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馳車內,方塊四微眯著眼睛,默默地打量著眼前這個臉上有著諂媚笑容的高中生好久,藍色的煙霧縈繞在駕駛室間,讓空氣顯得分外的沉悶。


    外麵雨已經停了許久,他便把車窗搖了下來。


    爾後,他說:“加入我會,從此便將此身獻與父神,跟隨著偉大的會長的腳步前進。在追尋真理的旅途中,財富、權勢、力量,一切你想要的東西,都能隨著你的貢獻而擁有。”


    “聽起來不像是研究打橋牌的團體,倒像是邪門歪道的教派,還有什麽父神、母神、小糊塗神的……一看就沒什麽吸引力!”羅家明聽著很失望,小聲嘀咕著。


    方塊四眼神嚴厲起來,肅聲道:“你說什麽?”


    羅家明急忙擺手:“沒,沒什麽……”


    轉而他又賊笑嘻嘻地問道:"我有一個問題啊,你比如說,我喜歡一個美女,碰巧你也喜歡她,誰都不肯讓,那怎麽辦,我們怎麽分?”


    方塊四顯然脾氣和耐心都並不太好,他冷冷的說道:“你想表達什麽意思?”


    “我想知道的是,具體來講,組織內部所需要我做些什麽,提供什麽,然後報酬以什麽形式發放。你比如說,要獲得你這一輛大奔馳我需要怎麽做,要能在這個小區裏買一套房我需要怎麽做,比如比如我們分贓……啊不,我們對分配有爭議的時候,將怎麽解決?”


    羅家明一口氣把自己的疑惑說完。


    “你隻需要現在跟我走就好了,”方塊四沒好氣地回答道:“你一個小小的、剛剛覺醒的e級異能者,什麽都懵懂無知,甚至連自己能力都把握不了,談什麽為組織效力?你必需要經過在聖地的統一培訓,經受了大阿卡那牌級長老洗禮,才能成為我們的正式成員。


    而在此之前,你將不會得到任何報酬。


    當然,如果你能順利成為52戰爭主牌或輔助副牌之一的話,你將會獲得相應的資金和團隊,去完成你所需要的這種豪富生活。”


    羅家明翻了翻眼皮,感情加入這勞什子打牌會議,還有實習期?而且不但轉正還需經過嚴格的考察,在此之前還沒有工資拿!


    天知道他所說的那個什麽長老、什麽牌是啥子東東,越聽就越像是邪教。然而陸言還沒來,他也不敢貿然翻臉,唯有應付道:“大哥,你能把剛剛說的那幾個名詞給我做下科普麽,我聽著有些茫然?”


    看到他恢複了恭敬的語氣,方塊四稍微消氣,暗覺得自己火氣有些大——難道是有走火入魔的跡象?他穩下心情,解釋道:“所謂異能者,又稱為超能者,統指的是長久以來,一些擁有科學不可解釋的、超越常人思維和物理常理的能力的人。


    具體起源已不得知,有人稱是高維空間能量核心的低維化,有人稱是基因能量的遠古蘇醒,有人稱是生命科學的躍遷……但是我們卻一直知道,這是父神的賜予。


    我在你的眼神裏讀到不信任,你以為我是在跟你說神話故事。但是當你跟我回到聖地,你就能夠感受到父神的存在,他至高無上的、俯仰天地的、鋪天蓋地的威嚴!


    超能力的獲得,隻有兩種情況,一種是降臨,一種是遺傳。根據現有史料的記載,神恩降臨總共有三波,公元前,中世紀和兩千年紀元,每波都有連續三次,最近這一波根據具體記載從1922年以來,每隔45年一次,你便是是第三波第三次神恩降臨的受益者。


    每一波,特別是最後、最偉大的神恩降臨、能量風暴,都會掀起一個波瀾壯闊的時代,你我很幸運,能適逢這個變革的時代。”


    這個長相奇異的男人,說話緩慢,音調裏有著刀刮玻璃的超頻音域,十分刺耳,然而他所敘述的內容,使得羅家明的眼睛越來越大,最後都快閃出星星來。


    秘聞啊……羅家明心中狂跳,默念著:“快說,快說……”


    仿佛聽到了羅家明的心聲,方塊四繼續說道:“超能者的產生分成兩種,第一是神恩降臨,第二是血脈遺傳。血脈遺傳是古老的超能者家族,傳承下來的實力。


    在你未知的世界裏,有著這麽一群人,站在九霄淩雲之上俯首看這天地,他們操縱著凡人的喜與樂,悲傷與痛苦,戰爭與和平,他們淩駕在世俗的權利架構之上,製定規則和操縱規則,他們是天生的貴族,諸神的選民,命運之河流的操舟者。


    我,方塊四,便是這古老遺脈的一員;而你,將有幸加入我們當中,何其之榮耀?


