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俞強端著杯子上來鬧事,陸言倒是有些苦笑不得。


    這張齙牙咧嘴的醜臉,陸言曾經甚為痛惡,無數次在夢中狠抽過。然而此刻再看到,更多的隻是覺得寫滿了小人物的可悲、可憐。陸言並不是睚眥必報的人,提不起作弄這種小角色的興致來,故而一直不曾理他。


    然而陸言不去招惹他,他卻找上門來。人至賤則無敵,此話果然不假。


    不過這麽多朋友在這裏,陸言也不想鬧得場麵失控,讓大家都不痛快,接過王嵐遞過來的小酒杯,與俞強碰到:“好,來喝這一杯。”說完便一飲而盡。


    俞強卻並不喝酒,而是眯著眼睛語重心長地教訓道:“俗話說‘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陸言啊,你看別你現在風光,可是一定要小心些啊,常言道:站得越高,跌得越慘喲……”


    他本想請陸言吃西餐,在周錦鯉麵前顯示自己所謂的經濟實力,然而卻發現陸言遠沒有他想象的落魄。而在伊利的這一頓飯,更像狠狠扇在他臉上的一巴掌,讓他心裏難受得緊。再看到心愛的女友,頻頻朝陸言投去愛慕的目光,嫉妒的心中有如蛇蟲咬噬。


    他腦袋都要氣得發昏,便借著酒意,上前攔著陸言說些晦氣的話。


    陸言愣了一下,不相信這娃居然還滿口跑起火車來。旁邊早有幾人過來拉俞強,勸著他坐下來。俞強好像酒氣上湧一般,越發的胡鬧起來,大叫別人不要碰它。陸言看著他耍瘋賣傻,混濁的眼睛深處,有著一絲得意的笑。


    陸言歎了一口氣,借著去扶他的模樣,人多手雜之間,右手輕輕地在他後頸上捏,暗勁收發,然後扶著軟軟倒下的齙牙強,對周錦鯉招呼:“小魚兒,你男朋友喝醉了,過來照顧他一下,我去叫車,先送你們回去吧。”


    他並不是一個軟弱可欺之人,剛才那一用勁,在將俞強弄暈的同時,念力已經滲入到了這醉鬼兒的後腰兩腎處。可憐齙牙強幾次挑釁,隻是為了一駁陸言麵子,卻不料為自己埋下了不能人事的苦痛後果。


    幾個人將俞強扶起,他的突然癱軟大家都隻以為喝高了,不曾作他想。周錦鯉原本有些驚慌失措地發愣,聽到陸言叫她,這才慌亂醒悟地走過來扶著。陸言一聲招呼,幾個男同事立刻過來一同近乎拖起俞強出去。


    因為男人們都想著後麵的活動,沒有人肯陪著發瘋醉倒的俞強回去。


    陸言也懶得做那個好人,跟出租車司機交待一番後,將這兩人送走。回來時,一個男同事不屑地說:“俞強平日裏仗著他那個當部門經理的哥哥,人五人六的,囂張的很。今天昏了頭,發癲鬧事,倒是出了一回醜,以後可有得取笑。”


    “不說他,敗了興致!”陸言搖搖頭笑,想到這家夥過幾天發現自己一直尿血,不知作何感想,是否有一種懊悔人品過差的想法出現。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這小子即使有十套房子,估計也沒幾個傻女人會跟他了。


    連男人責任都不能履行的家夥,拿來當擺設麽?


    回到雕閣廳,大家便將這事拋於腦後,繼續地拚酒吃喝。一頓飯吃了近一個半鍾頭,大菜都重上了好幾回。陸言見大家都停箸罷筷,便去結了帳,帶著眾人奔殺到輝煌百樂門那棟銷金窟唱k玩樂。


    ********


    輝煌百樂門五樓的大包廂裏,一陣鬼哭狼嚎。


    除了少數老阿姨和妻管嚴執意要回家歇息外,一起過來了近二十人。然而男女都有,這使得於小海、柳正這些沒有女朋友的光棍漢子大為失望。望著走廊上帶著陣陣胭脂香風飄過的摩登女郎,幾個年輕人眼珠子都恨不得瞪出來,永遠地留在那深邃無限的溝壑裏。


    口水流了一地。


    然而在王嵐等六七個女同事麵前,他們又拉不下麵子讓陸言去給叫幾排妹子供挑選,壞了名聲。失落之下,唯有將心情寄托在豪華的音響設備和叫不出名字的混合冰酒裏去,一時間哀嚎聲遍野、無數酒液下了肚。


    包廂的東側沙發群裏,陸言、老景、王嵐、陳永雙和李京喜幾個人在喝著小酒聊天。


    聊了一些廠子裏最近發生的事情後,李京喜忍不住問道:“阿言,你現在到底在搞什麽東西?”


