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心殿內,李司堯批閱奏折心煩不已,明恩遞上茶盞“君上先歇一會兒吧,這是南詔進貢的上品普洱,君上今兒晚膳用了肘子,喝這普洱最是解膩。”


    李司玄順手丟了手上的折子,捏著額頭傷神“這群草菅人命的東西,水患頻發,餓殍遍地,他們卻還想著榨取災民的利益,心都被狗吃了。”


    明恩呈上茶,委身走到李司玄身後,為他按摩提神“君上切莫氣壞了身子,今年雨季綿長,水患頻發是有的,還好災民有了安置,不會湧入其他鄉縣掠奪。”


    李司玄氣急“可朕要的不僅僅是有了安置,一個臨時住所怎比得上闔家安寧,更何況這些貪官汙吏一個個巴不得扒了難民身上的皮去換錢財,這些難民一天沒有家園,就一天都生活在群狼環伺的地方。”


    明恩委身向桌案旁走去,行禮道“君上心係家國,乃百姓福氣,奴才不敢妄議朝政,卻也不想看著君上日夜擔憂,奴才鬥膽,有一人推薦,可治理水患,也可為百姓修堤築家。”


    李司玄立馬躬身“你且說來,朕恕你無罪。”


    明恩叩頭一拜“此人君上識得,正是曦貴人孫歆硯的父親,奉議郎孫衡孫大人。”


    李司玄恍惚想起,是有點映象“朕好像記得,這個孫衡是從六品的散官,多年來無甚建樹啊。”


    “君上記得沒錯,可事實不是如此,孫衡大人之前任嶺南縣丞,當年嶺南幹旱,民不聊生,孫衡大人治理有方,才得以升遷。可孫大人是個不會拍馬屁的,事事公正兩袖清風,故而受到多人打壓,不得出頭日。”


    李司玄難以置信“果真如此?”


    “奴才以性命擔保,十一年前,奴才一家六口人,差點因為幹旱饑荒在嶺南死去,是孫衡大人救了奴才一家。奴才聽說孫大人入京,就一直多方打探於他,若他為人正直,奴才便還他恩情,若他同流合汙,奴才這恩便不報了。”明恩再次叩首“奴才存了私心,任君上責罰。”


    秋蟬聲聲入耳,微風拂過,入了內殿又匆匆離去。李司玄思量再三“起來吧,主仆十載,我又何嚐不知你為人。前因後果你都說得明白,朕信你。”


    明恩感激涕零,正欲叩拜,門外傳來和公公的問安,明恩立即行禮後起身,肅正衣冠前去開門。和公公進殿,與明恩點頭後上前叩首“君上,夜已深了,不知今晚宣哪位娘娘來,奴才們且準備著。”


    李司玄不動聲色睇了眼明恩,倏爾開口“曦貴人小產後,朕還未來得及探望。”轉而吩咐“明恩,朕記得南詔曾進貢過一盒雪蓮,你且取來,送與曦貴人最為滋補。”


    和公公始料未及,連他也差不多快把這個不諳世事的曦貴人忘了。抬眸卻是麵色如常“奴才明了,奴才告退。”退至殿外,小太監跟在身後悄悄問道“師傅,這位貴人從不得恩寵,也從不爭寵,怎的今日君上會想起她來?”


    和公公小聲怪罪“宮中切忌多嘴,言多必失你可知?”小太監嘀咕“師傅,我這不是悄悄問您老麽?”和公公輕聲歎氣“君上近來為水患困擾,按理說隻會宿在皇後處,或是善解人意的梅夫人處,卻選了曦貴人,看來宮裏該有晉位分的喜事了。”


    小太監不解“這位貴人無心聖寵,左右君上隻是惦念,今夜過後未必還記得她小產之事,怎的就會晉位分了?”


    和公公笑笑“你呀,年紀太淺。”轉身向璟泉宮的清彥殿報喜去了。


    孫歆硯從未想過君上會再來清彥殿。父親升遷到京城,她已適齡,便奉旨入宮做了孫才人,父親一生清廉,不卑不亢,她也養成了這樣的性子,進宮後恩寵不過幾次,年關時懷了龍嗣,也是沒緣分,未足三月就滑胎了。君上體恤,替她晉了位分,賜了字,就再未提起過她。


    李司玄入清彥殿時,曦貴人孫歆硯已攜宮人行禮問安,李司玄第一次看她這樣真切,記憶中她很弱小,不爭不搶總是在沒人察覺的角落駐足。


    現下她更是消瘦,身上的衣裙已是去年的款式,雖然幹淨卻也看得出多次漿洗的舊,鬢上不似其他妃嬪那樣珠釵環繞,一朵粉紅的秋海棠插在發髻,顯得格外燦爛,白皙的臉龐沒有脂粉相飾,少了些俗氣。


    “起身吧”李司玄走到身旁將她拉起,不過才秋分,她的手居然和冰窖裏一樣,眉峰緊蹙“是奴才怠慢了?為何手這樣冰涼?”


    孫歆硯自然收回手行禮“君上掛念,嬪妾本就體寒,怪不得宮人。”李司玄有些愕然,她這清冷的脾氣,從未變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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