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陽光正好,扶疏索性讓花蕊和桃紅把案幾搬到了花園中,坐在花叢中寫字讀詩,別有一番韻味。


    扶疏看書習字時不喜旁人打擾,花蕊就跪坐在一旁靜靜地磨墨。一邊磨一邊想,雖然自己不太懂詩,但光瞧著姑娘這一手好字,也夠賞心悅目的了。


    突然遠遠地聽見有人朝這邊走過來,一邊走一邊聊天。


    “今兒一早我去廚房拿飯,聽負責采買的孫大廚娘說,那王三郎要成親了,還尚了皇家的公主!”


    另一人壓低了聲音說道:“休要亂講!”


    花蕊循著聲音的地方看去,原來是史氏院裏的兩個下等使女,一個綠衣,一個黃衣,一人抱了一盤衣服,估計是給史氏的雲舒居送衣服。又回頭瞧了一眼扶疏,她也在豎起耳朵聽,毛筆上的墨汁掉在宣紙上,暈染了一片,她卻渾然不知。


    綠衣使女說道:“長安城都傳遍了,說是聖人最寵愛的福寧公主,聖旨都下了,哪裏是我亂講!”


    黃衣使女歎了口氣,說道:“都說一物降一物,他如此目中無人,果真是要天家嬌女來降服的!哼,這次看他還敢不敢逃婚!”


    綠衣使女也說:“隻是苦了我們姑娘!”


    黃衣使女叮囑道:“你也別到處亂說,免得姑娘聽見傷心!”


    直到兩人的話再也聽不見,扶疏也回過神來,看到紙上的一大團墨跡,放下毛筆,把紙張揉成一團,說道:“好好的一張字給毀了!”


    說完,使勁一拋,那張廢紙在空中劃了個拋物線,落進了湖裏。


    扶疏提筆,打算再寫一張,卻終究心煩意亂,總是出錯,索性放下筆,吩咐桃紅:“你去找管家,讓他在花園裏支個秋千架,我想蕩秋千。”


    桃紅領命去了,扶疏卻提起裙擺,跑回屋內睡覺去了。


    翻來覆去一會兒,竟然真的給睡著了。正夢見自己坐著小船在荷花池裏遊蕩的時候,突然被門外的嘈雜聲吵醒了。


    隻聽見蜜橘說道:“表姑娘,我們姑娘在午睡呢!要不您在這裏等一會兒吧!”


    “表姐睡了多久了?”


    扶疏一聽,是史雅文的聲音。


    蜜橘回答道:“睡了許久,估摸著也快醒了。”


    扶疏大聲說道:“我醒了,讓雅文進來吧!”


    史雅文聞聲進了內室,一進來就撲進扶疏懷裏哭了起來。扶疏一臉不知所措的樣子,抬頭看看蜜橘,蜜橘也搖搖頭表示自己不知情,扶疏把史雅文扶起來,問道:“雅文,怎麽了?你怎麽突然從陳倉過來了?祖母和舅母來了嗎?”


    “嗚嗚嗚——”史雅文一邊哭,一邊說:“我自己一個人來的,家裏人也知情!”


    扶疏用手替史雅文擦擦眼淚,說道:“先別哭,告訴姐姐發生了何事?”


    史雅文抽泣了兩下,平複了一下心情,才一五一十地向扶疏說起事情的原委。


    原來,上元節過後,史雅文見扶疏心情大好,便沒有跟來長安,留在家裏陪伴祖母。前幾日,史雅文上街給祖母買桃花酥,因離得近,便沒有乘坐馬車。可從酒樓出來後,不巧下雨了,史雅文就匆匆往回跑,沒成想撞到一個人身上。此事本也沒什麽,可被撞的那人見史雅文生得貌美,看起來又是大戶人家的娘子,便起了歹心。


    史雅文道了歉,便跑回了家中,那人在後麵悄悄跟著,一看是史家的小娘子,第二天一早便來史府門口鬧,說與史雅文已經有了肌膚之親,要娶她過門。


    吳氏出門一看,才知此人是陳倉本地一楊姓富商的兒子楊一凡。楊家因商戶身份低下,一直想讓兒子楊一凡科舉走仕途,無奈楊一凡不成器,整日遊手好閑,又生得五大三粗、眼高於頂,二十好幾了還說不上媳婦。碰到史雅文之後,就使出了這麽個下三濫的招數。


    吳氏氣極,讓府裏的家丁把人轟走。第一天楊一凡倒也帶著人乖乖走了,沒想到第二天又來了,還抬了頂花轎過來。此事成了陳倉今日最大的八卦,人人都在議論。吳氏在大門口看見花轎,一下子氣暈過去。史雅文的幾個大哥一個個摩拳擦掌,要出去把楊一凡揍扁,被賈氏攔住了。賈氏下令關緊門戶,不理會大門口的鬧劇,一輛馬車,把史雅文送到了長安姑姑家。史雅文進門後,聽家中使女說史氏出門上香,尚未歸家,於是直奔扶疏的院子而來。


    扶疏聽史雅文說完,不由得想起了阿娘以前常說的那句話:這世道對女子來說太過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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