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發生什麽事了?怎麽前來請安的妃嬪個個看本宮的眼神都那麽怪?”


    清晨,榮娘扶著竹君在花園中閑逛,園內林木蒼翠,微風起時有花香襲人。


    “主子還不知道吧!”榮娘笑道:“太醫昨日給王上遞了消息過去,說是齊婕妤有孕了,而且剛查出有孕,就因為體虛不耐暈倒,慌得王上都過去探望!前些日子您剛教訓了齊婕妤,轉眼她就有了身孕,眾妃嬪今天那個眼神是等著看好戲的眼神,結果您理都沒理她們。”


    榮娘憋著笑道:“不止理都沒理,您是壓根連什麽事情都不清楚!”


    竹君歎氣道:“這宮裏的妃嬪一個個都閑的沒事幹嗎?齊婕妤有孕,宮裏不知又要生出什麽事端,她們不擔心一下自己的地位,居然還有心情看本宮的好戲?”


    “主子,這您就搞錯了,她們不是不擔心,而是她們覺得就目前為止,最該擔心的人是您。”


    “本宮?”竹君愣了一下,想清楚後笑道:“也對,要說宮裏齊婕妤最恨的人是誰,除了本宮,還會有誰?不過你說,齊婕妤暈倒?”


    竹君皺眉後又舒展,“倒是忘了,她有孕全都是因為用了那等邪藥,想必要吃些苦了!”


    “主子,這可不是吃些苦的事!”榮娘壓低聲音道:“奴從袁太醫那裏聽說了,給王上用的藥還好,隻是以後使人不孕而已,她自己吃的藥可是不好,不光損人精氣,耗費壽數,生產後容貌都會衰頹。主子,您說說這都是為了什麽,至於這麽狠嗎?”


    “唉!你這丫頭,也怪本宮把你給寵壞了,什麽東西都不懂!以色事人,色衰則愛馳,愛馳則恩絕。齊婕妤入宮已久,這個道理她不會不懂,可她偏偏為了生子,放棄了容貌。若非走投無路,哪裏會到這樣的地步。”竹君感歎道:“身為女子,哪有一個容易的!”


    “榮娘,吩咐下去,齊婕妤要什麽東西都給她備著,要好的,知道嗎?”


    “主子!”榮娘有些不解:“您都知道她做的那些事情了,怎麽還這麽心軟?”


    “同是女子,就當本宮看不過眼,想幫她一把。再說了,她再怎麽不好,先祖都曾對齊國有功,既然是齊家女兒,就當是本宮給她最後一點體麵!”


    聽完竹君的話,榮娘不情不願的應了一聲,兩人繼續在園中緩緩散步。


    【】


    太陽逐漸升高,時值正午,竹君從袖中拿出那把漆黑的排扇“唰”一下打開,旁邊榮娘看得眼角一抽。


    “怎麽了?本宮這樣有什麽不對?”竹君奇怪榮娘看向自己的目光,低頭左右打量了一下自己,不解道。


    “主子,您變了!”榮娘肯定道。


    竹君有些好奇,榮娘自小與她一起長大,若說這世上最了解她的人,不是齊王,也不是已經不在的母後,而應該是榮娘這個丫頭。現在這個丫頭說自己變了……


    “變了?本宮哪裏變了?”


    “您以前都不喜歡手裏拿東西的,別說扇子了,就是拿個手帕您都說放手裏窩汗。現在正是盛夏,您居然手裏拿個扇不了多少風的小排扇?”榮娘雙眼冒出熊熊的八卦火焰道:“奴現在很好奇,您那天晚上出去到底遇見了誰,居然讓您改了性子!”


    “哈哈哈!”竹君俏臉微紅,打著哈哈道:“怎麽會,你這丫頭幹什麽呢?天天這麽的胡思亂想?”


    “那您臉紅什麽?”


    “這……”竹君語塞,恰巧這時元疍一手牽著一個小孩走過來,竹君趕忙轉移話題道:“十四十六來了,餓不餓,王姐帶你們回宮用膳。”


    自覺躲過一劫的竹君沒有看到身後榮娘探究的眼神。


    兩個小孩聽見王姐喊自己,掙紮著甩開元疍拉自己的手要跑過來,可小小的孩子怎麽能掙紮開大人的手。兩個小孩上躥下跳就是掙不開手,隻能隨著元疍的步伐緩緩走到竹君麵前。


    竹君站在他們前麵看了個滿眼,兩個小孩粉嘟嘟的,穿上清涼的夏裝活像一個兩個係著流蘇的彩球在上下彈跳。想著自己腦海裏的幻想,竹君不由得輕笑一聲,手中的扇子向上一放,遮住了笑容。


    走的近了,元疍放開手,兩個小孩像皮球一樣敦敦跑到竹君麵前,告狀道:“王姐王姐,小元子剛才捏的我好疼,我都告訴他要鬆手了,他就是不鬆手。”


    “你這小子。”竹君蹲在地上,伸手輕輕在十六頭上敲了一下道:“你居然還有臉告狀?是覺得眼睛有些好轉心就野了?居然敢在石頭這麽多的地方亂跑?”


