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覺大師帶著他們走到自己暫時居住做事的禪房中,沏了茶,坐在靠窗的小桌旁,緩緩道:“這裏安靜,一般無人幹擾,諸位請自便!”


    許令儀被他邀請至自己的對麵坐定,文清禾盤腿坐在了案幾之後,隨意翻看著案上的佛經,身側文澤榮隨意坐在蒲團上抬頭看著畫中的山水,蘇菼在許令儀身後,依靠著一旁的柱子站立。


    越覺大師從一個通體呈現琉璃暗紅色的有蓋的瓷碗裏抓了幾搓茶末放進茶碗裏,然後加了少許水,將茶末做成茶膏,緊接著又一點一點往茶碗裏麵注水,整個過程安靜無聲,但越覺大師卻沉浸其中,認真嚴肅,安靜的氛圍讓癱坐在蒲團上的文澤榮不由自主的緩緩坐直了身子。


    怪不得中國人說起茶,總與禪有關。


    待文清禾端起沏好的茶準備喝時,突然發現茶水上麵飄著一些茶沫,且呈現出一種很詭異的白色,她在心裏驚道:這難道就是宋代人的點茶技藝!


    文清禾自然沒有見過這樣的茶,畢竟西北人喝茶不是這種風格,就在她猶豫著要不要喝下時,許令儀突然笑道:“大師的沏的茶,果然厲害,這沫浡的顏色實乃最佳。”說完將茶杯湊近嘴邊,輕抿了一口。


    越覺大師笑道:“喝茶能夠提神,有益於我們參禪打坐和悟道,沏的多了,也就熟能生巧了!”


    文清禾也趕緊抿了一口,立即被濃淡適宜的清新茶香吸引,情不自禁束起大拇指:“好茶!這是我喝過的最好喝的茶!”


    越覺大師笑著回應:“這些茶是采自建甌的鳳凰山上,自然是最好的!”


    許令儀:“一般采茶的最佳時期是清明前後,但晚輩聽聞那裏在驚蟄時就已經采茶了,這沫浡呈現白色,也是因為茶葉在這個時候采摘時,茶尖未發綠,上麵隻有一點青白色。”


    越覺大師:“許公子說的對!”


    許令儀說完,轉身對文清禾道:“所以小禾,放心喝下去!”


    文清禾一愣,隨即道:“已...已經喝了啊!我也知道這大概就如今盛行的點茶,之前也隻是聽說,畢竟沒見過,難免會......”


    聽到這裏越覺大師舒然一笑:“文姑娘已經誇讚過我沏的茶了!”


    幾人就著清茶閑談著,門外有人走進來,文清禾抬眼一看,是江艽!


    許令儀起身道:“江公子過來這邊坐!”


    文清禾端著茶杯低頭不語,這是前所未有的,眾人察覺到了不正常,但也未多問。


    江艽拱手朝越覺大師行李,然後向許令儀道謝,並道:“我坐在這裏比較好。”說著走到文清禾身側走去,坐在她身邊。


    許令儀笑著看了看文清禾,轉身坐定。


    越覺大師喝著茶,緩緩道:“我記得天行就是在這樣安靜喝茶的過程中突然痛哭流涕的。”


    許令儀皺眉道:“怎麽回事?”


    越覺大師:“我當時問他發生了什麽,他隻告訴我,在來少林寺之前,他剛自北邙山回來,在那裏祭拜了一位故友。”


    文清禾明白,他所說的那位故友,自然就是陸雲參。


    “天行隻言自己罪孽深重,害自己最好的朋友失去性命,想要在佛祖前懺悔,希望我可以滿足他一個心願....”


    文清禾立即問:“何願?是不是與記憶有關?”


    越覺大師緩緩點頭道:“是,他想求一碗我的憶落水。”


    文澤榮拍桌驚道:“原來傳聞說的是真的!說越覺大師有憶落水,也有引思丸,用來去回憶,拾過往,我.....一直以為是假的!”


    文清禾抬頭並朝他擺擺手:“阿榮莫要激動,先聽越覺大師說。”


    越覺大師:“在他的再三懇求下,我將憶落水給了他,並收他為我的第二位俗家弟子。之後將近一年多的時間裏,他都呆在少林寺,直到第二年的比武大會開始之前,他前往各地邀請武學世家和門派前來參加,回來的途中,與真正失去記憶的陸雲參相遇了。”


    文清禾不解的問:“那.....閔天行前輩已經失去記憶,為何知道北邙山那裏葬著自己的故友?”


