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宣回到東宮,在一眾太監的伺候下梳洗完了以後,來到了書房。


    一路奔波,哪怕少年人精力充沛,明宣臉色也帶著幾分疲倦。


    戴柯佝僂著身體,端著點心清茶慢慢走上前,“殿下,用些點心吧!”


    正有些怔愣的明宣回過神,看向戴柯,緩聲道:“戴公公,您怎麽又做這些粗活了?不是說了,讓底下的小太監來做就好了!”


    戴柯笑眯眯地道:“殿下,奴才這把老骨頭天天歇著才要散架,給殿下做點小事就當是鍛煉身體了!”


    明宣笑了笑,沒有拒絕,不過他還是讓人給戴柯搬了個圓凳,讓他坐下。


    戴柯到底先後伺候了先太後,當今,如今在明宣這裏,他也不是把戴柯當做一個奴才。


    戴柯這些年老成持重,提點了明宣不少東西。


    明宣麵對這個照顧自己好幾年的老人,忍不住流露出一些真實的情緒。


    “戴公公,你說這次祖父能扛過去嗎?”明宣表情帶著幾分憂慮。


    戴柯聞言有些不知該說些什麽,作為宮裏的老人,很少有消息他不知道。


    而作為如今宮中的焦點,太上皇的病情有很多人關注著。戴柯也從太醫院聽到了一些消息。


    隻看戴柯沉默不語的樣子,明宣心裏就有了數,心中一沉。


    戴柯見狀忙道:“殿下也不必太過憂慮,太醫院的太醫們醫術精湛,想來會有辦法的。”


    明宣揉了揉眉心,轉而問道:“戴公公,本宮的太子妃定了是誰了嗎?”


    戴柯忙回道:“回稟殿下,是安平侯府的許大小姐!”


    “哦?還是她?”明宣挑了挑眉,問道:“不知這位許大小姐有何好處,竟讓父皇母後都同意她做本宮的太子妃?本宮記得安平侯府並不興盛了。不過許熙嚴是她兄長?”


    明宣早就忘了曾見過這位許大小姐,但他也從母後口中提起過,母後對此人頗為讚賞,隻有些可惜其家世沒落了些。


    戴柯對此倒是十分了解,忙解釋道:“殿下,這位許大小姐您還親眼見過,就是三年前在玉真觀碰到的那位。


    皇後娘娘說那位許大小姐十分聰慧,落落大方的,又和您有一麵之緣在,就選了這位許大小姐做您的太子妃。


    而且據老奴知道的,許大小姐的兄長許熙嚴也讓陛下看重。


    您也知道,有許多人盯著您太子妃的位置,前些時間還鬧出了不少事情。


    反倒是許大小姐這,八風不動的,不但沒鬧出什麽醜事,對外也一直風平浪靜的,而且安平侯府目前是許大小姐掌管家務。


    所以娘娘也說這位許大小姐能撐得住事情,是顧大局的。”