    陸言也不做隱瞞,用了春秋筆法,說遇到了貴人,現在在辦一個公司,叫做錦江投資。


    錦江投資集團剛剛籌備,名聲並不顯。事實上如果不是嗅覺靈敏到伊利大酒店的老板陳興華這般人精程度的話,陸言的名片擺出來,都沒人知曉。王嵐他們屬於泰克的基層管理者,基本也遊離於江城商圈之外,況且又遠在江城稍顯偏僻的西區,更加沒聽聞。


    不過當陸言談及新公司已經在接手新近動蕩的灣塘集團部分資產,比如新思維教育、天成偉業製造、輝煌娛樂等旗下子公司時,眾人都不由得身子一矮,彼此的目光都灼熱了幾分。王嵐呼吸急促地追問:“這麽說,你就是這個錦江投資的總裁?”


    陸言點頭,隨即補充道:“其實我隻是一個代理人的身份,股份拿得並不是很多。幕後的人看中了我,而且他們能量很大,不然也不可能把這些接手盤下來。”


    老景也不由動容了,他現在是淄奇力的高工,在這個大型外企來說也算得上一個人物,而且近幾個月來在股市操縱唐祖海提供的近三千萬資金,如魚得水。然而比起陸言剛剛談及這些企業,自己又算是小兒科了。


    陸言給人的印象一直都是真誠勤奮的,這麽多人在場,倒是不會有誰懷疑他說的話有假——事實上陸言也犯不著來騙這些朋友。大家都隻是驚歎陸言的好運氣。


    老景並不是糊塗人,陸言和唐祖海這幾個月的變化,都落在了心裏,中獎一事肯定是個笑話。他向來都是個極穩重的人,陸言他們沒有提及,他也就不去追問。然而當陸言真正做起這麽大盤子的時候,他心中生出了太多的好奇,抑製不住。


    “阿言,幹脆我們都跟你混得了!”王嵐低聲地試探道。此言一出,旁邊幾個人的呼吸聲都不由得又沉重了幾分,眼睛直勾勾地看著陸言。


    苟富貴,毋相忘。


    看到陸言平步青雲,已然遠遠超出了他們所期冀達到的境界,舉目不能望。故往的熟人們,有的會心生忌恨,然而,更多人總是羨慕著,也期望陸言能夠看在往日的交情上,拉扯自己一把。


    而這卻脫離了陸言的想法,這錦江投資他隻當是白城子另辟蹊徑的皮包公司,並不曾有太多參與的想法。這次過來也根本就沒有想過這一點,況且公司的情況他一點都不了解,大權都落在龍月等白城子的人手中……


    他不由口中一滯,不知道如何回答。


    見陸言發愣,王嵐眼色倒快,嘻嘻地拍著陸言肩膀,說:“瞧你認真的,王姐跟你說笑的呢……來,喝酒。”


    幾個人將杯子舉起來,又同喝了一杯。


    王嵐把半杯混合酒液一口倒入喉中,冰涼的酒液流入胃中,迅速的燃燒著胃液,渾身發熱之後酒氣上湧,難受得她不由得猛咳起來。


    陸言看到,心中不由一動。


    他在淄奇力待了近四年,錢沒有多掙,朋友倒是交了不少,除了王嵐、老景、李京喜這些外部門的人,本部門的同事們也是處得極好的。不然像陳永雙這些同事們,也不可能明知道主管胡家濤不高興,也沒說二話地過來給陸言捧場。


    老景是浙江大學畢業的高材生,王嵐是公司係統文件管控的主管,李京喜是負責供應商來料檢查的老手……這些人都是三十多歲,年富力強,雖然並不一定能夠擔當高層,但是在新公司裏,定然也能夠找到適合自己的位置。


    即使像於小海、柳正這種中專、高中畢業的同事和好友,做人的機敏、勤奮好學,以及對自己的忠誠度,也遠遠高於龍月那夥白城子的原有班底。


    是啦,班底。


    目前錦江投資的發展形勢十分的好,上有官方背景提供的最優惠正常,業務方麵有灣塘集團各大佬洗白上岸所需轉讓出來的大把利益,又擁有著白城子這個精英輩出的地方提供的最優秀的管理人員,可以預料,在未來的幾年裏,這個新公司一定能夠在江城、在南方擁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而作為這家公司明麵上的掌門人,陸言其實可以理所當然地分享其高速發展帶來的巨額利益。而要達到這個目的,一定要在新公司裏擁有一定得勢力。這並不是說要與白城子爭奪對錦江投資的領導權,而是要有表達自己利益述求的渠道,要有廣泛意義上的權利基礎。


    而要形成自己的勢力,就必須要找到一幫聽從自己話的人,作為自己的助力、眼線和幫手。即使他們此刻並不能夠占據高位,但是平日使喚起來,定然也會強過外人百倍。


    可是他並不是一個個人魅力十分出眾的人,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收服起一幫人等。但是倘若在這新公司成立之初,摻一把沙子進去,那不是事半功倍?


    更妙的是,自己名義上還是新公司的一把手,龍月等人隻能捏著鼻子同意,而且還不敢有怨言。


    有權不用,過期就浪費。


    一心一意地埋頭做鴕鳥,實在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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