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回頭對著門外狠狠道:“不管你生前跟他是什麽關係,不從天命轉世輪回,陰陽有別,何苦害人害己。


    如今塵歸塵,土歸土,讓往逝者安息,在世者才能得到解脫!”


    剛說完,屋子裏掛滿的鈴鐺開始響起來。那扇門大開著,桑珠站在離門口最近的地方,隻覺得背後發涼,不自覺往前麵移了幾步。


    女人搬了一塊鏡子放在瓦缸麵前,那鏡子橢圓形,跟女人梳妝鏡一般大小,鑲嵌在四周雕花的木頭上,下麵有腳架,一米左右的高度。


    鏡子正正當當對著瓦缸裏的人。旁邊擺了幾支蠟燭,女人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把餘久久手上的戒指拿下來了,用一個黑色繩子串起來,把它掛在鏡子最上段,戒指剛好垂到鏡子中心。


    隻見她綁了一根紅線,一頭連著戒指,另一頭綁上餘久久的中指。


    整個過程趙嶽沉默的看著,他發現餘久久身體在繩子綁上那一刻開始顫抖,越來越劇烈,他想放手,擔心等會兒有什麽意外,隻能繼續抓住她。


    這個時候女人也沒功夫管他和桑珠,她用幹枯帶著皺紋的手拿著油燈在餘久久沒有焦慮的眼睛前晃了幾下。


    沒一會兒,她的眼皮開始耷拉下來,半閉不閉的樣子。嘴巴裏還是蠕動著。


    餘久久隻覺得自己到了一個老式茶樓,她下意識朝茶樓走去,到了門口,瞧見有一個人在那裏給客人沏茶,很眼熟,想不起名字,也不知道在哪裏見過。


    那個人看見她,停下了手裏的動作,朝她走過來,他穿著黑色唐裝,戴了一個黑帽子。


    “你來啦。”


    他笑著起來很好看,她心裏覺得很愉悅。


    “你怎麽在這裏。”


    很奇怪,這句話脫口而出,她此刻明明不認識對方,但她對他毫無防備。


    男人沒回答她的話,隻領著她向前走,而她,也跟著他就這麽去了。


    “我等你了好久,你的事情辦完了嗎?”他問得一如既往的溫柔。


    “辦完了吧,不然,我為什麽能到這裏。”她像是被蠱惑,順著說下去。


    誰知那個男人搖了搖頭,“久久,是他們騙你來的,你記得你要幹什麽嗎?你還有事情沒做完,你不能來見我。”


    她搖頭,想不起來,她不知道他是誰,也不知道她為什麽要出現在這裏,更不知道她要幹什麽。


    她使勁想,怎麽也想不起來。


    她覺得腦子混亂,閉著眼搖搖頭想理清思路。


    “你是誰?”


    她突然睜開眼問。


    可是,麵前的人不見了,而她已經站在一個客廳裏。


    這個客廳好熟悉。


    她順著沙發往裏走,走到廁所,裏麵有嘩嘩的流水聲,水龍頭時而關時而開。


    剛握上門把,臥室突然傳來聲音。


    她推開臥室的門,像是冬天早晨的霧氣,白茫茫的一片,沒有視野。


    “齊然?”


    不知怎麽的,她下意識開口。


    她走過去看見床上有人背對著她坐在那兒,眼睛看著窗外。


    她正要過去,後麵有人叫住她。


    她一回頭。是容恩!


    她穿著睡衣,站在門口,皺著眉看她。


    “你怎麽在這兒?”


    餘久久想笑,這句話不該是她問她嗎?容恩怎麽會穿著睡衣出現在齊然家!


    見餘久久盯著她看,容恩笑了一下,從容的走過去翻出床頭櫃裏的東西倒出來,又拿上早已接好的水繞過去遞給齊然。


    靜坐著的齊然咻一下站起來,粗魯的拍開她手裏的東西,玻璃碎了一地,容恩手裏的藥灑得到處都是。


    數不清,隻覺得滿地都是藥,餘久久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裏,齊然轉過頭來看到她。


    臉,他的臉好可怕,眼睛、鼻子和嘴裏都有血,血跡已經幹枯了,整張臉呈現一種死灰色。


    她一步步往後退,齊然笑著向她走過來。


    退到廁所門口,齊然一把抓著她的雙肩,把她抱在懷裏。


    耳邊響起他熟悉的聲音。


    “你別怕我,我不會讓她傷害你的,我活著的時候沒有能力,我死了,傷害過我們的人我不會放過他們,你放心。”


    “你,你變成這樣?”


    “你別怕,我不會傷害你,你別怕。”


    “齊然…”


    “久久,對不起,我沒辦法,我真的沒辦法,我太不甘心了,太不甘心了!”


