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四周鄰裏的幫助下,母親的喪禮順利完成了。


    用三天的時間辦理好所有與喪事有關的事情,然後再用一個多月的時間迅速整理好心情。


    之後林奕清再次投入到酒坊的經營上來,隻是如今少了母親管賬,所有進進出出的錢數在她那裏就像是一團錯綜複雜的麻線團,她理不清也不想理。


    後來還是一位成衣店的老板教會她如何記賬,讓她將每日進出的賬目寫在賬本裏,然後將其對應的出進數額寫在旁邊,這樣每日的盈缺便可一目了然。


    林奕清用了這個辦法,果然賬目比之前清楚了很多,為表示感謝,她送給成衣店老板一壇酒。


    繼銀光和碎玉之後,林奕清不管如何努力釀製新酒,都沒能釀出超越這兩類的酒來。


    她知曉其中的緣由,可能是父親、母親去世,哥哥失蹤,對她的心境造成了很大的影響,這種悲涼的情緒被她帶進了新釀的酒中,自然釀不出好性格的酒來。


    釀酒師從來都是帶著感情在釀酒的,甚至會知曉每一位飲者在端起酒杯那一瞬間的所思所想,起初林奕清覺得自己多麽幸運又幸福,因此釀出來的銀光和碎玉具備所有溫柔的力量,而如今,她再也釀不出之前的銀光和碎玉了。


    她看著自己之前購買而來堆放在倉庫的釀酒原料,這些糧食因缺少翻動而散發出了一種聞起來使人沉悶的味道。


    若不是這幾日陰雨不斷,這些糧食又怎會遭遇如此難堪的境遇?!


    天氣放晴後,她立即將堆放著的糧食搬出來晾曬,就在此時,許久沒有酒商登門的許家酒坊,來了一位外地的酒商。


    這位外地酒商定下了九十九壇碎玉酒,說完後就將定金放在了桌子上,並且告訴林奕清,他會在一個月之後來拉貨。


    因是外地酒商,因此還未來得及知曉林奕清已經不接銀光和碎玉的單子了。


    林奕清不知道這人為何非要定下九十九壇碎玉酒,也不知道一次性定下這麽多酒到底是何意,但是她知道如今自己一個人是無法在一個月之內釀出九十九壇碎玉酒的。


    她剛要拒絕,那人立即說道:“要是姑娘覺得時間太短,我可以遲些來取!”


    林奕清一聽這話,仔細琢磨了一番後,心思便動搖了起來。


    她一直堅信哥哥隻是失蹤,沒有去世,因此便有了去找哥哥的想法,如今這人送來的訂單,預支的定金就是一筆不小的數目,何況事成之後,還會支付所有的酒錢。


    若是自己出門找尋哥哥,定會需要大量的銀錢,有了這些錢就足夠了。


    想到此,林奕清便接下了這份訂單,於當日下午便開始著手釀製碎玉酒。


    銀光酒用的是小麥,而碎玉酒用糯米釀製,糯米被雨潮了,她重新買了糯米,從蒸煮發酵開始,釀製於她而言至關重要的一批碎玉酒。


    半月後的某天,秋風正緊,酒坊中壓著酒槽的厚重木板突然自中間破裂,風攜帶著塵土自木板縫隙那裏灌進了酒槽中。


    當林奕清發現後,酒槽裏正在發酵的糯米已經沾上了一層細細的塵土,因此這一槽快要發酵成功的糯米便作廢了。


    其實倒不是真的沒有補救的辦法,但是林奕清追求盡善盡美,便將那一桶糯米全部倒了出來,重新蒸換,並耐心繼續等待。


    盡管林奕清做了一切努力,但是酒商前來拉貨的時候,她並沒有釀出九十九壇碎玉來,那些在酒窖中繼續發酵的酒,早已變了味道,已經不是碎玉了。


    林奕清隻得退了所有定金,為了湊足定金,她將自己一半積蓄拿了出來,好不容易將那人打發走,她坐在酒窖裏大哭了一場。


    盡管如此,她始終覺得,哥哥還是要找的,就算這一路她爬著去,也要找到哥哥。


    三日後,她關了許家酒坊,背著一個簡單的行囊上路了。


    哥哥以前在信中總會提及他的幾位同窗好友,許令儀、袁琮還有程棋,他們如今都在京城,因此她首先要去的地方,是汴京!


    當她灰頭土臉的站在汴京五丈河岸邊看著眼前的衛州門時,心裏竟然覺得自己離哥哥很近,不管這是錯覺還是幻覺,總之這種感覺讓林奕清覺得很踏實。


    當她穿過天波門進入汴京內城後,看到眼前繁華的讓人的眼睛和心裏都繚亂的場景後,之前產生的踏實感覺倏然消失不見。


    那種錯覺就像是自己用思維的沙子拚堆起來的城池,眼前所見到的繁華便是一股強勁冷酷的風,風起之後,沙子四散離開了。


    她抱著行囊無助的穿行在熙攘的人流中,她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裏,該去找誰,她看著街上的人,突然說道:“人好多,可是我誰都不認識!”


    林奕清不敢出錢住客店,連那種普通的腳店也不敢住,因為行囊裏的銀錢已經不多了,她還要留著吃飯。


    那一日她便在一處小巷裏歇腳,在那裏睡到翌日天明。


    清早太陽升起之前,她被凍醒,醒來後發現自己麵前蹲著一個人,那人看著她,就像狼盯著獵物一樣,隻是那時候的她沒有看出來。


    她揉了揉眼睛笑問:“大哥,您認識許令儀許公子嗎?”


    那人露出一排黃牙嘿嘿的笑了兩聲,說道:“我就是許公子!”說時眼睛看著林奕清手裏的包裹,眼射貪婪。


    林奕清一臉戒備的看著他,緩緩說道:“你騙人!”


    哥哥信中的許公子,雖然頑劣了一些,但絕對是個幹淨且有風度的翩翩佳公子,眼前這個人雖然身著華服,但與哥哥信中的許令儀相去甚遠,他一定是在騙人。


    當然林奕清做出這樣的判斷倒不是以貌取人,一個人的眼神是不會說謊的,林奕清突然感覺到那人的眼神讓自己非常不舒服,她急忙起身準備跑,但是被那人一把拽住,強行將包裹搶了去。


    林奕清轉身要將包裹拿回來,突然發覺那人開始撕扯她的衣服,她便顧不得什麽包裹,奮力一腳踹在那人肚子上,那人倒退幾步墩坐在地齜牙咧嘴地摸著胳膊,林奕清頭也不回的跑了。


    身無分文的她坐在街頭看著漸漸升起的太陽,根本來不及悲傷,她便一家酒店一家酒店的詢問他們是否需要釀酒師。


    詢問的時候她會告知他們她會釀酒,並說相州的銀光碎玉便是出自她之手,可是無人相信她。


    林奕清問了整整一天,都被拒絕了,各式各樣的理由都有,但大部分都認為她是騙子,所以拒絕她。


    她晃晃悠悠的在禦街州橋一帶轉悠,疲憊不堪的她腳步虛浮感覺下一刻就要栽倒在地上,最後她無力靠在一處牆上看著近處和遠處的燈火,苦笑道:“他們為何不相信我呢?我就是釀製出銀光與碎玉的那個釀酒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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