    “是我告訴他的,他喝下憶落水後便一直暗示他應該去北邙山祭拜自己的故友,我陪著他去過那裏.....衣冠塚,沒有墓碑。”


    文清禾聽到這裏心情莫名沉重,如今那座衣冠塚裏麵躺著的,是閔天行。


    許令儀:“在喝下憶落水之前,他有沒有告訴你關於陸雲參他們更多的事情,比如陸雲參為何會失憶?他又怎知陸心竹陸姑娘在汴京?”


    越覺大師搖搖頭:“我問過,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天行隻字不提,發瘋般的隻向我求憶落水。”說時神情悲痛,為這位弟子感到心痛。


    片刻後又繼續道:“我是出家人,追求的是生死之外更為至上的境界,因此對生死之事看的較為淡薄,可俗世三千,唯真情最可貴,天行死後,吾心也沉悶了許久.....我與他的師徒情誼,便也了燼。”說完和起手掌念起佛經。


    文清禾托著下巴思忖道:越覺大師所說的這些事情,好像沒提供出什麽重要的信息啊!還是到定州找到陸雲參再說吧!


    一旁的江艽抱臂幽幽的看著陷入思考的文清禾,嘴角掛著一絲連他自己都意識不到的笑:“文姑娘在想什麽,說出來我們都聽聽。”


    文清禾聽見他開口說話了,胳膊一滑,險些趴在案幾上,她緩緩的說:“沒想什麽,我們什麽時候動身前去定州呢?!”


    一直沉默不語的蘇菼這時候接道:“江公子,鐵梭子和其他暗器?”


    江艽:“放心,都給蘇姑娘你準備妥當了!”


    蘇菼:“好,隨時可以出發!”


    文清禾:“......好!”這速度簡直了,真想給他們呱唧呱唧!


    許令儀認真的問:“大師真的要隨我們前往定州?”


    越覺大師無奈笑著搖搖頭:“不不不,我說去,隻是為應承程冬罷了。”


    文澤榮直言道:“那程冬前輩知曉大師你這樣耍他,會不會搗亂啊?”


    文清禾趕緊在他胳膊上拍了拍,示意他注意言辭,文澤榮趕緊閉嘴。


    “哈哈哈哈不怕,我與他好好說,他會聽的。”越覺大師解釋道。


    另一邊的程冬,霍義行追到後,拉著他去了阿姐家,文清禾他們從妙勝院回去後,看到程冬站在院子裏叉著腰正哈哈哈大笑著。


    眾人正納悶,隻聽他一邊笑一邊說道:“哈哈哈哈我程冬有徒孫了,是徒孫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好開心哈哈哈哈哈.....”


    他看到眾人陸續走進院子,興奮的抓住他們的胳膊繼續笑道:“我又徒孫了哈哈哈哈...”


    眾人隻能笑著回應:“是啊是啊!”


    文清禾回道:“前輩才知道啊,我們早就知道哦!”


    程冬:“早知道有何用,反正不是你們的徒孫哈哈哈哈哈....”


    吃過午飯,許令儀重新查看了文清禾與蘇菼的傷勢,另加了幾味補氣的藥,派文澤榮抓了來。


    翌日,眾人收拾妥當,朝定州出發,之所以走的這麽幹脆,是因為頭天晚上霍義行想了一個辦法,讓程冬第二日可以乖乖的跟著他們走,不會纏著找越覺大師。


    程冬嗜酒,眾人在前一晚將他灌醉了,第二日卯時已經收拾停當的眾人,將還在沉睡中的程冬搬上了馬車,在馬車上睡到辰時,他悠悠轉醒,此時已經在秦州之外幾百裏的地方了。


    霍義行聽著馬車裏師父的驚叫聲,默默的將耳朵捂住。


    那日剛到秦州時,江艽就去了當地的茶馬司,原是去購買良馬了,他們這次出行所乘的馬匹,皆為江艽在茶馬司所購的河西寶馬,腳程驚人,因此隻行了不到兩個時辰,就已經在百裏之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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