    十六有些訕訕,竹君接著道:“還有,以後不許你叫元公公小元子,要叫元公公,知道嗎?”


    “是,十六知道了!”十六癟著嘴彎腰給竹君行了一禮,又轉過身對著元疍行了一禮,道:“元公公,剛才十六失禮了!”


    “無妨,公子怎麽叫奴都是對的。”元疍笑了笑,對著竹君點點頭,抬步站到了竹君身後。


    十四在剛才過來時就一直跟在十六身後,盛夏午時的烈陽照的他小臉彤紅,額角隱約有些汗漬。


    “十四,怎麽臉這麽紅,很熱嗎?”竹君招呼了一聲十四,拿出手帕替他擦了擦汗,


    十四本來就彤紅的臉被竹君一碰變得更加紅潤,他結結巴巴道:“王、王姐,十四沒事!”


    “怎麽沒事,額角都出汗了!”竹君有些責怪,十四聽見了,低下頭不知該如何是好。


    “低頭幹什麽,怕王姐吃了你嗎?”


    笑了笑,竹君吩咐榮娘道:“榮娘,你快點吩咐膳房,讓他們下午備些冰食過來,知道嗎?”


    沒人回答。


    “榮娘?榮娘?!?”竹君奇怪,站起來回頭一看,不知何時,榮娘手臂攔過元疍的肩膀哥倆好的不知道在悄悄說些什麽。


    竹君氣急生笑,雙眼一轉開口道:“誰的糖掉了!”


    這句話話音剛落,元疍跳腳道:“我的,我的,誰都別和我搶。”


    竹君滿頭黑線。


    回過神來的兩人看見了臉色不好的竹君,湊上去笑得極其諂媚道:“主子,您有什麽吩咐!”


    “吩咐倒不敢,隻是什麽時候本宮都使喚不動你們兩個了?”


    “主子息怒,奴剛才聽榮娘說吃食,慢待了主子,還請主子恕罪!”元疍榮娘兩人跪在地上,還沒等榮娘想好借口,元疍已經開口說道,一邊說還一邊悄悄拉了拉榮娘的衣角。


    榮娘回過神來,連忙應承道:“主子,確是奴不懂規矩,衝撞了主子還請主子恕罪。”


    “行了行了,你們兩個!”竹君也懶得和這兩個活寶計較,說道:“現在時辰也不早了,吩咐膳房傳膳吧!記得要他們送些冰食過來。”


    “是!”兩人一同應了一聲,對視一眼,心中鬆了口氣。


    你小子行啊!平日裏看著老老實實,沒想到關鍵時候居然靠得住。


    別想太多,要不是為了糖葫蘆,我才懶得幫你。


    兩人“眉目傳情”了一番,乖乖跟在竹君身後準備回宮。


    “王姐,我要抱抱!”出了花園,頭上沒有了蒼翠枝葉,頂著一輪烈陽,身後的榮娘和元疍雖然撐開傘緊緊跟著,但人小身嬌的十六卻是耍了脾氣不願意再走,抱著竹君的腿不斷搖晃著,撒著嬌要她抱。


    “好好好,王姐抱。”


    自從上次十六出事,他還是第一次像這樣,竹君心中滿分歡喜,彎腰一把把這個小小孩給抱在懷中。


    眼看著竹君抱起十六,身邊的十四眼中露出豔羨又落寞的目光。小小的孩子一低頭,周身飄蕩起孤獨的無助感,竹君立馬就發現了他的不對勁。


    “十四,過來!”


    “啊?”十四聽見竹君叫他,抬頭呆呆地走過去。


    抱好懷裏的十六,竹君又彎腰把十四抱起,猛然失重的十四心中害怕,小手抱拳放在胸前,僵在竹君懷中。


    “好了好了,把眼睛睜開,王姐抱就這麽可怕嗎?”


    懷裏抱著兩個小孩,竹君略感吃力,元疍過來悄悄幫著竹君換了一下姿勢,竹君這才感覺稍稍輕鬆了點。


    十四慢慢睜開眼睛,一睜眼就看到竹君彎彎的笑眼。


    “王姐……”十四嗓子眼裏含糊出一聲,竹君笑道:“好了,你們兩個小家夥這下高興了嗎?回宮去吧!”


    “好啊好啊!回宮了!”十六在竹君懷裏高興的大喊道。


    【】


    “你們這兩個小家夥,看著小,沒想到這麽重。”


    一路抱著兩個小小孩,回到宮裏的竹君已是汗流浹背,喘著氣把兩個小孩放下,竹君錘了錘腰,歎氣道:“榮娘,去燒些熱水來,本宮先沐浴一下。”


    “是!”


