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跟在身後,也能覺察出李司煬的怒意,寒風將他大氅吹起些個邊角,更是讓胡耘豪有些心驚。


    印象中李司煬就像個長不大的小孩一般,說話做事周到,臉上總是掛著笑意,說什麽也不惱。


    可現下怎麽這樣了?


    進了王府,到了前廳,李司煬徑直走到上首位坐下不言語,胡耘豪也跟著坐下,有些不知所措。


    屋子裏隻有碳火冒出的火星子間歇發出的嗶哱聲,胡耘豪大氣不敢出,莫名其妙就被李司煬喊來,不知為了何事,隻能等他開口。


    過了好一會兒,李司煬才開口,聲音極為冷冽“新晉的妃子,叫辛潤?”


    胡耘豪愣了愣,然後點頭“是。”


    “辛伯謙的女兒?”


    “對”


    “確定麽?”


    “確定,就是之前沒落了的辛家,許是仕途受阻,辛伯謙才謀了這樣一條出路。”


    說實話,才知道此事時,他也是挺看不起辛伯謙的,想送女兒入宮也不在這一時,待開春選秀就好,隻是那個時候君上也不一定會選他女兒。


    可總比將女兒用這種借口送入宮好啊,倒惹得眾人笑話,日後在宮裏也是個被欺負的。


    “何時入宮的?”


    胡耘豪想了想“萬壽節之前的事了,挺突然的,聽說辛伯謙頭一日進宮麵聖,把來意說明後,第二日就入宮了,君上封了婕妤。”


    李司煬握住交椅的手不自覺的攥緊,青筋凸起,指節泛白。


    胡耘豪不知哪裏說錯了“怎麽了,王爺?”


    李司煬怒視著正對麵的窗戶,牙關緊咬“胡將軍,我若反君上,你會站哪邊?”


    胡耘豪聽得一頭霧水,怎麽突然要反呢?是因為他說了什麽?


    “王爺...這...我不太明白。”


    李司煬轉頭,胡耘豪在他臉上看見了騰騰殺氣。


    “辛潤,是我愛的女子。”


    胡耘豪腦子忽然一聲轟鳴,難怪,那些士兵說起辛潤時,李司煬會有那麽大的反應,不顧眾人看待就讓他來王府問話。難怪一直問的都是關於辛潤的事。


    “王爺,木已成舟,您還要反麽?”他是想說,都已經是別人的妃子了,還有搶的必要麽。


    “終究是我負了她,我總不能一再食言。”


    胡耘豪聽得不明不白,“王爺,萬一辛家小姐是自願進宮的呢?”如果是這樣,那女子已經心係他人,又何必有執念。


    李司煬轉頭怒視“你當我是眼瞎的?她怎麽可能自願入宮。”


    胡耘豪知道說話重了些,忙垂下頭。


    李司煬扶額,然後道“胡將軍見諒,氣頭上說話難免不順耳,隻是她絕對不會自願入宮的。”


    胡耘豪抬眸,雖然未有言語,卻是有些不相信。


    李司煬解釋道“辛伯謙此人,你應當聽說過一些,卻是知道的不全。”


    胡耘豪點點頭“是,王爺也知道文官武將不對付,極少有走得到一起的,特別是辛伯謙此人愛鑽營,在朝中聲名不好,我們也不大提他。”


    “你隻知其一不知其二,辛伯謙雖蠢笨,卻是愛鑽營的,他的俸祿拿來都是送禮,他夫人的嫁妝大多填了家用,或是給他送禮巴結去了。”


    “他居然動用嫁妝?”胡耘豪有些吃驚,這是多沒骨氣的男人啊,用妻子的嫁妝,這還是人麽!


    “不止如此,辛潤在家從未得他正眼看待過,就好似沒有這個女兒一般,現下為了國運送女兒入宮,他根本沒有將女兒當人看。”


    說到此處,胡耘豪也是氣得牙癢,生而不養,這樣的人也配做父親?


    “不怕將軍笑話,我與辛潤早已私定終身,約好了我從北境回去就提親。此次不知道辛伯謙用了什麽辦法逼迫她,總之不會是和善的,辛伯謙雖然笨,但是做事卻是沒有底線,能讓辛潤答應,必定是件讓她為難的事。”


    李司煬若有所思,辛潤此生最重要的人便是自己和她母親,自己遠在天邊,辛伯謙為難不到,那麽隻有可能是用辛潤母親來威脅了,辛伯謙這個小人!


    胡耘豪想了想“王爺,你確定要反麽?”


    胡耘豪是重義氣的,可他答應了秦氏不再征戰,要帶她去南詔定居了,現下他有些搖擺不定。


    李司煬輕歎“胡將軍,此番是我強人所難了,你若不願,我也不強迫,這畢竟是我的私事,總不好讓你替我衝鋒陷陣。明日你還是照計劃走,這邊我來想辦法。”


    李司煬說的是發自肺腑的話,之前是覺著有了胡耘豪的臂助,總會事半功倍些,可是忽然想起他是拖家帶口來的,若有個閃失,他實在愧對這些家眷。


    正猶豫間,門忽然打開,一個人影立在門框外,混了些風雪進來,原來外麵又開始下雪了。


    李司煬定了定神“四哥?”


    胡耘豪借著光亮看了半晌,才確定“王爺?”


    李司堯走了進來,關上門。


    李司煬和胡耘豪迎上去。


    “事情辦妥了?”李司煬看了看身後“四嫂呢?”


    胡耘豪也是奇怪,李司堯不是去南詔了麽,這分別不過幾天,怎麽就來北境了,難道是君上知道他逃脫了?不好,那麽緝捕令馬上就下來了,他得盡快帶人避風頭了。


    李司堯眸子裏沒有半點光亮,徑直走到交椅上坐下。


    胡耘豪和李司煬對望一眼,皆是不明所以。看得出他臉色不好,二人也不敢多問,落座他身旁靜候他開口。


    安靜下來,才聽到窗外風雪很大,落在窗戶的明紙上簌簌的響。


    “計劃落空了,已經在和親路上了。”


    兩人愣了愣才反應過來。


    “和親?李司玄的手伸得那麽長了?”李司煬現下已經不想稱呼他為君上了,他實在不配。


    胡耘豪也是疑惑道“他怎麽可能知道計劃?莫不是南詔混進了探子。”


    “是蕭太後那毒婦讓劉責安去的南詔,殺了南詔王和王妃,還有世子妃和小世子。”


    李司煬手一抖,他不敢想象李司堯是怎樣一路撐著到這來的,顧晚衾又是有多難受撐著去和親的,任何事,隻要人活著,總是有希冀,可是人死了,指望就沒了...


    胡耘豪心裏有些不暢快了,李司堯和李司煬同他也算是不打不相識,難得遇上知己,卻聽得他們遭遇橫禍,心裏很不是滋味,想勸也不知從何勸起,這樣的絕境,哪是勸慰起得了作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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