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子安也不在乎馮氏是否把此事告訴蔣子寧,他已經由此恨上了自己的嫡親哥哥。再加上兒子蔣茂然忽發疾病,更是雪上加霜,因大夫找不到病因,蔣子安甚至懷疑是馮氏要斬草除根。


    氣急之下,蔣子安心中有了惡念。蔣子安到底在蔣府住了這麽多年,又是嫡幼子,當年也十分受寵,在蔣府裏也有幾個安插的人。


    故而蔣子安讓安插的人想辦法給蔣茂言蔣茂行兩兄弟都下了毒。


    蔣子寧也是在調查以後才發現蔣子安在其中的動作,蔣子寧十分痛心的對馮紫英道:“子安他一時行差踏錯,是我這個做兄長的錯,到時請馮小公子莫要拿此事打擾太孫,老夫求您了!”


    說著蔣子寧躬身行禮,把馮紫英嚇了一跳,他忙側身躲過,然後上前把蔣子寧扶起,道:“蔣大人何必這麽做?”


    蔣子寧看著麵色有些憔悴,對馮紫英歎道:“俗話說長兄如父,我本就沒對子安盡了長兄的職責,又先是馮氏不慈,瞞著老夫威脅子安,老夫也沒臉和子安說什麽,隻期望子安經過此事,好好做人,莫要辜負老夫的一片心就行了!”


    說實話,馮紫英麵對蔣子寧這副慈兄的作態,心中不但一點感動都沒有,甚至還覺得有些膩味。


    馮紫英又不是傻子,哪怕他經驗不足,但是經曆的多了,對方又隻是把他當小孩子哄,分明沒打算對他用多大心思,隻是想著先把自己哄走,最好不要把蔣府的事情宣揚出去就更好了。


    要說馮紫英對蔣子寧的話一開始是沒有懷疑的,但是提到蔣子安身上時,馮紫英敏銳的發覺,蔣子寧嘴上說饒了蔣子安一次,但實際上,在短短一天以後,嘴上就給蔣子安定了罪名,更甚至在他這個外人麵前,也沒有為蔣子安所謂做過的惡事遮掩的意思,這所謂的慈兄姿態未免太假了些。


    而且更重要的是,作為交際廣闊的馮紫英又怎麽會不知道蔣子安一家的事情呢?馮紫英曾聽說過一些小道消息,說蔣子寧這個當家人,對嫡親弟弟更受父母喜愛早就不滿,在父母去世後,馮氏鬧事時,直接順水推舟把嫡親弟弟分了出去,甚至也沒給多少家產,與其他庶出弟弟幾乎差不多。


    而這些年雖然蔣子寧的形象營造的很好,但這大部分原因是因為蔣子寧一直在朝中地位頗高,知道內情的不敢得罪或者也不想招惹麻煩,不知內情的,也不會對蔣子寧昔日的作為有什麽想法。


    而且蔣子安不僅沒有權勢,也沒有讓人另眼相看的才華,這樣一個被父母寵壞的紈絝,也沒人會為他出頭就是了。


    而馮紫英的父親馮唐,其實也是知情者之一,馮紫英在入讀學院以後,馮唐也沒有繼續把馮紫英當做以往的小孩子,把朝中不少隱秘的事情都慢慢告訴了他,而這蔣家的情況也提到了上一輩的恩怨。


    蔣子寧不知道自己拋媚眼給傻子看了,還以為能讓馮紫英在太孫麵前給他刷一個慈兄的名聲。而馮紫英呢,也發現蔣子寧這裏沒法知道真相了,隻半強迫的拉著馮清遠告辭,嘴上還敷衍著蔣子寧,讓蔣子寧以為自己是回去學院給太孫匯報。


    等馮紫英拉著馮清遠出了大門,馮清遠便甩開了馮紫英的手,質問道:“馮紫英,你剛才是什麽意思?我要和姑丈說話,你幹嘛非要讓我出來!”


    馮紫英聽到這話,冷冷一笑,道:“難道你還想和你姑丈說說你手上有致使蔣家兩兄弟中毒的東西嗎?你若是真想說,我也不攔著你,剛才也隻是看在同窗的份上,不想惹事罷了!”


    馮清遠一聽這話,沒了之前的怒氣,小心討好地說道:“是我不識好歹,不知道紫英兄的好心,還請紫英兄莫要生氣。”


    馮紫英冷哼了一聲,然後轉身離開,道:“還不跟上,回去給太孫稟報此事。你還想賴在這等你姑丈喝茶啊?”