    “王、王姐,十四是不是給您添麻煩了?”十四看著竹君的疲態,心中有些惶恐,低著頭不安地抓著衣角問道。


    “為什麽這麽問?”竹君奇怪,她讓十四抬起頭,一字一頓對他說道:“王姐從來沒有嫌棄過你,更沒有把你當成累贅?知道嗎?”


    “真、真的嗎?”


    “當然!”


    聽到竹君的回答,十四咧嘴傻笑。竹君看著他的傻笑,無奈地搖搖頭,催促他和十六過去用膳。


    等竹君沐浴完,兩個小孩已經吃完飯,坐在桌邊小手托著頭盯著盤子裏的冰食一瞬不瞬。


    “怎麽了?為什麽不吃,冰食都快化了!”竹君經過兩人,隨手一人頭上摸了一把,坐在了上首。


    “兩位公子都在等主子您過來一起吃呢!”在旁邊的榮娘笑著幫兩個小孩解釋。


    竹君很是驚喜,捏了捏兩個孩子肉嘟嘟的小臉,道:“你們這兩個淘氣鬼,什麽時候這麽乖了?”


    “王姐,我哪裏不乖了?”


    聽見竹君這樣說,十六不忿地辯解道:“我和十四王兄都好乖的,一點都不淘氣。”


    “還說不淘氣,也不知道是誰前幾日天天叫喚著要出去玩,最後被本宮賞了一頓訓斥。”


    提起前幾日自己做的“好事”,十六很不好意思的捂著臉,連聲否認是自己幹了這些事。


    竹君知曉他的脾性,也不再說什麽,沒好氣的點點他的頭,讓榮娘把冰食分成三份,三人一同吃了起來。


    【】


    傍晚,竹君待在殿中看著兩個小孩練字,榮娘和元疍站在窗邊,透過半開的窗子看著竹君的背影竊竊私語。


    “你說的事靠不靠譜?我怎麽覺得有點不可信?”元疍嗑著瓜子問榮娘道。


    “靠譜,絕對靠譜!”榮娘斬釘截鐵道:“我今天早上幫主子換衣服的時候發現她藏起來一把扇子,前幾天她剛說要送給一個郎君扇子,現在主子把扇子都裝好了,你說這件事靠不靠譜?”


    “那有可能主子隻是把扇子收起來,今天並不想出宮!”元疍再次否定道。


    “怎麽可能,今天是初一,有燈會的。”榮娘解釋道:“上次主子出去就是十五,也是燈會。”


    “那要是主子……”


    “你給老娘住嘴!”榮娘氣道:“你要是想出宮吃好吃的,你就要相信主子今天一定要出宮,知道嗎?”


    榮娘就差拽著元疍的衣領大吼了,元疍這才不情不願的點點頭道:“看在你這麽拚命的份上,我就相信你這一次,但是……要是事情不對的話,下次我就不管了。”


    “放心吧!”榮娘怒臉換笑顏,攬著元疍哥倆好道:“這就對了嘛!放心,咱們今天一定可以出宮一趟,好好地玩一圈。”


    【】


    夜色微沉,竹君坐在鏡子前,把自己的長發梳成一個簡單的青螺髻。


    對著鏡子打量了一番,竹君餘光撇到了放在梳妝台邊的錦盒。


    看著錦盒,她臉上不由自主浮現出一抹微笑,低聲喃喃道:“也不知道他喜不喜歡。”


    隨意給自己的頭上插了幾隻綴了紅晶珠的小發釵,竹君拿起錦盒隨手塞到袖中,輕手輕腳的往殿外走。


    殿外,漫天星辰,地上草叢中悠悠飄起幾隻小小的螢火蟲。


    竹君踏著軟底的布鞋即將要走到大門處時,身後一聲幽幽的聲音響起來。


    “主子,大晚上的,您出去啊!”


    “啊——!”竹君被嚇出一聲慘叫。


    驚魂未定的回頭,榮娘兩個人站在竹君身後,一臉“逮到你”的賤兮兮的表情。


    “你、你們這是幹什麽,大晚上的不睡覺?”竹君一臉後怕的拍著胸口,氣道。


    “重要的不是奴在做什麽,而是您要做什麽?”榮娘手裏打著燈籠,燈籠柔柔的橙光照在她的臉上,雙目炯炯有神。


    “不過,主子!奴想提一個小小的建議,希望您能夠應允。”


    “什麽建議?隻要不是帶你們出宮一切都好商量!”竹君心裏冷笑道,本宮還不知道你心裏的幺蛾子。


    “哎,這就巧了不是,奴的意思偏偏就是希望您把奴帶上!”榮娘笑得一臉諂媚,同時不忘用胳膊肘捅捅元疍,讓他不要在一旁幹站著。


    “哦哦哦!主子,還有奴,您不要忘了奴。”一旁走神的元疍被榮娘一推,回過神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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