    不要以為你現在這般就很了不起,在有著大成就、大造化的超能者眼裏,你我都隻是一個剛剛出生、或牙牙學語的嬰兒,他們甚至隻要伸出一根手指,就能把你捏死!你自以為你能像個蜜蜂一樣遊離在高山陰影之外,然而,隻要我們想,你便永遠不能逃脫——就像在人的眼裏,螞蟻能離開他的視線多遠?”


    你還僅僅隻是一個剛覺醒的e級能者,在布雷諾斯體係裏麵,e級、d級、c級、b級、a級、s級乃至傳說中的使徒級,每一個級別都是巍峨的高山,站在山腳處的你,怎麽能夠理解巔峰之人的心境和想法呢?


    選擇臣服吧,這樣你才能夠獲得登山的條件——你不會每次都和月暗之夜那般幸運的!神恩眷顧者……”


    提到月暗之夜,方塊四的眼裏,不可抑製的流露出無盡的嫉妒。


    或許是由於這嫉妒,讓他不能夠像以往一般保持平靜和優雅的風度,心情有些急躁起來,說了這麽多,但他卻沒有解釋到關於他口中的世界橋牌大會的體製,而是直接說道:"加入我們,你將獲得新生。”


    他覺得自己說得很有誠意,然而羅家明卻不這麽認為。


    盡管這個平凡的高中生被方塊四言語中透露出的世界冰山一角所深深震撼,然而在沒有得到真實的感觸之下,卻也生不出窒息的感覺。


    他實在不是一個思慮遠闊的人,這會兒隻是在心裏默默哀歎:


    本來以為獲得高速運動能力的自己必然是這人生劇目的主角,哪知沒過幾個星期,陸言大哥三下兩下便把他收拾下來;更離譜的是,方塊四這個麵目可憎的家夥,這個長著大黑痦子、有礙市容的家夥,更是毫不收斂地宣稱——孩子,你隻是一個可有可無的配角,一個默默無聞的路人甲!


    士可殺,不可辱也!


    羅家明本來也不是很抵觸所謂大會的招攬,他畢竟有過病急亂投醫、找到陸言的經曆。然而方塊四那高高在上的俯視眼神,和招攬自己的這種白菜價錢,著實讓人反胃。


    這一副恩賜乞丐的崇高模樣,他真以為自己是在饑荒年代施粥的大善人麽?


    羅家明不動聲色,繼續提問道:“加入你們,我將要去聖地。那麽,聖地在哪裏?”


    “在歐洲!至於具體地址,你到時候自然會知道。”


    方塊四看羅家明在自己的諄諄教誨下有頗為意動的跡象,自豪地說:


    “你的選擇是明智的,很多年以後,當你回首往事的時候,你定會為自己今天的選擇所慶幸的。那麽,你現在回家一趟,把身份證帶上,我立刻幫你辦理好出國手續,買好機票。我們會有專門的工作人員陪同你抵達聖地的。”


    羅家明睜大眼睛,難以置信的道:“現在就回?”


    方塊四點點頭,說:“越快越好!我很忙,辦完你的事情,還有好多人需要確認……”


    羅家明問:“那我父母怎麽辦?學校要不要請假?我怎麽跟我老師同學說?我父母的意見都還沒有征詢唉?”


    方塊四很不耐煩地回答:“你要知道,你加入了我們,就將與俗世的一切都隔離了,你與他們將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何必理會那麽多?高高飛翔於天空的雄鷹,何須去理會地麵上螻蟻的想法?”


    羅家明難以置信地問:“我靠!敢情這加入你們,就跟和尚出家一樣啊?那你的父母呢,你也不管了?”


