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子語回頭看了他一眼,記憶裏白芨一直是個直爽而護短的人,經過剛才那麽一出,他竟然還會來和自己說話,她還真挺意外的。


    但見他雖然神色別扭,不過眼間都是認真,是一種對於自己未知知識的一種渴求和向往,見狀,鄭子語心裏頓時一軟,這世間得天獨厚的人少有,多是安伏於現狀的庸碌之輩,所以像這種明白自身不足,認真而努力的人,她非常欣賞。


    所以她停下手中的動作,想了想,便將自己知道的都說了出來。


    “我剛才有聽到你和言大夫說的話,所謂弦脈,除了他之前說的那幾種情況,其實還多見於肝膽病,亦見於老年健康者,具體的還要根據實際情況來細辨;而黃疸最明顯的一個症狀就是病人的皮膚、黏~膜和眼球的鞏膜等都呈黃色,還有皮膚瘙~癢,右上腹疼痛,厭油膩,想嘔吐等等症狀......”


    “等下,這些醫書上都有,我也都知道,我是問你你到底是怎麽看出那個人有病的,明明他之前也有到這裏看過病,怎麽......”


    “是,但我真的隻知道這些,其實我剛才說我隻是看過幾本醫術並不是自謙或是其他什麽原因,因為對於醫術我不過是個才踏進門的門外漢罷了,要真論實際操作其實我連你都不如,你們之所以沒有察覺我想大概是那個叫牛大的第一次來看病時,應該還沒有發病,加上他膚色本就深,每天都在地裏做活,泥巴灰塵,臉上自然沒那麽幹淨。而且從剛才也能看出來他對大夫似乎抱有很大的忌諱,話都藏著掖著不肯說完,而我不過是個外人,又故意詐了他一下,他摸不清我的底細,心裏慌亂,自然是我問什麽他便答什麽了。”


    “就......這麽簡單?”白芨明顯一臉不信,鄭子語想了想,“唔......還要有幾分認真仔細和幾分天分和努力?”


    “嘿,說你胖你還喘上了?真是厚臉皮!”白芨嘁了一聲,雖然知道鄭子語之前說的不過都是些客氣話,但瞧著似乎並不像是真的要來找茬的,隻是他心裏還是有些別扭,“不過你剛才說要找鄭大夫也是騙我的?”


    “怎麽會,我是真的想來找鄭大夫的!”鄭子語一臉無辜,瞧著並無破綻,可白芨就是覺得她這樣子眼熟得很,卻想了半天也不記得自己到底在哪裏見過她,正想說什麽,忽聽身後有人道:“誰來找我?”


    “公子?!”白芨轉頭一看,可不就是鄭子悅?


    “公子你聽我說!”外麵亂哄哄一片,也不知公子知不知道......糟!那壞小子還在自己身後,若是公子遷怒於他,自己可是幫還是不幫?


    白芨還在猶豫,但鄭子悅已經望向他身後,他暗叫一聲,正想替鄭子語解釋一下,不想鄭子語卻叫了聲“哥哥”,當下震得他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


    “哥......哥哥?”他驚訝的看看左邊又看看右邊,好久都沒醒過神,想當然這句話定然不是叫自己的,既然這樣,他知道的會叫公子哥哥不就隻有......


    就像一道雷劈在他頭頂,白芨抖了下,回過神再看剛才怎麽瞧怎麽討厭,又有點熟悉的臭小子,難怪他會有好像見過的感覺,這不就是“小......”


    “白芨,你先出去。”


    沒等他喊出來,鄭子悅先開了口,他又抖了下,猶豫了會,到底還是扛不住自家公子的威嚴,小心看了眼鄭子語,對方臉上依然是無辜而燦爛的笑容,他心顫了下,自己反倒有點發虛和後怕——這不是坑人嗎?哪有哪家老板回來自家店裏鬧事的,得虧自己剛才沒做出什麽過分的事情,不然就自家那個愛妹如珠的公子事後可不得把他給活拆了!