    馮清遠暗自撇了撇嘴,但看著眼下形勢比人強,忙跟上去,道:“這就來,這就來!”


    而離去的馮紫英若有所思,他原先心中萬般思量,但是遇到蔣子寧這樣的人,都沒了用處,接下來該如何做還是得回去請教太孫才成。


    等兩人離開不久,大門不遠處一個鬼鬼祟祟的人才小心進了蔣府角門。


    此時蔣府裏,蔣子寧聽著眼前這個剛出現在門口偷聽馮紫英和馮清遠說話的人稟報。蔣子寧若有所思地說道:“你說清遠手中有讓茂言茂行中毒的毒藥?”


    那人忙回道:“主子,那表公子和那位馮公子就是這麽說的!”


    蔣子寧若有所思的揮了揮手,道:“好了,下去領賞去吧!”


    這小廝忙謝恩,高興地領賞去了。


    而蔣子寧也轉身來到正院兒看望自己的夫人馮氏。他到的時候,正好看見夫人在大發脾氣。


    “你們這些賤人,見我兒病了就想興風作浪?想都別想,還有你,白氏,我告訴你,若是我兒有半分不好,你那個兒子就別想有什麽好處!”馮氏神色如同惡鬼般,對蔣府這些來請安的侍妾姨娘們喊道。


    蔣子寧聽到這,也忍不住了,直接掀開簾子,怒道:“夠了!你說什麽胡話?讓人笑話!”


    馮氏聽以往都不管自己訓斥這些妾侍姨娘的夫君忽然開口,以為蔣子寧變心了,又胡攪蠻纏道:“老爺,您是不是向著白氏,您想捧著白氏生的那個庶子上位不成?”


    蔣子寧見馮氏情緒愈發激動,隻能歎道:“茂言沒事,茂行不過是庶子,嫡庶有別不用夫人提醒。”


    說這話時,蔣子寧沒看到下首跪著的白氏眼神裏閃過一絲憤怒不甘,但很快也掩蓋住了,沒被人發現。


    蔣子寧見馮氏這裏人多嘴雜,揮手道:“你們都下去了,沒事不要來了,免得惹夫人生氣!”


    馮氏這回倒是沒再說什麽,隻是看著那些侍妾姨娘們都離開。


    等屋內也揮退了伺候的人,蔣子寧才嚴肅的問道:“你給茂然用的那毒究竟是什麽,他又用到茂言身上,那日蘇太醫也沒透露口風,今日我聽說你那侄兒手中竟有那毒藥,到底怎麽回事?”


    馮氏一聽大驚,說道:“怎麽可能,我讓丫鬟把那花扔到蔣茂行那裏了!”


    話剛說完,馮氏才反應過來失言,忙解釋道:“老爺,我隻是順手的事,您也知道您那弟弟在府中不是沒有人手,也就茂行那裏人手不多,不太可能被您那弟弟關注。”


    話雖這麽說,但蔣子寧也知道,馮氏怕也沒安什麽好心,畢竟那花本是劇毒之物,若是庶子茂行接觸了之後中了毒,馮氏隻輕描淡寫的說幾句茂行不小心,也跟她沒有關聯。


    想到這蔣子寧甚至覺得自己這些年來竟是沒看清楚馮氏的狠毒麵目。他原本以為,馮氏不阻止茂行報考學院是大度,可如今看來,以往馮氏隻是把茂行當做無關的人罷了,甚至連陌生人也不如。


    蔣子寧也沒希望馮氏對庶子有多好,但這般涼薄,對茂行的生死如此不在意,讓蔣子寧隻覺得才看清了馮氏的真實想法。


    當然雖然有些失望,但蔣子寧到底和馮氏夫妻這麽多年,也不忍斥責於她。


    但是在蔣子安的事情上,馮氏的作為就讓蔣子寧不滿了。


    其實若是馮氏若是能把蔣子安的事情處理好了,蔣子寧也不會說什麽,畢竟他本就冷心冷情,一個不對付的嫡親弟弟和妻子兒子比起來當然後者更重要。


    但蔣子寧沒想到妻子的手段這般粗劣,連蔣子安那個蠢貨都發現了不對,然後又反過來,把妻子給蔣子安和他兒子蔣茂然下的毒,讓蔣子安重新下到了茂言茂行兩兄弟身上。


    險些讓嫡長子茂言徹底沒了命,這般愚蠢就讓蔣子寧說不出話了。


    蔣子寧歎了口氣,終究還是沒有說什麽教訓的話來,畢竟妻子已經因為茂言的身體心力交瘁,何必再說這些已經發生過的事情,還是以後再勸妻子行事謹慎些吧!


