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飛揚,萬類聚霜。


    空氣中飄散著腥臭難聞的熱氣,如浪撲麵。陸言望著那些如狼群一般冰冷狡詐的野獸,本應是溫和的羚羊頭顱上麵,生著一大串葡萄一般的膿包,牙齒交錯縱橫,黑色的口涎將滴未滴,盡顯凶煞殘忍的野性。


    司南一族的戰士群呈一支巨大的箭鋒,一馬當先的是剛剛在台上發言的那個五十多歲的毀容老者。隻見他雙手提著一對門板般大小的斧頭,座下馬匹神駿,似導彈般飛奔而去,即將與那奔在最前麵的摩羯獸,正麵交鋒。


    陸言拖在後麵,透過前麵人群的間隙,看見那巨大的板斧輕巧得像天上的風箏,在與敵交手地一霎那疾電抬起,隻一揮,當先的那頭最強壯的野獸,就給掄到了天邊。


    身大力沉的它,竟然擋不住輕輕一磕碰。


    箭形大陣左側的鋒刃,全部都是手持三米龍槍的年輕漢子。他們騎技嫻熟,雙腿緊緊地箍著狂奔的戰馬,雙手呈三十度角下遞,待一接近那飛速襲來的摩羯獸,瞅準時機以手作杠杆,將那龍搶往上高高挑起來,往後扔去。


    接觸的一瞬間,幾乎有近二十頭如犀牛一般龐大的摩羯獸,被往天空高高挑起,騎隊中間的一個禿頭小子,雙手一搓,那溫柔如情人囈語低吟的風,陡然便淩厲了起來,憑空將這空中的野獸們,橫七豎八地淩虐了個遍,大塊的血肉灑了下來。


    這血肉一離體就變成了黑霜,一大股黑色的濃煙纏繞。


    又一個滿口煙黃牙的矮子低喝一聲,空中所有翻騰的血液漿汁都被附上了意識,錯過了疾馳而過的騎士群,落寂地掉在地上來。


    雪亮的兵刃高高揚起,擁有格鬥域的戰士都圍在最邊緣,在最前麵那個如天神降世一般的首領帶領下,如剃刀一般將奔騰的獸潮刮成了禿瓢,聚在中間的都是靈能類、超自然係和反常規係的超能者,各種各樣匪夷所思的技能,像剛才唱響的美麗樂章,伴著一種嫻熟而激昂的節奏,揮起了死神鐮刀,盡情地收割著摩羯獸,那貌似強大的生命。


    每一次攻擊,都多彩紛呈;每一次轉向,都純屬無比。


    他們是鐵打的隊伍,他們是天生的獵人,他們是屹立在十萬大山五千年的基石支柱。


    陸言心中仿佛有頭巨鼓在猛地敲著澎湃的節奏,剛才他還鄙視為幾百年前雜牌軍的司南一族,在戰鬥打響的那一瞬間,立刻爆發了超出陸言想象的力量來。


    這是鋼鐵的雄獅,是擁有五千年戰鬥傳統和經驗的專職戰爭機器。


    強大如斯!


    陸言騎著黑馬,跟在隊伍的邊緣地帶遊走,手中的快刀握得汗津津的。


    風聲飛揚,突然一頭凶猛的摩羯獸穿過戰陣的間隙,一躍而起,張開獠牙朝陸言撲來。陸言本就是全神貫注,見到有洋落撿,手中的快刀就照著它脖頸之間的那灰色鬃毛,以最簡單直接的方式,狠狠劈去。


    刀成一條簡約的直線。


    這頭嗤牙咧嘴的摩羯獸伏在地上還不及人腰,然而一躍而起,寬扁的腹部還有那猙獰的頭顱,將陸言的整個視線都要遮住。好在他胯下的這種馬竟然也不是凡品,夷然不懼地往左邊一躍,陸言劈出的這一刀正好借到了這一力道的勢能。


    刷!


    刀入脖頸,居然沒有太多的阻力,如同燒紅了的鐵片切牛油,陸言毫不費力地便將那醜陋的獸首割下來,然後將那具仍兀自掙紮的沉重軀體,遠遠拋在了後方。


    黑馬帶著陸言飛奔而過,而陸言卻望著那還洇有黑色鮮血的龍牙刃發愣。


    好快的刀!