    他悄悄退下,不忘小心遮好簾子免得讓外人不懂事衝撞了兩位主子。


    而裏麵,鄭子悅一直不說話,沉默的模樣讓人摸不清楚。


    對於自己這個哥哥,鄭子語的印象中,他一向是有學識而不自傲,溫和又有禮的人,少有對人動怒時候,尤其是對自己這個妹妹,更是細致體貼,可謂是有求百應,用她自己的話說,便是十足妹奴一個。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人,此時卻肅著一張臉,雖不可怕,但就像天上暖陽掩藏而撒薄霧一般,透著一股清冷壓抑,任誰看了都知道他此時心情定是十分不好。


    但鄭子語就像是沒看到似的,反而是看到什麽新奇的東西一般,還湊上前仔細看了看他的臉,一副嬉皮笑臉沒心沒肺的樣子。


    “哥哥怎麽這幅樣子,可是受人欺負了,還是誰惹你生氣了,你這副臉色看著還真怪嚇人的。”


    “小妹,你......”鄭子悅一手指著她,一臉難言的表情,最後到底不忍心,就像是泄~了氣的氣球,一肚子的怨氣全都散了,他歎息一聲,“你怎麽這個樣子,若是被人發現了,莫說你還年幼,便是那些長舌之人一口一口唾沫便能將你淹死,到時你又該如何自處?”


    鄭子語本來還以為他會以‘體統’,‘規矩’之類來責備自己,不想張口卻還是為了自己著想,她眨眨眼,率先服軟撒嬌道:“哥哥久久不歸,留我一個人在家中苦等,眼看著張媽做的飯食都漸漸冷去,我既沒胃口,又擔心哥哥,所以才帶了食盒來,打算和哥哥一起用飯。”


    她一臉失落的樣子,一張俏生生的小~臉就像是被嚇倒了似的,白的越發透明,鄭子悅本就心疼她,這個時候再看她如此可憐,且也是當真為關心自己才會這樣,心裏僅剩的一點怒氣也沒了,哪裏還舍得再怪她半分?


    可是再一想到自己擔心的,他隻得強硬的板起臉來,分毫沒覺得自己不過是色厲內荏,半點作用沒有。


    “連翹哪裏去了?她怎麽不在你身邊伺候著,也不攔著你,任由你這般胡鬧?”這邊鄭子語已經拿出食盒,鄭子悅一看全都是自己喜歡的,語氣更是放軟許多,“不過隻此一次,下不為例。”


    “連翹,我吩咐她去做別的事情了,隻是哥哥,這件事我不能答應你。”鄭子語明白,雖然鄭子悅同意她學醫,其實心裏也定然是不以為意的,他隻當她是一時興起,慢慢就會放棄了,或者也像其他人一樣,認為她不過是個女孩子,將來隻要找個好點的丈夫嫁了,這輩子平平凡凡不愁吃喝就好,哪裏需要懂得這許多。


    但她也知道,在這個世界,如果不能讓他同意自己,那麽自己以後的路必會處處受到掣肘,難以前行,所以她之前就想了許多,眼下正好是個機會,一定要說服他才行。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果然,一聽她拒絕,鄭子悅連飯也不吃了,筷子放下,皺著眉頭,“小妹,你要學醫術隻要待在家有哥哥教你就好了,你不用拋頭露麵,畢竟你始終是個女孩子,外麵真的太危險了,遠不是你能所想的,你就聽哥哥的話,哥哥一定會保護好你的,好嗎?”


    “哥哥,我知道你關心我,但我已經不是個小孩子了,我學醫也不是一時興起,我希望我能像哥哥一樣救死扶傷,為此就算吃再多的苦我也不怕!”鄭子語同樣嚴肅著一張小~臉,她頓了下,又道:“再者,哥哥行醫這麽久,怎麽還被男女之分所局限了眼界,難不成哥哥在給人治病是還要先看下對方的性別,若是女子便避諱見死不救嗎?”


    “這......這不一樣!”


    “怎麽不一樣,男人和女人有什麽差別,不過是多了胯下二兩肉,男人便比女人尊貴許多嗎?佛還說眾生平等,偏你們就把人分作三六~九等,這也不許那也不許,實在是討人厭!”


    鄭子悅根本沒想到自家一向乖巧的妹妹竟然也能說出這麽孟浪的話來,驚得一下愣怔在那裏,偏鄭子語似乎猶嫌刺激他不夠似的,又道:“還有,哥哥提別人做什麽,他們說什麽做什麽不過都是些外人,我哪裏在乎,我隻在乎哥哥是否也會以為我這樣不合規矩,丟了你的臉,從此輕看了我,就不認我這個做妹妹的了?”


