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8年的正月十五是2月21號。


    正好是江一水和向東婚禮的前一天。


    兩家人坐在一起,和和美美的吃著湯圓,也同時再確認一次,第2天婚禮的每個細節。


    晚飯之後。


    向長友起身告辭,“天色也不早了,明天還要早起辦婚禮呢,我就先回去了!”


    瞧了兒子一眼,“走吧?”


    走?


    對!


    這是原本就商量好的。


    既然是婚禮嘛,總要分出一個娘家婆家,還有各種迎接新人的儀式都要舉行啊,新郎新娘總不能在一起住吧?


    所以,兩家就決定,江一水留在戴家,向長友把兒子接回到省委招待所去,明天從那裏出發,過來接親。


    然而……


    兩口子真要分開住了,人要出門了,向東抬眼一看媳婦兒,心裏就有點兒不舒服了。


    為啥?


    不想分開唄,一晚上都不想!


    他先是磨磨蹭蹭的假裝刷碗,“爸,你等一會兒啊!”


    在廚房裏小聲的跟江一水說,“我不大想走!折騰那些妖蛾子幹啥呀?咱倆是法律承認的合法夫妻,明明可以睡在一張床上,幹嘛還分開?”


    江一水抿著嘴笑,“你別耍小孩子脾氣啊,這不是都已經說好了嗎?再說了,不就分開一晚上嗎?你趕緊走啊,別讓你爸看笑話。”


    “這有啥可看笑話的?”向東這個人想幹啥就幹啥,揚著嗓子向客廳裏喊了一句,“爸,你先走吧!我跟一水商量點事兒,一會兒我就回去!”


    江一水在他的腰上使勁掐了一把,“你淨出幺蛾子!現在就走唄!還非得等一會幹啥?多留一會能怎麽的?小孩啊?”


    幹脆拽著他的胳膊,“快走!快走!”


    把他推出了廚房。


    向東扒著廚房的門,趁著沒人注意,在媳婦的臉上親了一口,眼睛裏帶著寵溺,“行了!行了,別推了,我走還不行嗎!”


    輕聲的囑付了一句,“你也早點睡!明天且忙著呢!哦,對了!別忘了在喜服下揣兩塊餅幹,如果餓了,就偷著吃兩口!”


    忍不住小聲的問,“哎,你媽和葉設計師為你做的新娘裝,到底什麽樣啊?我到現在也沒看見過呢?”


    “我媽不是說了嘛,按照西方的傳統,新郎是不能看新娘喜服的!”


    向東忍不住調侃,“你媽講究也太多了!小資!”


    不再多說了,“那我真走了?”


    “嗯!你也早點睡!”江一水把丈夫送回到了客廳。


    向長友瞪了兒子一眼,“咋的?我是大灰狼啊,跟我回家一天,你還磨磨唧唧的,怕我吃了你?”


    戴家昌在一邊打圓場,“少年夫妻嘛,舍不得分開也是正常的!得了!向東,趕緊跟你父親回家吧!”


    父子倆離開了戴家。


    直接回省委招待所了。


    戴安妮可逮到機會了。


    拉著女兒的手,美滋滋的瞧著她,怎麽看都看不夠,“你今晚跟我睡吧?”


    心裏是有莫大的期待的。


    孩子在繈褓中就丟了,找到的時候,女兒已經結婚了,說實在的,母女倆從來沒有親親熱的躺在床上,嬉笑,聊天,說過半句貼心的話。


    這是戴安妮作為一個母親最大的遺憾。


    江一水也了解她的心境,體貼的點了點頭,“正好!我也是這麽想的!”


    回握住她的手,跟戴家昌道了晚安,母女倆這才一起回到了戴安妮的房間。


    戴家昌望著她們的背影……一樣的身高,一樣的苗條。


    從後麵看,幾乎走路的姿勢都差不多。


    不愧是親生的母女倆呀。


    他心裏感慨萬千。


    欣慰的點燃了一根煙。


    ****


    房間裏……


    母女倆洗漱已畢,都換了睡衣。


    江一水半濕著長發坐在床沿上。


    戴安妮笑望著她,“你這孩子,可不能這樣睡覺啊,會頭疼的!”