    難怪旁邊幾個傻小子看著流口水。


    未曾細想,騎陣已然狂飆遠走。運動戰,要在遊走之間拖垮敵人。


    ********


    戰鬥大約持續了二十多分鍾,幾次強力的衝鋒擊潰,當騎藝最棒的小夥子騎著烈馬去追蹤逃逸四散的摩羯獸時,戰鬥已經接近尾聲。


    一場戰鬥下來,陸言雖不是經驗老到的毒眼,對司南一族的戰鬥力也有了大致的認識。


    五十多個擁有“神力”的戰士裏麵,格鬥域的猛人占了四分之三左右。


    畢竟是衝鋒陷陣,格鬥域的超能者才不會有太多顧慮。其它三類占的比例便少了很多,但個個精悍凶猛,都是走的是實打實的戰鬥路線。


    值得一提的是,這裏麵有三分之一的是女性。從豆蔻少女到結婚生子的婆婆客(婦女的意思),到四五十歲的中老年婦女都有,縱馬搏殺,巾幗不輸須眉。婦女能頂半邊天,尤其是一個五十多歲的獨眼老婦,擁有著超自然係的控電能力。


    超過五十頭摩羯獸,是被她用嬰兒手臂般閃逸藍光的電柱,給轟中頭顱而死。


    這個老婦人起碼就有b級的能階。


    好在如她一般的高手雖有,但並不多。更多的是e級和d級,再以上的都是些老家夥,出手也少。難怪以前聽人說“人老成精”,今天一見,果不其然。


    一直跟著陸言的王寶青沒殺到幾頭摩羯獸,此刻早已跑到天邊追趕殘餘分子去了。陸言便悠閑地騎著這匹剛降服的黑馬,在戰場上轉悠。望著四周的人群,他還在考慮這馬怎的這麽通人性,他倆剛認識不到幾分鍾,就可以一起上戰場了。


    心中一動,將這黑馬頭上亂糟糟鬢毛撥開來。


    這一看不打緊,陸言嚇了一大跳:一坨仿佛是骨質增生的玩意,居然出現在這匹黑馬的腦門頂上,不留神還真看不見——這馬也有角!


    陸言感覺後心生汗:他胯下這位,不會是dnd係列裏麵大名鼎鼎的寶石係魔獸……


    獨角獸?


    陸言腦袋一陣混亂,四處一打量,這一整片草場,可是有五十多頭呢?


    更讓他驚奇的事情發生了,戰鬥結束的人群並沒有立刻休息,除了少數在外圍警戒的戰士外,其他人都跳下馬來,幾個精明幹練的老獵手掏出隨身攜帶的短匕首,橫八刀豎七刀,熟練地將那摩羯獸的屍體解破開來。


    他們的左手都帶著一隻黑鱗手套,伸手往血肉模糊的摩羯獸腹腔中一陣猛掏,最後在圍觀者的歡呼聲中,掏出一團黑乎乎的堅硬結石來。


    這結石呈不規則的形狀,大的如拳頭,小的若雞卵,透過濃乎乎黑紅色的血漿,有熒光透出,珠光寶氣的。並不是所有的都有,幾乎十頭裏麵才有一頭有。所以每次發現一塊,圍觀的人就會忍不住歡呼。


    陸言拉著一個麵熟的青年激動問:“這個就是傳說中的魔獸晶核?”


    他猶記得這位仁兄的超能力是狂噴口水,落地生煙。


    這個能夠口吐黏液的人型灑水車給陸言翻了一個白眼:“牛黃狗寶、蚌殼珍珠知道不?這個東西是摩羯獸體內的變異組織,叫摩羯石,是用來儲蓄神力和吸收神力的,品質好的,也可以用來觸發遺脈一族的神力覺醒……”他一臉莫名其妙的驕傲和自豪。


    摩羯石……真沒創意的名字,不過儲存和吸收“神力”,這種電池的功效,跟傳說中的魔晶不還是有異曲同工之妙麽?陸言強忍著詫異,指著手中韁繩另一端的黑馬問:“這又是什麽?”


    “角馬呀!”青年看陸言的眼光,像城裏人看沒穿鞋子滿身泥的鄉巴佬。


    陸言揚起另一隻手的那口骨刀問:“那這又是什麽?”