    “這......這是如何說起?”鄭子悅被接二連三的打擊一時回不過神,好不容易稍微反應過來些,卻聽得自家妹子三言兩語就給自己定了這麽一個大罪,他嚇了一跳,那裏還記得之前要訓什麽,看著妹妹紅了眼睛,早把一切都拋之腦後,隻顧得手忙腳亂的安慰她,莫說什麽學醫,就是要自己的心肝他都願意!


    “你,你別哭啊,我什麽都沒說,你就自顧自的給我判了死罪,不是,我沒有怪你的意思,隻是你定罪之前也要給我一個申辯的機會才好啊。”


    “我的好妹妹,我哪裏是在意自己的臉麵,你自小都被我護得好好,不知世間險惡,我隻怕那些流言蜚語傷人無形,讓你受了委屈可如何是好?”


    鄭子語眨眨眼睛,眼淚便流了出來,她故意不看鄭子悅,生氣的背過身子,“哥哥這話說的糊塗,想我鄭家祖上世代行醫,不乏也有女子替人看病的,那個時候難不成就沒有一個人受過非議?怎的到了我這裏便受不得了?且我雖沒有父親在旁邊,卻也有個哥哥照顧著我,比之一般人已是大幸,那點小災小難的又算得什麽!”


    “我是當真和哥哥說些掏心窩子的話,隻望哥哥也能好好想想,若再用那些旁人所言為借口,就是瞧不起我,寒了我的心,傷了你我兄妹情誼!”


    這話說得,是真的有些重了。


    鄭子悅當即變了臉色,“住口!”


    他或是沒想到自家妹妹突然生起的學醫之心竟這般堅定,可也容不得她以兩人之間的感情做要挾,如果兄妹兩個之間都要講條件,才是真的傷感情!


    鄭子悅煩躁的在地上走來走去,忽然道:“我且問你,方才你到底是如何看出牛大的病的,說實話,莫要用和白芨那一套糊弄我!”


    鄭子語動了動嘴唇,她方才不細說,是怕回頭白芨和言意學嘴一說,倒顯得自己狂妄自大,憑白生了嫌隙,現在對著自家哥哥這才老老實實道:“我其實第一眼也沒看出來,隻是在言大夫替人診脈的時候,見那人不時抬手撓著臉,好像很癢似的,而且他一手捂著自己的肚子,麵露痛苦,又在言大夫抬頭時故作沒事的樣子,我就知道他一定有什麽瞞著沒說出來。本想著提醒言大夫再好好給人診治一下,是真沒想自己動手的。”


    “那你是真了脈之後才確定他是得了黃疸?”


    “我的醫術哥哥也曉得,我其實隻隱隱約約摸出他的脈象,多虧了言大夫在身後提點,我想著此人的症狀皆和黃疸的病症相同,便鬥膽......詐了他一下......”


    她剛說完,便覺不好,果然剛才還算淡定的鄭子悅此時也惱了,他一手點著她,一邊氣道:“你說你,自己不過是半桶水的醫術竟然也敢當場賣弄,也敢替人看診?如今若不是言老替你拾後手,也算你自己還有幾分自知之明,沒有替人開方子,不然最後這個簍子越捅越大,就是我都沒法護著你!”


    這話換做旁人不算什麽,但若是鄭子悅用來教訓鄭子語,便是十分重了。


    鄭子語餘光一閃,瞧著門簾似乎動了動,再瞧眼前的鄭子悅,頓時心領神會,低下頭誠懇的道歉,“是我不懂事,給白芨哥和言老闖下這麽大的禍事,還勞累言老護著我,是我的錯,我再也不敢了!”


    鄭子悅也跟著看了眼門簾,見其後的影子沒了這才坐到椅子上,再看眼前的小姑娘,那麽小,一丁點,弱的仿佛風一吹就能到似的,溫暖舒適的房子不要偏偏要自己出去闖一片天,脾氣又硬又拗,也不知是隨了誰。


    鄭子悅隻覺的自己真是柔腸百結,各種滋味在心頭,但最終還是隻有一種感情占領了上風,他鬱悶的歎了口氣,“你這般說到底都是我的責任,就罰你在能夠真正作為一名醫者獨當一麵之前,都隻能在和樂坊做一名學徒,每天學醫製藥,決不能叫苦,知道嗎?”


    鄭子語猛的抬起頭,似是不敢相信他真的同意了,可鄭子悅隻是拿起筷子,見她傻呆呆的站在那裏,不由笑道:“還傻站在那裏做什麽,肚子不餓嗎?還不快過來一起吃東西。”


    “哎,這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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