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水上上下下的打量著他。


    陽光裏……


    向東短而硬的板寸頭,襯著那張棱角分明的臉,陽剛氣爆棚……明明就是個粗獷不羈的男人,沒想到,還挺有腦瓜。


    向東痞痞的抿著嘴角。


    毫不回避的迎視著她的目光,“你看我幹什麽?不認識啊?沒見過?”


    “看你咋的?”江一水抬手拉過一把椅子,坐到了他的床邊,“哎,你到底怎麽猜到我的行蹤的?說出來聽聽!”


    向東學著她剛才的語調,調侃的一挑眉,“你想知道?那你就猜唄!”


    本來也沒想對方會有答案的。


    可誰曾想……


    江一水卻不服輸的揚起了小下巴,“切!猜就猜!你嘚瑟啥?”


    略一沉吟,“咱兩相處了兩天,你大概知道我家是祖傳挖山參的,也了解我膽大妄為的脾氣……所以,就猜到我要去雨天街賣山參?”


    膽大妄為?


    不錯!


    由第一次見麵開始,向東就在她的眼睛裏看到了倔強和不屈。


    江一水繼續往下說,“至於你是怎麽知道我去過向陽信托行的?”


    她停下了。


    水汪汪的大眼睛四下轉了轉,目光定格在了裝著新衣服的紙袋上,“哦!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對縣城裏的地形非常熟,剛才看過了我買衣服的發票,知道我去過客運站旁的商店,再一對照我回來的時間,就算準我一定會在那附近閑逛,見到了信托行的牌子,我能不進去嗎?”


    向東眯著眼睛笑!


    雖然沒說話,卻在心裏讚賞她敏銳的判斷力。


    猜的全對了!


    這丫頭,比他料想的還聰明……真不是個省油的燈!


    江一水還是有點想不通,擰著彎彎的柳葉眉,低聲的自言自語,“可你怎麽知道我要倒騰老家具呢?”


    她的身子略微在椅子裏前傾,兩條粗黑的大辮子搭在胸前,微風輕輕的吹動著她毛茸茸碎發,陽光把她的皮膚照得又白又嫩,好像一彈就能破。


    向東定定的瞧著她。


    仿佛整顆心化成一灘春水了,悠悠蕩蕩的……漣漪不斷。


    江一水靜默了好一會兒。


    糾結著還是沒想通。


    向東輕柔的給出了答案,“你剛才回來的時候,眼睛裏帶著亮光!笑眯眯的,一看就是有賺錢的新點子了!”


    “哦!”江一水這才明白了,撇了撇嘴,“切!你觀察的倒細!所以呢,你知道我根本就不懂瓷器和字畫,唯一了解的就是山裏的木頭,我們農村又多老家具,你就算準我會倒騰這個了?”


    “不是嗎?”向東說的有條有理,“挖人參大概就有789,三個月吧?過了秋天,你要想賺錢,就得想一些其他的門路了!好比倒騰家具……如果我處在你的地位上,我也會這麽做。”


    他是個有見識的人,言語中帶著睿智,“現在,大家的日子都很窮,糧食比古董重要,也許你用五斤玉米麵兒,就能換個紫檀盒,可等到盛世了,人們手裏有餘錢了,這些老東西可就又值錢了!到時候,十萬,百萬,上千萬……都是它!這叫古董買賣,隻要下手狠,出手穩,將來一定能賺大錢的!”


    江一水得到了他的鼓勵,心情一下就激動了起來,“你也覺得這主意可行?”


    “可行!”向東使勁點了點頭,“我支持你!如果你沒本錢?那我入股!無論你收什麽都行,別怕!如果賠了,我給你兜底!”


    “用不著你入股!”