    “龍骨刀啊?”見到陸言那口像天上半弦月兒般美麗弧線的刀子,這青年眼中又多了一些羨慕嫉妒,忍不住地咽了下口水:“這把龍牙刃,是用真龍最好的牙齒煉製的,光打磨都要花去一年的時間,在司南最好的兵器榜裏麵,都能夠排得進前十……”


    他停下了話語,後麵有句話沒說的是:憑什麽這把刀就歸了你小子?


    他沒敢問,山中老人在司南一族的地位甚高,沒有人敢質疑他老人家的決議。


    陸言喜滋滋地將刀收好,他看出了青年對這刀的眼饞,但是當作看不見,攬著他的肩膀打聽道:“十年一度的獸潮就完了?我看很輕鬆嘛,就幾個兄弟受了傷……”


    “打過獵沒?”青年問。


    陸言猛搖頭:“沒打過,看過……”


    有人走過來遞了一壺水,青年接過來猛地灌了一大口。


    咕咚、咕咚……他的喉結像一隻快樂的小老鼠,五升裝的水壺一會兒便幹旱得如同撒哈拉沙漠。


    補充完水分後,他摸著嘴巴邊的水漬,不屑地說:“打獵的時候,最早出動的是什麽?——是獵狗,追逐獵物的獵狗!這摩羯獸你看著凶猛狡猾,但是對於修羅界的攻擊來說,也就隻屬於獵狗的程度。真正的攻擊,根本就還沒來呢……


    你呀,小炮子子,抓緊休息吧,真正嚴酷的戰鬥還在後麵呢,養精才能蓄銳!”


    他一幅老鳥的樣子,背著手走開,留下呆若木雞的陸言。


    尼瑪,剛才隻是前菜啊?


    ********


    戰場的邊緣,血腥的風輕拂淺草。


    那戰士首領跟後續跟來的山中老人,兩人正打量著遠處坐在草地上發呆的陸言。


    這個首領臉上有三道由下而上的抓痕,這傷痕已有些年月了,像黃土高坡蒼涼的溝壑,粗糙得厲害,也將他原本的麵容給徹底的掩蓋了。他眼神如鷹一般銳利,有著洞徹人心的力量。輕抿著嘴,嘴角掛著濃濃地煩愁。


    “爹,你把這個外人帶到祖先的埋骨之地,還將麒兒的刀子給他,到底是什麽用意?”最先開口的是這個首領。


    山中老人慈祥地看著自己的兒子,這個司南一族的現任族長、百年以來最厲害的巴都木戰士常永發。山中老人看著兒子那醜陋的麵容和銀白色的亂發,唏噓不已。攏起了袖子,他低聲說道:“永發我兒,你還記得先祖祠洞裏麵的壁畫,最裏麵的那幾句話不?”


    常永發一愣,他並不明白父親為何會突然提起舊故紙堆的老掉牙典故來。


    低頭回憶著,突然,他抬起頭來,眼睛裏麵寫滿了激動和期待:“您……您、您是說這個人就是傳說中的……”他費力的吞咽了一下口水,終於把含在嘴裏的話語說出來:“亂命巫師?”


    “傳說中能夠攪動天下風雲的亂命巫師,可以擁有巫典上記錄的所有神怪力量,他必將終結那六道輪回的詛咒,智能上下比義,其聖能光遠宣朗,其明能光照之,其聰能聽徹之!他將顛覆那傳承千年、萬年的故有傳統,開啟新的時代……”山中老人誦讀著。


    常永發哆嗦著發白的嘴唇:“顛覆那傳承千年、萬年的故有傳統?”


    山中老人將視線對上了那個攬馬靜思的青年:“我們走出大山,讓子子孫孫永遠地遠離死亡、戰爭和離亂的希望,就在他的身上了!”


    這樣感歎著,似乎久盼的自由已然來臨。話音剛落,有牛角號聲吹響,幾個大嗓門的人開始喊叫起來:“第二波獸潮……集結!集結……”


    常永發渾身肌肉緊繃,扔在不遠處的兩把金屬巨斧“嗖”地飛至掌間。抬頭望去,隻見輪回之門出沒的血海之處,正跨出一隻粗壯的毛腿來。這毛腿足有三米高,而它的主人,一頭七米高的人形怪物正提著一隻超過四米長的古怪骨錐,走了出來……


    第二波攻擊來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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