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司醒來時已經是半夜,翻了個身繼續睡起,再睜眼時,天已經大亮,門外隱約有聲音傳來,因為音量極低,李司辨別不出是誰在說話,起身想要下床,胸口一陣沉悶,忍不住咳了起來。


    門也在瞬間被推了開來,一身墨色錦衣的陌無雙率先走了進來,驚得李司咳得更凶了。


    “怎麽會這樣,十一去請叔父過來看看。”陌無雙人已經到了跟前伸手扶住李司,這關切的語氣,不知道的以為兩人關係有多好呢,誰會想到昨天兩人才真劍實招的打過。


    李司微紅著臉,連連搖頭,“沒事沒事,馬上就好了,不用麻煩師叔。”一聽要陌楓來,嚇得她是生生將咳嗽給壓了下去。


    陌無見陸凡跑進來直接鬆開李司,人也微微向一旁不動聲色的退了一步。


    “十三你真的沒事嗎?”陸凡有些擔心的問道。


    “真的沒事,我去洗漱。”李司下了床,匆忙去了外麵,陸凡不放心跟了出去。


    陌無雙則是伸手開始整理被褥,目光觸及到床裏邊微微凸起的一角時,李司正好進來了。


    兩人幾乎是同時看向了對方,而李司在對上那雙清冷的眸子時刹那趕緊扭頭看向別處,這一轉不打緊,剛好看到陌無雙的手懸在她藏銀子的地方。


    李司快步上前,氣都不帶喘的,“大師兄,怎麽能讓你幫我整理被褥,十三自己來就好。”


    陌無雙微微頷首,人卻沒有動,靜立於原處,眸子裏一抹笑意一閃而過,快的就像根本沒有發生過一樣。


    將疊好的薄被堆到藏銀子的地方,怕這樣還不算安全,李司人又往床邊一坐,她就不信了,陌無雙他還能不管不顧坐她旁邊不成。


    陌無雙果然如她所期,靜立一旁未動分毫,隻是那雙眸子裏閃著她根本看不懂的光亮。


    氣氛變得凝滯起來,甚至有尷尬的成分在慢慢上升,如果沒有昨天那一戰,李司肯定會找些話題打破這樣的局麵,可昨天,在眾人麵前,她可是狠狠的拂了他的麵子,還差點讓他在淩雲山莊眾弟子麵前失了權威。


    陸凡端著熬好的中藥過來,微笑著說道:“十三喝藥了。”


    “好。”還好陸凡過來,要不然再這樣下去還不知道會怎麽樣呢。


    陌無雙先於李司一步將藥端在手中,輕輕的吹了吹,看向正不知所措的陸凡,“去讓飯堂準備些可口的甜粥。”


    “是大師兄。”陸凡拱手行禮趕緊退了出去,他剛才真想好好的看看,接下來是不是如他所想的那樣,可惜他不敢啊。


    但是到了門口回頭看一眼他還是敢的,結果正好對上他尊敬的大師兄的一記冷眸嚇得他猛的轉身差點撞門框上。


    李司忍不住笑了起來,陌無雙恰在此時回了頭,嚇得她趕緊收起笑容,小心翼翼的坐好。


    陌無雙捏著勺子已經遞了過來,“張嘴。”


    “不,不用——唔,咳咳——”拒絕的話沒有說完就被灌了一口藥,苦得她皺起眉來。


    “吃顆蜜棗。”陌無雙用筷子夾了顆蜜棗過來,這一回李司沒有拒絕張嘴便吃了。


    “慢點這裏還有。”陌無雙將小罐子露出一角來,李司看了眼陌無雙手中的藥碗,裏麵還有大半碗的藥,一把接過,捏起鼻子直接一口喝光。


    “你——”陌無雙歎了口氣,拿起一旁的小罐直接放到李司的手中,“趕緊吃幾顆。”


    此時他也看出了李司的不自然,知道再喂下去全讓他更加緊張。


    李司抓了一把蜜棗放入口中,好不容易才將那“滌蕩人心”的苦味給壓了下去,就這樣,還狠狠的打了個冷顫。


    “小時候我最怕苦的東西,每次生病喝藥感覺就像要被奪了性命一樣的恐懼。”李司喃喃的說著,這一點與前主不謀而合,此刻說出,一是觸碰了記憶的最深處對苦的“深惡痛絕”,另一麵也是因為與前主有相似的經曆,不怕日後穿幫。


    陌無雙伸手倒了杯水放到李司的手中,“喝點水。”


    “謝謝。”李司難得的道了聲謝,其實這句謝謝還有別的用意,謝謝他昨日的激進讓她終於知道自己的實力,謝謝他昨日讓她吐出了那沉積不知多久的瘀血,隻不過她沒有直接說出口,也不好意思說出來,將水一飲而盡,連帶著卡在嘴邊的話一起咽了下去。