    江一水擺了擺手,她早就打算好了……賣人參的錢,買家具。


    “喲!還挺有個性。”向東寵溺的笑著,“行啊!不入股就不入股!你高興就好!不過,我可提醒你一句,古董這個行業,門道很多,你多學習一些知識總沒錯的。”


    他看上去雖然很高冷,可對著江一水說話,卻是輕輕柔柔的,既不急進,也不強勢,也沒因為她年紀輕,又來自農村,而流露出半分的小瞧和輕視,相反的,卻像是一個知心朋友嘮家常,充滿善意的鼓勵和意見,聽起來很讓人舒服。


    江一水對他的印象,開始慢慢的改觀了。


    自然而然的,就征詢起了對方的意見,“哎,我今天在信托行看了看家具,注意了一下細節,那些雕工和鏤空,都有各自的特點,當舊物賣也就罷了,沒人願意細分那些,可要說成古董了,年代不一樣,用過的人不一樣,價錢也會不一樣吧?”


    真是個聰明人!


    一點就透。


    向東笑著點了點頭,“那當然不一樣了!平民老百姓用的東西,能和皇宮裏的東西一個價嗎?另外呢,除了質量和出處之外,年代也是一個定價的標準,想要不走眼,這就需要你掌握一定的曆史知識了,這麽說吧,如果你隻是小打小鬧的也就罷了,賺個零花錢,無所謂!可要在古董行裏做大?那就得係統的學習!光靠撞大運,撿漏就不行了。”


    “係統學習?去哪兒學?”


    “長遠來講嘛?大學裏有曆史係,考古係,念個博士碩士,有些東西也學不完。”向東一暼江一水的臉色,趕忙又體貼的把話拉回來了,“當然啦,進大學不容易!你可以先自修嘛!一點點從實踐中積累經驗,慢慢的也就通了!”


    他細心的給江一水出主意,“以你現在的情況來看,我建議你,先去縣圖書館借幾本書讀讀……”


    話還沒說完。


    向東就頓住,不再往下講了。


    怕她尷尬,視線緩緩地移向了窗口。


    江一水是個聰明人,一轉念就明白了,幹脆挑了挑眉,“你咋不往下說了,你是不是覺得我不識字兒?是個文盲?讀不了書?”


    直接站起了身。


    邊往門外走,邊不服的說了一句,“切!你給我等著!”


    “你幹嘛去?”


    江一水也沒答。


    一甩大辮子。


    窈窕的身影就消失在了門口。


    再回來的時候,她手裏卷著一本雜誌,往向東的麵前一攤,”這是我在護士那兒借來的,這期剛出版的!”


    向東瞄了一眼。


    不錯!


    /人民電影/第七期!


    封麵是/永不消失的電波/裏的孫道林,封底是老電影/紅孩子/的劇照。


    他納悶的望著江一水,“你給我看這幹嘛?”


    “你等著!”


    江一水坐在一邊,飛快的把雜誌翻了一遍……好像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雜誌就塞進了向東的手裏,“你考吧!”


    “考啥?”


    江一水兒自信的挺了挺小肩膀,“你從中隨便挑一頁,隨便挑一行,隻要你能開個頭,我就能給你背到最後。”


    “啊?”向東驚訝的瞪大了雙眼,“你隻看一遍,就都能背下來?”


    真是有點不信。


    幹脆也沒客氣。


    隨便翻到了中間的一頁,起了個頭,“咳咳,郭蘭英是深受廣大人民群眾喜愛的歌唱家……”


    是一篇介紹郭蘭英的文章。


    他還沒念完呢。


    江一水就接上了,“她歌聲甜美,尤其擅長演唱我國民歌。她的演唱極富個人特點,辨識度非常高。她所主演的歌劇《白毛女》、《小二黑結婚》等,廣受好評……”


    嘚吧嘚吧的……


    一個字都不差!


    向東都聽愣了,一個不小心,手裏的雜誌差點掉地上。


    呦嗬!


    厲害了!


    這丫頭!


    不但心思聰穎,竟然還有“過目不忘”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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