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與不報,又有何意義?那麽多人都死了,皆是因為我,夜半時分,我倒是要小心了。”顧晚衾淡淡言語,話裏話外都是濃濃敵意。


    李司玄被說得臉色難看,卻是掙不出個是非好歹來,這事本就是太後做的不對,顧晚衾嫁入宮原本也是板上釘釘的事,何必急於一時,這般殺害她的親人倒讓他們之間生出嫌隙來。


    太後的目的尚不明確,可是挑撥關係這一點,李司玄看得清楚,心裏對她恨急了。


    “之前,我未保護於你,是我的錯,從今起,我不會再讓你受到任何傷害。”


    一番情真意切讓顧晚衾有些想笑,不過才見兩次麵,這樣匆忙許下真心又是想怎麽樣?世人皆忙,情感卻可以慢慢來,而眼前這個男人,隻不過是貪戀美色罷了,哪會是愛意過深的緣故。


    “你是否忘了?現在我這樣拋棄親人苟活於世,都是拜你所賜。”顧晚衾嘴角噙笑,眼裏卻是刀鋒般的銳利緊盯著他,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是她想要的嗎?傷害?什麽傷害比得過親人慘死眼前?


    李司玄被她盯得難堪,心裏有些歉意,知道這個隔閡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抹除的了,顧晚衾本就愛李司堯,現下太後又做出歹毒之事讓顧晚衾恨他,顧晚衾也不是傻子,怎麽可能心甘情願嫁給一個仇人。


    “我知你現下恨我,劉責安不來,我也解釋不清楚,往後該為你做的,我一件事也不會少做,你放心。”


    顧晚衾這才反應過來,明日劉責安會來殿中被李司玄問責,而今晚的談話未提及李司堯一句,那麽是不是說劉責安根本沒有上報李司堯和她欲計詐死私奔的事?又或者說劉責安未找到機會上報,那些李司玄的暗探也隻交代了其中一二?


    若是明日劉責安將事情和盤托出,依李司玄的性子,恐怕是挖地三尺也要殺了李司堯,不行,不能讓劉責安進來。


    “是麽?”顧晚衾高揚著下巴看他“我不想看見劉責安,這皇宮,他一步也休想踏入。”


    李司玄蹙眉“可我還要審訊他。”


    “審訊什麽?他做的事夠死一百次了,還有必要麽?又或是你覺著是我殺了我的家人攀汙他?”顧晚衾一字一句透露著狠厲,逼得李司玄不禁往後挪了一些。


    “我不是這個意思,現下因為劉責安,你恨我也是情有可原,我總要讓他交代清楚,好讓你莫要恨我。”李司玄未遇見這樣的人,從來都是別人對他恭敬謙卑,偏顧晚衾犀利責問,他還有些懼怕,心裏情愫又多了幾分。


    “不必,你若真要自證清白,將劉責安連同他的手下一並殺了,曝屍城樓,我還可以信你半分。”


    “若是現在殺了他,吐蕃那邊怕是不好交代...”想起世子妃是吐蕃公主,李司玄真是一個頭兩個大,他比顧晚衾更想讓劉責安死一萬次不止。


    顧晚衾憤恨,一條人命,本就該用劉責安的命去抵,可這些高高在上的人啊,隻怕不好交代,卻未想過那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


    眼眶有些濕潤,達瓦絨絡的麵容,還有那個對她笑的孩子...


    顧晚衾忽然生出一個主意來,隻是要借著已故的達瓦絨絡的由頭,有些愧疚,想罷抬眸,淚珠掉落“吐蕃那邊,我會來說服吐蕃王不起幹戈,但我有一個條件。”


    李司玄哪見得美人落淚啊,尤其是顧晚衾這樣倔強著臉,清淚滑出,更讓人心疼“你說,我都答應。”


    “明日我修書回南詔同我二哥講,他會替我想辦法阻止,吐蕃便不會起戰事。”頓了頓“我本不願給你做妃子,事到如今也是沒辦法了,但是你知道我父母雙亡,嫂侄慘死,我總不能無動於衷,現下我要為亡故的人守孝三月,三月內不禮樂,忌房事,不著紅衣。”


    三個月,應是夠了,總得為自己爭取一些時間。時間長了,李司玄恐怕不會答應,用吐蕃這個大難題換三個月,他應當想得通。


    李司玄垂眸想了半晌,顧晚衾的要求不過分,民間都有守孝一說,三年不嫁娶,更何況她家人慘死,三個月委實說得過去,而且還順手為他解決了吐蕃之患,何樂而不為?


    隻是這麽一個心尖上的人無法擁有,便覺可惜,也罷,她已經入宮了,往後她隻屬於自己,歲月漫長,時間還很多呢。


    “好,我答應。”


    顧晚衾心內徹底鬆了一口氣,她得抓緊時間了,三個月說長不長,說短不短,這麽多仇人等著呢,她不能讓亡靈失望。


    “那麽,劉責安怎麽說?”顧晚衾又將話頭轉回來,劉責安到底是持刀之人,也是做主將大嫂的屍體懸掛城樓的人,她怎麽可能輕易放過!


    “你想怎麽辦?都依你。”李司玄認真看著她,她怎麽吩咐都行,他都能做到。


    “我要所有赴南詔之人,都斬首示眾。”顧晚衾看著李司玄,等待他的意見。


    李司玄慌忙點頭“是應當的”


    “劉責安嘛...輕易死了也是便宜他,聽說縉朝有一刑法,刀法好的師傅可以將犯人的肉割下三千片,還能讓犯人不死。”


    好看的丹鳳眼一凜,緊緊盯著他,縱然自己不是劉責安,也覺著頭皮有些發麻,可越是千麵不一樣的顧晚衾,越是讓李司玄愛重。


    “好,依你。”李司玄眨了眨眼睛,他是真的願意什麽都聽她的。


    顧晚衾搖頭“我不要他切三千片,劉責安的肉,隻會髒了別人眼睛。”想了想道“一千片吧,每日卯時將他懸掛南邊的城樓,戌時取下送回牢中,可別讓他死了,你覺著呢?”


    自己的權勢不夠,就要學會借刀殺人。顧晚衾覺著自己有些可惡,一國公主,怎的報複起人來也如深宮毒婦一般狠辣?從前的自己被保護得太好了,打罵都是重的,現下自己卻要手上沾血,也是可笑。


    李司玄哪有不同意的,他巴不得劉責安死了,好打一下太後的臉麵。“你說怎麽辦都行。”


    顧晚衾淡淡掃過他一眼“明日我的書信,能原封不動到達南詔麽?”


    一語雙關,怕人私自拆開看,也怕有人阻攔。


    李司玄點頭“你放心,事關縉朝,我會派妥帖的人送去。”


    顧晚衾起身“我該回了。”


    李司玄想要抓住她的手,也是來不及,隻能怔愣看著她快步出殿。


    見到姒蘿她們三人時,顧晚衾才鬆懈下來,殿中她咄咄逼人的樣子,都是裝出來的,麵對猜不透的敵人,總要先震懾住對方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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