    陌無雙眸色微微一動,嘴角揚了揚,“喝水也能喝出喝酒的豪情來,李司,你總讓人忍不住側目。”


    “大師兄,你這損人的方式還是有些獨特,不過呢,承蒙誇獎,等我有資格下山時,定要請大師兄你到落霞鎮的酒樓裏喝上一杯。”李司拱了下手說道。


    陌無雙眸子裏閃過一絲掙紮,思量著開了口,“其實不用過三十招你也可以隨我下山去。”


    “那個我知道啊,你們下山采辦或者處理事情的時候可以跟著去曆練曆練,可那不能賺銀子啊。”李司從陸凡那裏早就聽說了這一條,要不然陸凡他們幾個時常下山就不符合規矩。


    陌無雙伸手自腰間取出一個鼓鼓的銀袋子,“這個給你。”


    “幹嘛給我銀子?”李司忍不住笑道,陌塵給的理由還算說得過去,可陌無雙給的話——


    “就,就當作讓你吐血的代價。”陌無雙想了想說道。


    李司看著銀袋子,又看了看陌無雙,“大師兄你,不是開玩笑的?”


    “不是,很認真。”陌無雙說著又從衣袋裏取出幾錠銀子來與銀袋子一同放到李司的手中。


    “這些都給你。”


    “讓我吐血的代價?”李司輕輕重複著。


    “是,所以你收的理直氣壯。”陌無雙微微一笑說道。


    李司直接將銀子環入懷中,“如此,就多謝大師兄了,不過——”


    “不過什麽?”陌無雙心下一緊,“難道,你還要下山?”


    李司嘿嘿一笑,連眉毛都動了動,“大師兄你緊張什麽。”


    “沒有緊張。”陌無雙自知剛才有些失態了,想到自己才答應父親的話,趕緊恢複了常態。


    李司笑著說道:“好好,你沒緊張,我就是想問什麽時候我可以跟著你們下山去?”


    “等你身體恢複好的。”陌無雙鬆了口氣說道。


    李司本想著讓陌無雙寫個紙條什麽的以作日後的證據,可轉念一想,這樣顯得太不相信人,便作罷了。


    陌無雙見李司已經收了銀子,知道自己不好再多留,便轉身離開了房間。


    李司看著人走遠,估計已經出了院子這樣,她笑著將之前陌塵給的那些也拿了出來,混合在一起,銀光閃閃,心中喜滋滋的。


    與之前便宜老爹給的那些合起來,足夠自己用上幾年,前提是她得省著點花,不過,還是要想辦法多賺些,銀子多了好傍身,一切都得等她能過陌無雙的三十招再說了,當然眼下最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好好調養身體。


    原本還以為她與陌無雙之間至少弄個數日互不理睬的地步,卻沒有想到如今是這樣的,真是人生處處有驚喜,後麵暫時的目標是這樣的,養好身體,精進武功過陌無雙的三十招然後下山賺銀子讓自己變成小富婆,想到這,她收起了銀子,閉目養神。


    陸凡端著一鍋甜粥過來的時候李司已經睡著了。


    宋小虎作了個噤聲動作,陸凡放下粥,兩人出了院子,與前來探望的胡惜碰上了。


    “八師兄,十一師兄。”胡惜拱了下手行禮道。


    陸凡一看到胡惜自然就想到了昨日的那場小型對劍,目光中欣賞之意明顯。


    宋小虎最直接,上前直接將胳膊往胡惜的肩上一搭,“走著,咱們去研究研究劍法去。”


    “別啊,昨日隻是僥幸,胡惜想去看看十三師兄。”胡惜不好意思的說道。


    陸凡一巴掌拍在胡惜的另一個肩上,“謙虛點是好事,謙虛過了就有些不好了,你十三師兄又睡著了,過會再看,先跟我們去研究研究劍法去,放心,我們會隻是研究。”話落,陸凡朝著宋小虎遞了個眼神,兩人一左一右直接將人給架走了。


    李司起來時看到桌上的甜粥自己盛了一碗喝完了還是不見陸凡與宋小虎二人,有些奇怪,不過,她現在又不好出去找,便自枕頭下麵拿了本書翻起來。


    “你果然還是喜歡這類的書。”陌無雙的聲音響起,李司這才驚覺自己已經看入了神,也看了許久。


    她將書熟練的放到枕頭下麵,伸了個懶腰,“凡哥他們哪去了?”


    “凡哥,誰?”陌無雙皺起眉來,一個時辰不見怎麽又多出個凡哥來。


    “十一師兄。”李司也沒指望隱瞞什麽,“叫他凡哥顯得親近,就像憐妹妹叫你無雙哥哥是一樣的。”


    “憐妹妹,又是誰?”這下陌無雙站不住了,直接上前一步,“誰是憐妹妹?”