    方塊四眉毛斜挑,高傲地說:“他們雖然給予了我生命和血脈,但是卻是顯性基因遺傳的世俗之人,雖然在聖杯裏麵做些工作,但是卻不能撐起家族的脊梁。真正的強者,如我,擁有隱性傳承的方塊四,戰爭方塊的牌位擁有者,才是驕傲的存在!”


    羅家明有些發暈,這還是不是中國人啊……


    不,尼瑪,這還是不是人啊!


    他看著眼前這個臉上洋溢著莫名其妙優越感的男人,心裏越發地有些詭異起來。一種冰冷的涼意從背脊處油然而上,渾身有種麻麻的不自在感。


    羅家明的視線移到車窗之外,看著空曠無人的工地圍牆。更遠處,一個垂垂老朽的拾荒老者在步履蹣跚地離去,風中的蟬聲直鳴,太陽從薄薄的陰雲後麵露出半張臉來,給這大地撒下了淡淡的炎熱。


    然後,他在公路的盡頭處,看見一個男人悠然地走來,臉上仿佛還帶著笑意。


    笑容似乎可以傳染,剛剛陰著半張臉,此刻笑容又從嘴角爬上了眉頭。羅家明渾身鬆弛下來,開始有閑心打量方塊四脖子左側那顆肉色痦子起來。雖然隔著個人,但是好幾根特別粗黑的毛卻著力生長在他的視線裏。


    他一邊看,一邊說道:“哦,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那就是,如果我不答應,你會怎麽樣?”


    方塊四臉上剛剛掛著的淡淡笑容瞬間凝結下來,慢慢的、慢慢的,轉成了清冽的寒意,這寒意仿佛來自冬日裏黑龍江畔“呼呼”的刀子般的風,透過羅家明的眼睛,直刺到他的心裏最深處。


    方塊四恢複了他本來的神態。仿佛冰塊似的他其實本就不太適應談判、招攬之類的活計,在他看來那是無能者的表現。強者隻需要臣服,以無上之力打倒對方即可,哪裏要假惺惺地你來我往,交換底牌的浪費表情。


    隻是因為上麵的吩咐,況且中國區的人手本來就少,所以才臨時跟隊而來。


    但是相比以懷柔的手段招攬新血而言,強力壓服更適合他的口味一些。


    這樣子,新人才會在心裏留下陰影,而不至於後來居上,影響他方塊四的地位。


    待到羅家明把底牌攤開,他的心其實徹底放鬆下來,看來應該直接給這小子一個教訓,讓他心悅誠服、跪地求饒才好。


    他嘴角又重新有了笑意,居高臨下的眼神裏有了戲謔的意味,他說:“若你不答應,便打倒你答應;倘若還是不答應,那麽,抹殺之!”


    他這邪邪一笑,嘴角掛著的殘忍和血腥,讓車內溫度驟然降低幾分。


    “為什麽呢?其實我在這裏好好的,良民一個,並沒有礙著你們什麽事啊?”羅家明仍然是一幅懵懂的表情,毫不知覺地追問道。


    香煙早已熄滅,方塊四把煙頭彈出車外,大拇指依次地撫摸著左右手的鋒利的指甲,慢條斯理地跟羅家明說著話:“這個啊,主要是你有威脅啊!正如我之前所說,如果給你成長的時間和機會,說不定你能跑過光速,去驗證一下愛因斯坦的相對論呢?


    所以說,你若不為我等所用,那就勢必成為我們潛在的威脅,甚至會被我們的對頭招攬,成為我們的敵對陣營。未雨綢繆、防微杜漸這種事情,一直是我們這些清理者需要做的。”


    羅家明譏諷道:“這恰恰是你們極度不自信的表現。這樣一個狹隘、狂熱、缺乏安全感的團體,有什麽值得你自豪的地方?話說回來,你們的對頭是誰?”


    “你覺得我們現在的談話還有意義麽?”


    方塊四扭動著脖子,發出金屬磨擦所特有的讓人牙齒都酸的聲音,他說:“你,一個無名小卒,螻蟻一般的人物,不過就獲得了一點點小小的能力,居然一次又一次挑戰我的底線!那麽你,現在應該是承擔起我無盡怒火的時候了!”


    他說罷,猝然出手,左拳直擊向羅家明的頭部。


    這一拳打出,有風雷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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