    ......


    馮紫英二人沒有立即回到學院,路上馮紫英拉著馮清遠去調查馮清遠那個小廝的事情,果然不出所料,那小廝早已逃走。馮清遠這邊的線索也斷了。


    馮清遠見馮紫英還在思索著什麽,忍不住勸道:“反正姑丈也已經說不追究了不是嗎?你還調查什麽?那小廝到時我讓家裏人注意著,總能把那個人找出來,咱們要不先回學院給太孫稟報此事啊!”


    馮清遠有心早早把此事結束,隻要蔣家的事情一完,他身上那點罪過應當很容易解決。


    馮紫英似是看出了馮清遠心中的打算,警告道:“蔣家的事情若是這麽稀裏糊塗的就完了,可你身上的問題還大著呢,眼下蔣茂行有沒有承認那夾竹桃是他帶進學院的,你的話還沒有證明,而蔣家那邊想把此事抹平,肯定不會承認夾竹桃的事情。到時候你成了替罪羊,可不要怪我今日沒有警告你!”


    馮清遠今日受到的警告已經不少了,再聽到馮紫英這麽說,心中甚至懷疑馮紫英在詐他,無所謂地說道:“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我相信太孫會給我一個清白的,這點就不勞煩紫英兄擔憂了!”


    馮紫英聽到這話表情一點沒變,隻點了點頭,道:“既然你這麽說,那我就不擔心了,咱們回學院吧!總不能耽誤了功課!”


    馮清遠雖納悶馮紫英忽然改變主意不再說什麽,但也沒覺得哪裏不對,隻跟著馮紫英回了學院。


    到了學院裏,馮紫英跟馮清遠告別,來到了學生會的辦公室。


    馮紫英一路上碰到了不少同學,在見到太孫跟前的紅人張方愚後,馮紫英眼前一亮,忙上前打招呼,道:“方愚,最近在忙什麽?”


    張方愚聽到聲音後轉身看向背後的馮紫英,輕笑道:“原來是紫英啊,我最近在忙著看幾位師傅修訂教材,倒也不忙,隻是得伺候著幾位師傅,不能離開,最近你在做什麽?”


    馮紫英一聽,心中忍不住羨慕,他知道張方愚所說的修訂教材,是學院用的教材,由幾位他們學院的師傅編纂而成的,因為需要幾個打下手的,太孫便指了最親近的張方愚與謝誌淵前去協助。


    這種好差事,馮紫英知道誰都眼紅,畢竟能在學院任教的都是朝廷裏舉足輕重的人物,學院這麽多學生,哪能讓教導的師傅們一一記住,而這種打下手的,天天在師傅麵前晃悠,師傅們哪能記不住?這都是結交人脈的好機會!


    雖然這麽想,馮紫英也沒嫉妒,畢竟他出身勳貴,與編書這種活計根本搭不上手,最為覬覦這活計的還是那幫文臣子弟們,他們出身勳貴的也沒有搶這個活計的意思,畢竟本身學識不夠,有沒有家學淵源,在師傅麵前丟了醜,那更是麻煩。


    而且馮紫英其實也有心和張方愚交好,再加上這次是有事相求,便把自己最近忙的事情托盤而出。


    張方愚聽到馮紫英說完蔣家的事情,神色不變,問道:“紫英想找我幫什麽忙?”


    聽這話風,馮紫英知道張方愚沒有拒絕幫忙的意思,頓時大喜,道:“蔣家的事情不是沒有突破口,除了馮清遠的那個小廝,還有蔣子安的兒子蔣茂然那所謂的怪病,我懷疑蔣茂然也是中了夾竹桃的毒,還有蔣家兩兄弟自相殘殺,雖說是家事,但是夾竹桃這種劇毒之物,進入咱們學院,可見蔣家不是一點責任都沒有,最起碼得把這夾竹桃的來曆給弄清楚吧!”


    張方愚點了點頭,表示肯定馮紫英的思路不錯,然後又道:“你是要我幫你把蔣子安約出來,順帶讓蘇太醫給蔣茂然看病?”


    馮紫英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張兄目光如炬,知道小弟的心思,正是如此!我想著,蔣子寧這邊是說了謊話,蔣子安那裏想來是個突破口。而且我不想被蔣子寧發現什麽,不然的話,蔣子寧反應過來,我就什麽也查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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