樣是不是有些冷酷無情了?”


    江艽緩緩道:“誰讓我是他的兒子呢,這個問題,文姑娘得問他!”說著指了指身後。


    話說著,江斐回來了,手裏托著一個盤子,盤子裏放著切好的四塊西瓜,很小的四塊。


    江斐還是一副落魄的樣子,隻是將頭發簡單的束了起來,麵部輪廓一展無遺的顯露出來,雖然上了些年紀,但他的臉並不顯的有多老,隻是眼睛不太好,看東西需要微眯著眼。


    他低頭將兩塊最大的瓜遞給江艽與文清禾,然後在對麵對下,眯著眼一直盯著江艽看。


    文清禾咬了一口瓜,一股清香的味道瞬間將她帶回了家裏,低頭看著手裏的瓜,莫名其妙的笑了,她曾經與一個人為了一個很可笑的笑話,專門跑到朋友家的西瓜地裏證明西瓜不是長在樹上的。


    江斐見文清禾吃了一口,立即問道:“怎麽樣,姑娘?甜不甜?”


    文清禾點頭:“很甜!”


    江斐笑了笑,隨即看向坐在一旁的江艽,用近乎央求的語氣說道:“很甜的,你也吃一口吧。”


    江艽將西瓜放在了桌子上,冷冷道:“我不渴!”


    文清禾皺眉看向他,不知道說些什麽好,隨即看向江斐,笑道:“那等會兒再吃也行!”


    江斐失望道:“那行.....隻是這西瓜切開不能久放,不然味道就變了.....”


    文清禾將包裹裏的蜜餞取出來,放在桌上推向江斐,道:“江叔叔,這是我出城時順帶買的,您嚐嚐!”


    她知道他們來的巧,正在吃飯的江斐被他們打斷,肯定沒有吃飽。


    江斐看著精巧至極的蜜餞,吞咽了一下口水,最後笑道:“待會兒我再吃,姑娘,你們前來定是要問我雁兒的事情吧!”


    文清禾驚訝道:“江叔叔怎麽知道的?!”


    江艽依舊一臉漠然的坐在一側,不發一言。


    文清禾繼續道:“那江叔叔,你邊吃邊給我說說你們之間的事情吧。”


    江斐看了一眼江艽,笑了一下,這笑中有釋然,有坦然。


    “好,我便先從見雁兒第一眼時說起。”


    年輕的時候,江斐真是個紈絝子弟,吃喝嫖賭沒有一樣他沒有做過,十八歲時聽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娶了同城門當戶對的劉家小姐,及至劉氏生下一兒一女,江斐的陋習依舊未改。


    在媚園沒有建成之前,會州城大大小小的妓坊,都是他經常光臨的地方,但每次去的目的很簡單,隻為玩樂,不會留戀其中的任何人。


    有一次他在家中無事可做,便準備出門邀幾名同道友人去妓坊玩樂,路過前廳,見大哥江澍正在待客,走進聽了幾句話,知曉來客是來邀請大哥赴媚園舉行商會宴席的。


    在這之前,他從未去過媚園,因為家裏對他的日常消費進行了嚴格的限製,進一次媚園花費太大,他沒有那麽多資本去享受,當時聽見有人來邀請大哥,心裏非常羨慕,於是向大哥提出自己同行的想法。


    江澍身為江家長子,雖然小心謹慎,但是一直以來他沒有對這個弟弟失去信心,知道他有朝一日會醒悟成才的,因此他經常帶著自己弟弟去生意中的各種的場合。


    江斐都親口提出了,希望弟弟好的江澍便欣然同意了,兩人穿上比較正式但較為華貴的衣服前去媚園赴宴。


    在趕往媚園的路上,江澍一直在給江斐講此次商會宴席中的重要人物和各自的營生,什麽靈州雷家經營布匹生意、大宋鈞州許家經營陶瓷生意、大宋相州林家經營釀酒生意等等。


    但是江斐對這些並不感興趣,嘴上應付著大哥說的話,心裏一直在盤算著如何在宴席上脫身,好去找媚園好看的姑娘。


    到達媚園,被人引著進了落夕閣,一進門兄弟兩人受到眾人的熱情招待,之後大哥江澍忙於應付生意上的夥伴,便也就不再管江斐了。


    徹底放飛自我的江斐,在落夕閣上下不停穿梭,他覺得落夕閣裏大概是匯集齊了天下最美的姑娘,自己的眼睛不夠用了。


    江斐從三樓晃到一樓,然後又從一樓走到二樓,心滿意足的看著各處穿梭忙碌的姑娘們,就在他閉眼滿意的享受這一切的時候,忽然在前方人群中傳來一陣騷動。


    江斐立即快步奔上身後的樓梯,站在上麵朝前望去,原來是眾人簇擁著一位身著西域服飾的美人走了過來,行經出,隻要人們看到那位異域美女,都會不由的發出一陣驚呼。


    站在樓梯間的江斐看呆了。


    直到異域美女走到江斐站立的樓梯處,他被周圍的人聲驚醒,不顧一切的朝三樓奔去。


    當他氣喘籲籲的回到宴席的房間,剛坐定,房間裏又騷動起來,江斐舉杯望去,又看到了那個仿若能攝人心魂的異域美女。


    他剛喝進去的茶在看到美女的一瞬間差點噴出來,因為那位美女朝他這裏看了一眼。


    異域美女的魅力無可抵擋,在很小的舞台上翩翩起舞時,座位上的每一位男子早已如癡如醉,分不清此時自己身處夢幻還是現實中。


    一舞盡,有人站出來說道:“給諸位介紹一下,這位姑娘是媚園最會跳舞的人,名字叫心兒!”


    這人話音剛落,隻聽心兒道:“我更喜歡你們喚我天雁!”聲音很好聽也很輕,如風中的羽毛在人的心間上輕輕掠過一般,讓在座的眾人心癢難耐。


    眾人立即附和道:“好的,天雁姑娘!以後你便是我們的天雁。”


    舉杯在一處角落獨飲的江斐努力將自己狂跳的心髒平複至正常節奏後,聽到眾人這麽說時,心生厭惡,心道:“我以前為什麽會與這些人為伍?!”


    就在江斐坐在角落自我反思的時候,坐中的人紛紛拿起酒壺和酒杯朝天雁走了過去,江斐注意到,那些人借著讓天雁給他們斟酒的理由,趁機摸她的手或者臉。


    看到這種情景,江斐心裏“噌!”的冒出一團火來,也不知道是怎麽想的,他當時立即起身,走到天雁身邊,擋住了後來讓她斟酒的好色之徒,甚至不惜與來人罵起來或者打起來。


    待知曉江斐品行的幾人大聲取笑被人打得鼻青臉腫的他時,那些不懷好意的人也終於不再接近天雁了,江斐深呼一口氣,轉身準備對天雁說句:“不要怕,他們不會再來了!”


    但一轉身,他便什麽話也說不出來了,天雁正用那雙深邃好看的眼睛盯著江艽看,笑的一派天真單純。


    此後,江艽流連於媚園不肯回家,劉氏知道後,派人來找過天雁,並將她綁起來扔進了媚園的水池裏,要不是人發現的及時,天雁真的會沒命。


    這件事情之後,兩人再次見了麵,將一直不敢碰觸的那道線逾越了,不久天雁便懷了孕。


    就在天雁將自己懷孕的消息告訴江斐的那天中午,在他自媚園返回家的途中,被一人從後麵打暈,再醒來時,發現自己已經在夏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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