    齊然拍著她的背越說越痛苦,她感覺到他整個人在劇烈顫抖。


    他越抱越緊,嘞得她胸腔缺氧,就快喘不過氣來。


    想推開他,他像著了魔一樣,一直在她耳邊不斷說話,她聽不清他到底在說什麽,隻覺得大腦一片空白。


    就在她眼前一黑快要窒息的時候,身上一鬆,她下意識往後退了幾步,退到廁所洗浴台旁不停的捂著胸口咳嗽,喉嚨裏湧出濃濃的血腥味兒。


    “久久!快救我,快,救我,他來了!”


    她循著聲音猛然看過去,隻見齊然全身痙攣的躺在地上,口吐白沫,眼睛往上翻,小腹上明晃晃插著一把刀。


    “你別過去!”


    不知道什麽時候,容恩出現在門口,她穿了一套西裝服,像是風塵仆仆的才趕到,頭發淩亂,被眼前的一幕嚇得臉色慘白。


    餘久久沒聽她的,幾步跨過去,等她剛踏出門,才發現,容恩後麵跟了一大群人,其中不知道從哪裏來的記者,正對著齊然哢哢拍照。


    閃光燈不停的閃,她快看不到齊然在哪裏。


    她像發狂了一樣,對著門口的方向大吼,“滾開,都滾開!叫救護車,快點叫救護車啊。”


    她開始語無倫次,顫抖著手就要撥電話。


    齊然突然出現在她身後抱住她,把她護在懷裏,驚恐的往一個方向看去。


    嘴裏發出的聲音不停的顫抖,“你快,快點把東西還給她,快點還給她!快啊!”


    她沒反應過來,順著齊然的眼光尋過去,不知什麽時候躺著的“齊然”旁邊蹲了個女人,她把他半抱在懷裏。


    不,那不是齊然,那隻是一個沒有生氣的死人,她的齊然在背後,他還活著,還活著。


    餘久久縮在冰冷的懷抱裏瑟瑟發抖。


    她白襯衣外麵穿了一件無袖長袍,長長辮子垂到胸前,上麵綁了有玉珠,瑪瑙和銀質之類的裝飾。眼睛明明是笑著,卻讓人感到陰氣森森。


    隻見她慢慢捏著他的五指,一個一個的聽到骨頭碎了的聲音。


    嘴裏喃喃著,“你把它給別人,它會要了我的命。你不要,我就把你手斷了吧。下一個,就輪到她。”


    她說得很慢,一字一句,沒有情緒。


    餘久久死死的盯著她抓著齊然的手,眼睜睜看著骨節一個個在她手下斷掉,那清脆的聲音像是砸在她心裏,響一下,疼一下。


    身後的齊然渾身已經顫抖起來。他哆哆嗦嗦的去抓餘久久的手,摸到手上的戒指就狠狠的拔出來。


    “不要!”


    餘久久驚叫出聲,她大口的喘氣,那個女人已經朝她看過來。


    一邊走一邊咯咯的笑,嘴裏卻說著,“他被你殺死了,姑娘,殺人是要償命的。”


    話音一落,她隻覺近在咫尺出現兩支白森森的手。


    “啊!”


    一瞬間,一股大力的風從耳邊呼嘯而過過。


    周遭都安靜了,遠處漸漸傳來叮叮當當的鈴鐺聲。


    越來越大,越來越亂。


    她在天旋地轉的鈴鐺聲中失去意識。


    ———————————————————


    砰一聲,趙嶽一不留神。身下的人全身癱軟,直直往後倒去。


    “怎麽回事?”


    見線突然斷裂,女人趕緊抬起餘久久的眼皮看了眼,又摸了下腦門,表情嚴肅。


    “她怎麽了?”


    趙嶽已經把人扶正坐好,見她做完這一係列動作,桑珠已經跑到跟前來了,一臉擔憂。


    “一切隻能看她造化了。”


    女人收好東西,麵無表情的出去。


    “你在這裏麵放這些東西幹什麽?”


    桑珠驚訝的看到餘久久血淋淋的十指正咬著一條又粗又長的蜈蚣。


    他簡直能看見它吸血時一鼓一漲的肚子,直覺後背發涼。


    “救命的東西!”


    “這種東西你是要咬死她,你到底能不能治?”


    桑珠跑出去攔住她,圓圓的眼睛在夜晚分外明亮,滿臉不可置信。


    女人跟他對視了兩秒,發出嗤笑,“中蠱之人數日之內不解毒,蠱蟲侵遍全身到心髒,毒發而死,十指連心放血解毒而已。”


    “那這些東西又是打算幹什麽的?”


    趙嶽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符咒鈴鐺,又見餘久久似乎更嚴重,竟開始懷疑賴文川在眶他。


    女人回頭看了一眼,表情冷峻,“她不單是中蠱,要想解蠱得同時解怨結。執念太深,甘心被怨靈迷惑,縱使她不死,七日之後也是被利用的傀儡而已,到時候神智昏亂,冤冤相報,發展出造蠱害人的心智。還不如死了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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