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在地上,劇毒引起的周身痛苦,遠甚於向氏道長所受。


    莽萋站起身,居高臨下,冷冷望著地上抽搐的女子,話語之中充滿了勝利者的得意忘形:“這便是無毒吧?我還以為,幻瀾死亡以後,世上便沒有無毒了。原來,她還是很疼你這個女兒的……”


    她收住笑容,平靜地呼吸了兩下,眸中泛起痛苦的淚光,彎著腰,雙手捂麵,竟毫無顧忌地痛哭起來:“我的娘親,我的爹爹,都不在了……啊啊……”


    痛哭之聲,回蕩於這片枯草蕭瑟的世界之中。


    那占領了她肉身的女子,於勝利者的痛哭聲中抽搐著,艱難地轉過頭,欲接近狼王。然渾身痛苦,已令其無力再接近父親的屍體一步。


    “父女情深。”莽萋冷笑不止,“哈哈哈……”


    “莽萋!”忽地不知從何方跳出一個人影,刹那之間衝到了莽萋麵前。


    他踩著破草鞋,腰間別著一個酒葫蘆,洗一言未發便把莽萋和羅舜嬋之間隔絕。


    正是瘋子。


    莽萋大驚,此人之聲從未聽過,又是刻意攔在她與羅舜嬋之間的,難道鬼雙城之中還有逃出來的的忠臣!


    她退後幾步同時手中亮起淺金色光芒,作防守狀,冷冷盯著瘋子,怒道:“來者是誰!鬼雙城氣數已盡何必作困獸之鬥!”


    那瘋子沒有立即回答她,他築起白色的屏障,阻攔莽萋的進攻,同時彎腰以一手按在羅舜嬋的身體之上,洶湧的靈力首先衝進其經脈之中,接管這副千瘡百孔的世界。


    正在蔓延的失衡尚未徹底占領這具身體,他鬆了一口氣,靈力之間,混入了一滴血色。


    這滴血液,猶如自有一條生命,用著這條生命,極有靈性地鑽入靈力之間,從胸口以上,乘著靈力蔓延至羅舜嬋周身。


    她渾身劇毒,為之吸引,猛地一顫。


    莽萋不敢輕易上前,見其行為,似是能夠救羅舜嬋,她驚疑不定。


    一個從前沒有見過的人,鬼雙城中也從未聽說過有這號人物,怎麽可能……


    這可是無毒啊!


    難道除了她、幻瀾、林漣漪以外,還有別的人,或者其他生靈,竟然也擁有魔神血嗎!


    她盤算著是否攻擊,盯著瘋子的背影,見他似是極有把握地救治中毒的羅舜嬋,越發謹慎,怒問:“你是什麽人!”


    瘋子沒有回答,她不能再等,便嚐試著打破瘋子設下的屏障。


    不料此屏障固若金湯,她不斷加大靈力進攻,卻不能打破屏障。


    一圈白色的屏障圍起了狼王、羅舜嬋、瘋子,莽萋站於屏障之外,使盡了渾身解數,亦無法衝破屏障。


    這個“渾身解數”,並非她真正用盡了全力,而是保留了一部分靈力的。


    這個突然到來,甚至即將打破她就要完成的夢寐以求之大計的不速之客,可以全心全意救治隻剩下一口氣的羅舜嬋,又能同時支撐屏障而維護三個肉身安然無損,而絲毫不擔心她能夠突破屏障。


    她震驚於瘋子表現出的強大力量,自然不敢利用自己的性命下賭注。


    衝破屏障,恐怕誰死誰活還不一定。


    她所有的靈力,早在進入鬼雙城以後的一連串風波中消耗得所剩不。若是為了衝破屏障消耗最後的力量,恐怕連逃亡的機會都沒有。


    然她亦無論如何也不能任由這個人救活羅舜嬋,便謹慎地勸告道:“閣下不知,羅家統治的鬼雙城已然滅亡了嗎?若是閣下執意保護羅舜嬋,於天涯教而言,便是必然要鏟除的敵人!”


    瘋子冷哼一聲,竟然回答:“羅家統治的鬼雙城已然滅亡?你這個羅家人,難道不是謀劃了多年的複興鬼雙城嗎?方才你哭得這般慘烈,原來自以為不是羅家之人?”


    莽萋震驚,此人竟然知道她和這具身體原來的主人互換了身體之事!


    她立時目露敵意,低聲喝問:“你不是鬼雙城的人!你是荒原之狼!”


    瘋子卻又抬頭,似不耐煩地歎息了一聲,張口欲言,卻又低頭,似覺得與莽萋解釋此事毫無意義,便繼續專心救治羅舜嬋。


    問一句便罷,他不回答,應是她猜錯了,便立即不再質問此事。


    天下之大,她自知能人眾多,卻絕然沒有想到,獲得魔神血的生靈竟然也這麽多。


    “閣下!”她提高聲音,怒喝,卻還是不敢動用最後的靈力進攻屏障,“我不管你是哪裏的生靈!你若想著與我天涯教為敵,以蛇妖族、人族邪道之力,你必死無疑!我勸你……”


    這恐怕是莽萋被威脅之下,說話最多的一次,卻也是最沒用的一次。


    瘋子忽地站直了身子。


    莽萋警惕地後退多步,待他轉身,才退到她自認為足夠時間防守的位置,停下,粗粗打量瘋子一眼,以強者的直覺,感受到他定然是深藏不露的強者。


    她目光匆匆地掠過瘋子背後的羅舜嬋,黑暗之中,卻看不見羅舜嬋的膚色有無恢複。


    她心頭掠過一絲慶幸,沒有進攻屏障,當下或有逃亡的機會。


    對比林漣漪為她解毒之時,解毒過程生疏,消耗精力巨大,眼前此人,擁有魔神血又有深厚道行,其解毒隻需短短片刻,且更能中途與她說話,其遊刃有餘之態,令莽萋恐懼。


    瘋子麵平靜,帶著隱約的隨意,目露好奇,細細打量莽萋,讚歎道:“這就是鬼雙城的女兒,有能力也會忍耐,羅家夫妻也算能夠死而瞑目了。”


    莽萋維持著防守的姿勢,謹慎地道:“閣下對我身世如此了解,定然是位世上少見的強者,不知是否曾受幻瀾恩惠,是以如此照顧幻瀾的女兒?”


    瘋子聞言一驚,莽萋見他神情,也是驚疑。


    不料他隨即忍不住一般跳了一跳,叫道:“什麽我受了她們的恩惠!她們受了我的恩惠還差不多!方才還覺得你爹娘能死而瞑目,看來便是死而瞑目了,也要因為你的愚蠢氣醒過來!”


    莽萋氣憤不已,試問哪個有些孝心的人被別人指著鼻子罵爹娘死不瞑目還能保持平靜?


    更何況,此人儼然一個不可理喻的瘋子,道行深厚而言行又異於常人,她本以為可用言語勸說他歸降於她的鬼雙城,卻原來高估了此人的腦子。


    她激動得上前一步,怒道:“你膽敢阻攔我殺害羅舜嬋,可考慮過與天涯教為敵的後果!”


    瘋子悠然道:“天涯教?我得罪了誰?你現在的主子無垠嗎?還是教子,教主?小丫頭你竟然以為你能代表他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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