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塊小石頭!”


    這是他覺醒靈智後的第一個念頭。


    他從山峰上滾落,掉在千千萬萬的石頭堆裏,一點不起眼。


    每天,都會有長著兩條腿的奇怪活物在附近走來走去。


    後來小石頭知道,他們是“人”。


    人的大腳是他最討厭的,因為經常在他身上踐踏,把他踩進泥土,無情蹂躪。


    起初他拚命怒吼以示抗爭,卻一點聲音發不出,他想跳起來逃走,也動彈不得。


    最終不得不認命。


    某天,這裏忽然來了許多許多的人。


    多到數不清。


    他被踩來踏去,受著一隻隻大腳的折磨。


    才剛被踩進泥濘,又被一腳踢飛,落在十丈外。


    緊接著,一隻大腳從天而降,讓他徹底陷入黑暗。


    那人踩了他很久。


    大概一年半載。


    後來他才知道,這群人是在接受“封仙”,從此,他們全變成了神仙。


    石頭不清楚神仙和人有何不同,反正依然長著一雙大腳,依然在踩踏他的身軀。


    兩百年後。


    石頭不斷吸收天地靈氣,日月精華,竟慢慢生長,從小石子變成大石塊。


    “哼,我看誰敢再踩我,我絆死他!”


    石頭凶巴巴地想。


    果然,沒人再將他踩入泥土。


    有一天,來了個老頭,把他抱了起來。


    “這石頭不錯,正好當墊腳石。”


    於是,石頭被老頭帶到一座山峰上,放在屋門前當了一塊墊腳石。


    老頭進進出出,一天踏他幾十次。


    偶爾鞋上沾了泥巴,就在他身上蹭幹。


    他窩了一肚子火,心裏詛咒這老頭下輩子也當一塊石頭。


    後來他知道,此地是昆侖山,踩他的老頭是昆侖山的山神,根本沒有下輩子。


    又過兩百年。


    石頭繼續長高到三尺,終於不用當踏腳石了。


    山神嫌棄地將他扔掉。


    那一日,他高興地哼起了歌。


    可惜,沒人能聽見他的歌聲。


    一天,山峰來了兩個客人。


    她們穿著很漂亮的衣服,身姿嫋娜,肌膚很白,像雪一樣。


    山神見了她們,畢恭畢敬。


    從談話中石頭得知她們都是天仙,一個叫“九天玄女”,一個叫“嫦娥”。


    本來,她們愛誰誰,和咱無關。


    可聊著聊著,九天玄女似乎累了,想坐下休息,正瞧見一旁那光溜溜的石頭。


    石頭大呼不妙,“不要過來!你不要過來啊……”


    沒人聽見他撕心裂肺的呐喊。


    他隻覺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那什麽鬼玄女,把你的屁股從我臉上移開!”


    石頭怒吼。


    九天玄女卻越坐越舒服,甚至招呼一旁的嫦娥,“嫦娥妹妹,你來坐坐這石凳,好舒服的,咯咯!”


    “真的麽?”


    待九天玄女起身,嫦娥好奇地眨著美眸,走了過來。


    “終於滾了!”石頭剛鬆口氣,又立即陷入巨大的恐慌之中,“你奶奶個……”


    噗!


    嫦娥一屁股坐在石頭上,眼睛一亮,“果然舒服,這石凳與眾不同。”


    “山神,我的廣寒宮正缺少一個合適的石凳,這能送我麽?”嫦娥請求道。


    山神點頭,“當然,上仙想要,拿走便是。”


    於是,石頭被帶到了冰冷的廣寒宮,成了嫦娥的坐凳。


    每日嫦娥無所事事,就坐在他身上發呆,唱曲,自言自語,或者飲酒作樂。


    這是他最屈辱的一段日子。


    他恨!


    恨可惡的嫦娥!


    恨命運的不公!


    還好,他能變大。


    兩百年後。


    隨著不斷吸收仙靈之氣,石頭又大了好幾倍。


    嫦娥再不肯坐他,去見山神時,就順便將他送回凡間。


    他心花怒放。


    決定“重新做石”。


    一天,山峰又來了個客人,是個長著紅胡須的老頭。


    山神稱呼他為“月老”。


    月老一手抓著一麵棋盤,一手托著棋罐,來找山神下棋。


    “咦?沒有棋桌?”


    月老正發愁,看見一塊巨石,頓時大喜,“這不就是現成的棋桌!”


    二仙將棋盤擺在他身上,“啪啪”開始落子下棋。


    從此,他變成了一張棋桌,經常聽著啪啪聲,陪兩個糟老頭下棋。


    他很知足,比起被九天玄女和嫦娥當凳子坐的黑暗時光,現在簡直不要太幸福。


    又過兩百年。


    石頭長大一圈。


    連棋桌都做不成了。


    月老嗬嗬笑道:“這塊石頭來曆不凡,早有靈性,若好好修煉必能化形,甚至得道成仙。”


    山神點點頭,“確是一塊靈石,上仙要不收了他?”


    “算了,我可沒空教。”月老擺手。


    “也罷,下仙試試!”


    從此,石頭成了山神的徒弟。


    山神給他起了個名字,叫“石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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