    李司嚇得往床裏邊縮了縮,“蘇,蘇憐兒。”


    怎麽感覺陌無雙有些大腦短路了呢,還是說,叫他無雙哥哥的不止蘇憐兒一人,咳,好像方向跑偏了,這貌似不是她該關注的。


    陌無雙雙上前一步,“你什麽時候跟她這麽熟稔了,竟然親密到——”


    “大師兄打住,是憐兒師妹讓我這麽叫的,隻是師兄妹之間的稱呼而已,不信你可以去問她。”李司指向門口,蘇憐兒一臉欣喜的出現了。


    “司哥哥,無雙哥哥你們是在說我嗎?”蘇憐兒臉上微微一紅說道。


    陌無雙指了指李司,“憐兒,你,你剛才叫他——”


    “司哥哥啊,無雙哥哥我覺得這樣叫他,顯得親切,有被哥哥保護的感覺,還有,這不是之前你讓我跟他表現得親近些嘛。”蘇憐兒甜甜一笑說道,人也往李司床前走去。


    陌無雙輕咳一聲,表情明顯有些不自然,這貌似還真是他讓的,不過還是伸手攔住,“他現在有傷在身,需要靜養,沒什麽事這段時間不要過來,回去吧。”


    “啊,憐兒剛來呢。”蘇憐兒明顯不想走,說話時又想往前一步,不過沒有如願。


    “回去吧。”陌無雙再次趕人道。


    蘇憐兒將手中的一個食盒放到桌子上,衝著李司揮了揮手,“那憐兒先回去了,這些都是憐兒親手做的糕點,司哥哥記得吃。”


    “多謝憐妹妹。”李司拱手道謝。


    兩人你一句司哥哥,我一句憐妹妹,聽得陌無雙直接皺起了眉來。


    最後,蘇憐兒在陌無雙“關切”的相送下離開了慕雲居。


    等陌無雙再回到房間時,李司正打開了食盒。


    “憐妹妹真是手巧,做出來的糕點一定非常好吃。”李司說著便要拿一塊,結果還沒有碰到麵前便是一空。


    陸凡與宋小虎兩人一前一後進來,一齊向陌無雙行禮。


    “大師兄。”


    “嗯,這個給你們兩個吃。”陌無雙將食盒往陸凡的手中一放,“出去吃。”


    陸凡一臉的詫異,“這個不太好吧。”他與宋小虎前麵可是看到蘇憐兒拎著這食盒進來的。


    “讓你們吃就吃,是不是都想回去繼續抄莊規?”陌無雙冷眸一掃,嚇得宋小虎直接上前一手拎著食盒一手拉著陸凡向外跑去,一邊跑還一邊說,“吃吃吃,我們這就去吃。”


    “你們兩個給我留點啊。”李司氣鼓鼓的說道。


    陌無雙卻朝著外麵再下指令,“全部吃光,不然還是要去抄莊規。”


    “是是大師兄,我們全部吃光,一個都不留。”陸凡已經拿了一塊桂花糕放進了口中,說話聲都有些含糊不清了。


    “吃完了你們兩個一起把食盒送還給憐兒,順便替我代個話,莊規50遍,讓她好好想想這是為什麽。”陌無雙沉著臉說道。


    “是,是大師兄。”宋小虎回答道,隻是這聲音明顯帶了些結巴,顯然兩人都被震驚到了。


    李司咽了口水,這是什麽操作?


    陌無雙這一會陰一會晴的,真讓人捉摸不透,看來她得小心些。


    “再吃顆蜜棗。”陌無雙捏著一顆蜜棗遞過來。


    李司幾乎想都未想便吃了,她不敢不吃啊。


    “嗯,表現不錯。”陌無雙微微一笑,李司跟著一起笑,可連她自己都知道這個笑容實在太,太假了。


    陸凡與宋小虎一口氣跑出慕雲居很遠,自覺得已經是安全地帶了才敢停下來喘口氣。


    “那個,剛才大師兄說的,你聽到了?”陸凡指指慕雲居的方向,“一會你跟憐兒小師妹說。”


    “為什麽是我,凡哥不帶這樣玩的,你說吧,大師兄剛才是跟你說的。”宋小虎不甘示弱,他倆誰都知道把話傳給蘇憐兒意味著什麽。


    陸凡揉了揉耳朵,“別凡哥凡哥的叫,你排在我前麵,你大。”


    “我是師兄,咱們淩雲山莊的莊規是——”


    “憐兒小師妹你怎麽來了?”陸凡朝著宋小虎身後微笑著說道,宋小虎趕緊回頭,哪裏有人,再看草地上隻剩下空空的食盒,陸凡已經跑出很遠。


    “你這家夥,別跑!”宋小虎大喊一聲,拎起食盒施展輕功就追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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