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葭衣將趙延青的手甩開,似乎因為太多大力而有些站立不穩。


    她喘著粗氣,怒氣衝衝地說道,“玩笑?十一皇子怎可隨意亂開此等玩笑?您這不止是對微臣的侮辱,更是對孟家的侮辱!您可知名節對於微臣來說有多重要?


    微臣雖不過一介畫師,卻亦是有氣節。


    粉身碎骨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


    孟芹為了偽裝,一直是吃藥來維持自己嗓音的沙啞和低沉,但始終不像真正的男人那樣自然。


    所以孟芹說話從來也不會太大聲,避免音量太高的時候把持不住而出現什麽破綻。


    但是易葭衣不怕,激動的時候聲音會尖銳是很正常的事情。而且越是表現得無所畏懼,越是能讓外人信服。


    她說到最後一段話的時候,音量徒然拔高,雙目炯炯有神,看起來像是要去為國捐軀那般,一副隨時準備英勇赴死的表情。


    趙延青被易葭衣這番表演震懾住,他忍不住對自己的行為產生了懷疑,我是不是不問錯話了......


    不過是想借機試探對方的底細,怎麽會要粉身碎骨了呢?


    這下換做趙延青有些手足無措,他看到易葭衣堅毅的表情,渾然不懼的態度,以及平坦的胸部......


    他忍不住撓了撓頭,心說,難道是自己想錯了?對方真的是個男人。


    這要是真鬧到了父皇那邊,先別說易葭衣是不是女人,就她現在的穿著,誰都知道是趙延青冒然闖入打擾了對方換衣服。


    身為皇家之人,實在是失禮!


    艮夏國注重文化氛圍,自然也注重禮儀修養。同階級的官員中,文人比武將的隱性地位要高。


    易葭衣的確不過一個芝麻綠豆的小官,但是真要在皇上麵前驗證出來她是名男子,那他趙延青不就是胡攪蠻纏搬弄是非嗎?


    況且驗證性別這件事情,本身就很荒謬。


    這是質疑艮夏國的官員選拔係統,更是質疑皇上的眼光。


    今天是皇上心情大好的日子,倘若因為他破壞了皇上的好心情,隻怕會有不小的懲罰。


    那他多年苦心經營的好形象就全毀了!


    想到這裏,趙延青打定了主意,不再深究這件事了,先穩定住易葭衣再說。


    趙延青彎腰拱手,態度誠懇,語氣恭敬地說道。


    “孟畫師,我不過一句玩笑話,讓孟畫師誤會了,實屬我的過錯。請孟畫師原諒我的魯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好?”


    說著,趙延青對著易葭衣行了一個大禮,賠禮道,“孟畫師,請見諒。”


    易葭衣斜眼瞥了一眼低著頭的趙延青,心裏嗤笑一聲。


    趙延青此人,極其看重顏麵和名聲,最懂如何明哲保身。倘若遇到什麽事情,跑得最遠的就是這種人。


    不要跟他講什麽道理,也不要想著退一步海闊天空,隻要橫起來就行。


    趙延青原本是想來私下與易葭衣達成協議,兩人保守住這個秘密,以後可以悄悄行事。


    哪裏知道對方完全不按常理出牌,恨不得將這件事鬧大,捅破天才好。


    趙延青不安分的心立刻偃旗息鼓,不願在這裏與易葭衣再做糾纏。


    沒等易葭衣回答,他就準備走了,“孟畫師,我先告退,你趕緊將衣服換上吧。”


    說罷,趙延青最後看了易葭衣一眼,轉身快步離去。


    待房門關上之後,易葭衣終於冷哼出聲。


    她將裏衣拍了拍,剛剛在與趙延青的推搡之中,白色裏衣有些褶皺。


    在艮夏國,就算是男人,衣衫不整也有些失禮,趙延青這樣直接闖進來,真的是不要臉麵了。


    之後她將侍女拿來的衣服一件件穿上,整理了一番,確定沒有問題之後,才轉身離開這裏。


    門外侍女低著頭,似乎是對剛剛房內的嘈雜聲渾然不覺的樣子。


    看到易葭衣出來,侍女行禮說道,“孟大人,這邊請。”


    易葭衣點點頭,跟著侍女向賞花宴走去。


    重新回到席間,此時趙延青早已回到了座位,裝作一切都沒有發生的樣子,時而攀談,時而飲酒。


    看到易葭衣回來,趙延青的目光時不時會掃過來。


    易葭衣並不管這些,完全忽視打量的視線,正襟危坐,與往常無異。


    沒過多久,就有侍女過來提醒易葭衣,要準備去畫畫了。


    這是每一次賞花宴的傳統節目,隨行的畫師需要現場作畫。


    不僅能夠豐富宴會的氣氛,還能夠當場欣賞品評宮廷各位畫師們的技藝。


    易葭衣麵色如常地點點頭,放下酒杯,起身跟著侍女離開了座位。


    然而某妖女內心卻差點爆了粗口,我x,隻顧得上與趙延青周旋,竟然忘了這件事!


    雖說她繼承了孟芹的所有記憶,可這不代表她繼承了對方的繪畫天賦,更加不代表她能夠揮毫潑墨,輕鬆鋪就一張花卷。


    就像是一個學外語的人,卻從未與外國人交流過,學習了一堆理論背了很多單詞,隻是為了考試通過。


    可是真要與外國人交流,一開始肯定是磕磕碰碰的。


    易葭衣現在就是這個狀態。


    這個時代艮夏國的繪畫,主要是以毛筆、水墨、顏料等材料,在絹、紙、布料上繪製而成,也可稱為丹青。


    而每個時間段國家流行的繪畫風格,則是由皇上的喜好而定。


    艮夏國的前任皇上喜歡寫意畫,正所謂“不求形似求生韻,根據皆吾五指裁。”


    畫師縱筆揮灑,墨彩飛揚,講究的是通過畫作來抒發情感。可能寥寥數筆就能形成一幅佳作,帶給觀眾無限的想象空間,而這種簡約之中卻更顯畫師的真功夫。


    現任皇上趙集則不同,他喜歡的是寫實的風格,尤其是喜歡繪製動態事物的畫作。


    比如人像畫、飛禽走獸圖等等。


    趙集喜歡有生活氣息的作品,喜歡將動物、人像等等描繪得栩栩如生,仿佛就在眼前。


    某妖女:這皇上其實喜歡的是照相機吧.....


    說白了,就是一個喜歡抽象,一個喜歡紀錄。


    也正是因為趙集的愛好使然,才會讓孟慶德擅長的飛禽走獸畫作廣為流傳。


    現在皇宮內的畫師,也是擅長寫實類的居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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