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林住處。


    葉筱鈺仔細為林漣漪檢查了傷勢,確認她的確安然無恙,才放下心,不禁驚奇了一番:“無垠這小子還有點道行,竟然剛好擋住了那一劍。”


    林漣漪慘淡之中聽得此話,忍不住梨渦淺笑,蒼白麵頰上多了幾分血色。


    葉筱鈺看著她笑靨,真覺得自己像在看一場大戲,笑道:“怪不得不要師父給你尋夫家,原來自己有想法了。”


    林漣漪蒼白麵色又褪大半,臉頰緋紅如烈酒灌了喉。她抓住葉筱鈺雙手,道:“八姐姐莫要取笑我,有事快說,回去晚了,二姐姐可要生氣。”


    “不急不急。”葉筱鈺挑了挑眉,道,“你這丫頭從前愛取笑我,卻不許我如今取笑你了嗎?我現在就想聽聽,你……”


    她頓了頓,笑容中帶著好奇非常的意味,湊近問道,“你頭一回見無垠也不過在前幾天,這麽快就人盡皆知了。西林那幫人都把名譽看得比生命還重,你是怎麽做到拉無垠下水的?”


    “完了,忘了這茬,還沒有來得及串供!”林漣漪一驚,麵上卻不表露出來,隻簡單說了一句:“過幾日,過幾日,三袖盛會結束了再告訴你。”


    葉筱鈺一副意猶未盡的失望模樣,見林漣漪不願多言,隻好換了個話題,道:“師父讓我告訴你,無垠師弟頭一場比試就失利,西林有些不明事理的人會遷怒於你,近幾日不要接近西林的人。”


    林漣漪淡淡一笑,這道理林恬不說,她也知道。


    她透著不在意的笑容令葉筱鈺又有些擔憂:“師父就怕你和韓朗嫣一樣意氣用事。無垠師弟的傷勢雖然有些重,但並未危及性命,你大可放心。


    “再擔心也不要去西林住處探望他,渚沙師伯對你……”


    “我知道。”林漣漪忍不住打斷她,三個字念得冷冷靜靜卻又波瀾起伏。


    她低下頭,心中悲歎:“我又能怎麽樣?低下頭一個個去討好西林的人嗎?”


    “你好好地待在北林,師父一定會為你說話的。若是北林待你不好,你就告訴我。”


    林漣漪嘴角一抽。


    葉筱鈺的意思是,有風遠篷的兒子風晰天在,愛屋及烏,是不會虧待她的。


    話是感動,隻是你我境遇對比,更顯悲哀了。


    林漣漪一言不發,聽見葉筱鈺站起身,輕輕打開門,悄悄離開了。


    “林姑娘。”片刻後,門外魯友信敲門道,“我和方譚師弟要去吃飯了,你身體不好,就留在這裏休息吧,我們會帶午膳回來的。”


    他說話很輕,生怕吵到林漣漪。


    “謝謝魯哥哥。”房間內傳出一聲略顯沙啞的感謝。


    魯友信與身旁的方譚相視一眼,眼中不無同情。


    二人轉身,卻見葉筱鈺正與人輕聲說話,此人自然是不知何時到來這裏的風晰天。二人眼中帶笑,又相視,不知該否上前打招呼。


    不料葉筱鈺似乎心情很不好,麵對風晰天也沒什麽歡喜神色,隻說了兩句便離開了。


    二人便大方上前,輕聲打了招呼:“風師兄。”


    風晰天點頭應了一聲,平日裏玩世不恭的模樣今日不知為何收了收,神情間略有些凝重。


    二人覺得奇怪,平日裏風晰天都會大大咧咧地朗聲呼喊其師弟的名字,今日竟然隻是點頭答應。不過大概也猜得到,就是林漣漪之事令他心憂了。


    三人一起往用膳處走去。


    “那位林姑娘,你們覺得怎麽樣?”風晰天突然問道。


    方譚早有準備,言辭有些激烈地道:“風師兄,你要相信葉師妹,林姑娘人很好的。旁人對她多有誤解,外頭傳言也多為不真,不可信的。”


    風晰天瞥了他一眼,一臉不相信,道:“我還不了解你嗎?別人給點小恩小惠,你就跟易騙的小孩似的一個勁說別人好話。”


    “至於筱鈺說的——我不是不信啊,隻是她和林姑娘一起在東林生活了十年,關係堪比親姐妹。若說偏袒姐妹,沒看出林姑娘的真麵目,也是有可能的。”


    方譚聽他的師兄如此說他的師父,不禁臉色一變,又要辯解,魯友信已苦笑道:“師兄,葉師妹看人那麽準,怎會看不出林姑娘是良善之人?”


    他看了看方譚,又道,“其實方譚師弟說得不錯,外人多是以訛傳訛。


    “韓師妹與十虹澗弟子私鬥,是因十虹澗弟子錯怪她重傷程赴光。如此冤枉,本就屬無稽之談,有人說她與十虹澗的矛盾乃林姑娘挑撥,更是無稽之談。


    “無垠師弟與高秋鷹比試,乃師長安排,無垠師弟為我千羽林難得天才,自然應該於比試中竭盡全力而為,與林姑娘又有何關係?


    “至於貌如飛雪、紅顏禍水一說,實在滑稽至極。借此詆毀林姑娘,豈不是以為絕色美人必為禍水嗎?”


    風晰天若有所思。


    方譚憤憤不平地補道:“那些閑言碎語之人,都是固執於三年前林姑娘亡母留下的法寶傷人一事,至今不肯原諒她!”


    風晰天輕歎一聲,道:“不是傷人,那可是,殺人啊。”


    方譚一驚,自知他辯解不成,反倒起了壞作用,一時不知如何再辯解回來。


    風晰天皺緊了眉,道:“不管如何,我既答應了筱鈺,要幫著林姑娘,便必須做到。隻是林姑娘若要與無垠師弟結下絲蘿契,眼下最大的麻煩在西林,我北林也隻能無奈觀望。”


    是啊,也隻能觀望。


    此夜幽幽。


    林漣漪靜躺錦褥之上,眼前不斷重複白日裏無垠為救她身受重傷之景。


    重複一次,對高秋鷹的恨意越深一分,對無垠的掛念越重一分,心髒也似長久窒悶後才呼吸到新鮮空氣一般重重地敲擊一下。


    就這樣昏昏沉沉,直到許久,她才昏昏睡去。


    不料睡夢之中,也是那個不得相見的人影。


    別想他了,找點別的事情想。


    對,重傷程赴光的人還沒有揪出來。


    現在還揪得出來嗎?


    除非他再次出手。


    奇怪得很,使韓朗嫣被冤枉是十虹澗的目的,而並非幕後真凶的目的。


    那麽真凶的目的是什麽?


    重傷程赴光而後匆匆逃離,又像初次作案的蠢貨一般留下一堆證據,似乎在指引十虹澗之人找到他。


    難道重傷一個如此心高氣傲、恐怕連後部第一輪比試都過不了的弟子,就是他唯一的目的嗎?


    不對!


    長亭之外遇到無垠是個意外,真凶匆匆應敵,逃離之後反而沒有再留下絲毫蹤跡。但在尚未被發現之時,他留下一串證據,直到長亭外消失,不是愚蠢粗心,而是故意!


    他就是在指引十虹澗之人找到他。


    不對!


    不是找到他,而是找到他想嫁禍的那個人!


    是誰?


    林漣漪猛然坐起,睜眼時倏然一道精光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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