    進了浴室,取出了大毛巾,“來,我幫你把頭發弄幹。”


    江一水乖乖的側過了半個身子。


    戴安妮摩挲著女兒的一把長發,“你這頭發和我年輕的時候一模一樣,又厚又黑!”


    江一水回頭笑著,“你現在的頭發也挺好啊!”


    “不行啦!老啦!發際線都靠後了,發量也越來越少!”


    “哪兒有老?你才過40!正是女人最好的時候!”江一水的彩虹屁送上,“而且你又有氣質,又有才華,在我的眼裏,你是一個非常有魅力的女人!即便是現在,仍然是個大美人!”


    戴安妮笑得合不攏嘴。


    倒不是因為被誇,而是誇自己的人是女兒。


    她輕輕地推了推女兒的肩,“你可拉倒吧!要說美人嘛,你得算一個,你和你爸爸長得真像,尤其是那雙眼睛,水汪汪的,看人的時候好像會說話。”


    江一水頓了頓。


    也對親生父親的事情有些好奇……以前,每次稍微提到這個話題,戴安妮的臉上都帶著悲傷,所以,江一水盡量繞過不問。


    可今天不一樣了,母女倆相處和諧……


    她忍不住小聲的提了一句,“媽,如果你不介意……爸爸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呢?”


    “他?”戴安妮手裏的動作慢了下來,想了想,還是覺得應該跟女兒說一說,“我和他是青梅竹馬!他父親原先是開紡織廠的!母親是個猶太人,所以你父親是個混血兒,長得特別漂亮,人也非常聰明!從小到大,喜歡他的女孩子很多很多,可也不知道為什麽,他卻和我特別投緣!從小就一直照顧我,無論誰欺負我,他就像一個大哥哥似的,總要替我出麵討回公道!”


    “……”


    “抗戰的時候,他們一家人搬去了法國,他也在那裏學習,我們時常通信,等到全國解放了,他也學業有成了,就想回來為祖國效力……”


    江一水插言了,“他大概是想回來跟你團聚吧?”


    “也有這個原因!那個時候他在法國已經得到了一個很好的工作offer,有大好的前途,可他放棄了!等到他回了國內,我們倆自然而然的就在一起了!有過一段非常幸福的時光。”


    這是可想而知的,不用問,單從戴安妮臉上的笑容就能看得出來。


    這麽多年過去了,丈夫已經去世了,一個女人還能一直守著這份感情,可見是多麽的刻骨銘心。


    戴安妮的聲音裏帶著哽咽,“一個女人,一輩子如果能遇到一個真心嗬護自己的男人,這就足矣了!這麽多年,我走遍世界各地,經曆過無數的風風雨雨,我環顧四周,沒有任何一個男人,能像你父親那樣愛我!越老,我越知道他的好。”


    她囫圇的用手抹了抹臉,擦掉了不知不覺流下的眼淚,“不說這些不愉快的了!有件東西我要給你~”


    快步的走到書桌台前,打開抽屜,在裏麵取出了一個天鵝絨的小方盒,小心翼翼的遞到了江一水的手裏,“這是你爸爸希望傳到你手上的……”


    “什麽呀?”


    江一水打開絨盒一瞧,裏麵是一條通透碧綠的翡翠項鏈,外帶著兩個鑲嵌著鑽石的翡翠耳墜……


    先不說做工,一看翡翠的成色,冰種水潤,明明是躺在那兒的一串不會動的“石頭”,可看上去卻隱隱透著流轉的水光。


    戴安妮輕輕的撫摸著項鏈,“這是你父親送給我的,是他的傳家寶,是用北京崇古齋的一塊翠料而製,這料子還做了一對手鐲,後來落到了杜夫人,蔣夫人的手裏,可見是極好的!”


    “……”


    “我和你父親分開的時候,我正懷著孕,他拉著我的手說:安妮,如若你生了個女兒,就把這個翡翠給她,讓她戴著結婚,就算是我不在孩子的身邊,我的祝福也會一直跟著她。”


    戴安妮輕輕的摟住了女兒小小的肩膀。


    用自己的下巴摩挲著女兒的額頭,“一水,今天,我就把這套翡翠首飾送給你,這是我和你父親,對你和向東的祝福!”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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