    明宣一聽便知,父皇母後為他選的這個太子妃人選也是煞費苦心了。


    其實很早之前,明宣就想過成為自己妻子的會是什麽樣的姑娘。


    當然他並沒有期望如同現代一般,有個以愛情為前提而締結婚姻的妻子。


    不是這個時代不允許,而是他的身份不允許的。


    現代那些滿足女性幻想的古代言情小說,在明宣看來其實隻能放在每天沒正事幹的紈絝子弟身上。


    這些年,他忙起來有時候連飯都沒時間吃,如今他還僅僅是太子。


    而且還是個不務正業的太子。


    明宣不至於眼睛緊盯著父皇的龍椅,他不是權力欲十分重的人,也知道皇帝這個位置意味著什麽。


    所以他也不急慌慌著接自家父皇的班,但是吧,作為繼承人,還是唯一的,就是想浪,也浪不起來。


    談戀愛這種事,壓根就與他絕緣。


    他能做的,頂多是婚後戀愛,當然更大的可能是對自己的太子妃相敬如賓,更甚至連這點都做不到。


    所以明宣對選太子妃這件事熱情度就沒有多高了。


    不過皇帝皇後還是非常疼愛明宣的,也不願他以後夫妻不諧,費心選了這位許大姑娘。


    許大姑娘出身侯府,雖侯府已經沒落,連爵位都不免沒了,但許大姑娘的兄長卻是個天資奇才,被皇帝重用。許大姑娘本人也被皇後讚許心性清正,長相也是極好。


    而許大姑娘前番與太子也有些交集,皇帝皇後聽說太子對她印象不差,綜合各種考慮,這位許大姑娘就雀屏中選。


    明宣也不願掃了父皇母後和許大姑娘的麵子,勉強在戴柯跟前應了幾聲,讓他準備一些禮物賞賜安平侯府。


    戴柯聽了吩咐便下去了。


    但轉頭臉上就流露出幾絲憂慮。


    戴柯是人老成精的人物,從剛才的對話中,對太子的心思看出了七七八八。


    說來戴柯從太子恢複男子身份以來,就被皇上派去了太子身邊,那時皇上甚至還不是太子,太子更隻是一個王爺世子。


    那時戴柯本已經為先太後守陵,但心裏到底記掛著主子的兒子,也就是當今。還有就是他一直保守的秘密。當年先太後宮中,唯有他知道太子真正的性別。


    後來得知太子恢複身份,他終於不再擔心保守的秘密出現差錯,為了主子臨終前還記掛著的事情,也終於能來到小主子身邊伺候。


    畢竟他原先的身份實在太過顯眼,若他早早去太子身邊,隻會引來他人對太子不好的視線。


    從他來到太子身邊以來,已經有好幾年的光景了。


    他對自己的使命也很清楚,其實戴柯也知道,無論是皇上還是太上皇,把他放在太子身邊,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對他的優容。


    但戴柯一直都是忠心且謹慎的。


    他從來沒忘記做一個奴才的本分,也知道用自己的能力為小主子分憂。


    說起戴柯這些年在明宣身上投注的精力可是太多了。


    一開始戴柯就擔心被當成女孩家教養的小主子會移了性情,見到了小主子心中才鬆了口氣。


    甭管外邊人怎麽說小主子頑劣囂張,戴柯都沒說什麽教導的話。


    畢竟戴柯雖名義上是奴仆,實際上,誰都知道他在太子這裏有半師之誼。


    戴柯很守本分,不會插手朝政正事,他一直認為教育太子是皇上的責任,他當不起也不敢當,但他很擔憂小主子的感情情況。


    他在先太後身邊伺候,見識的多了,知曉有些紈絝子弟竟然也塗脂抹粉,做女兒態,甚至還和男子交往過密,最為典型的就是榮國府二房的那個賈寶玉。


    也是因為此事,他少見的越過小主子去皇上那說了他的憂慮。生怕太子殿下被賈家人給帶壞了。


    之後賈家人,比如學院的賈璉,在不知不覺間就被排擠出了太子的小圈子裏。至於賈珠,本來就不在太子的圈子裏。


    當然明麵上是因為賈璉學業不咋樣,僅僅有幾分小聰明,但偏偏他的堂弟賈寶玉衝撞了難得微服私巡去榮國府做客的太子殿下。


    那位賈家的小少爺本就是個輕佻的,見太子殿下麵容俊秀,便想著親近,但可惜太子殿下有些潔癖,一碰麵,對賈寶玉就有了不喜。


    當然戴柯也知道小主子對賈家厭惡的真正原因,主要是榮國府長幼不分,榮國公剛去世就鬧了不小的風波,一開始小主子還因為賈璉的緣故對榮國府大房有些同情。


    可誰知道後頭,那位榮國府的大老爺不僅自己立不起來,還對提議壓下二房的賈璉報以老拳。


    得,鬧了這一出,連賈璉也退縮了,其實也沒什麽,賈璉真隻是個紈絝子弟罷了,讓他有勇氣反抗父親還真不太可能。


    於是小主子就成了惡人了,戴柯哪能看不出,那賈赦哪裏是愚孝,分明是個得誌便猖狂的小人,知道小主子對賈璉的處境不忍,不僅不感恩戴德,反而得寸進尺。


    對賈璉的嗬斥怒罵分明隻是他以退為進的招數,試圖讓小主子為他出頭,還不想受了不孝的名聲,真是打的一副好算盤。


    當然戴柯也不管榮國府怎麽作死,他隻要小主子不被人帶壞就安心了。


    後來小主子在學院這邊和一群年齡差不多大的少年同吃同住,戴柯見了幾次,知道小主子沒有斷袖的苗頭,也就沒在管。


    戴柯也知道,自家小主子壓根就沒開竅,後來皇後娘娘給小主子選太子妃,小主子竟然提出讓娘娘辦個女子學院,奇思妙想,但他知道這時候自家小主子也沒開竅。


    如果戴柯這會兒知道後世的流行網絡用語,便知道他小主子這樣的隻能用一個詞來形容,“鋼鐵直男”。


    到了如今,讓戴柯有些擔心且奇怪的是,小主子壓根沒像其他同齡的少年人一樣生出些許旖旎心思。


    戴柯不知道為何小主子壓根沒對將來太子妃產生一些期待,但他不管出於奴才本分,還是這些年的主仆情分,都不希望小主子太過孤獨,更希望他與妻子琴瑟和諧,白頭偕老。


    戴柯甚至懷疑是不是小主子聽說了哪個不知死活的編排的話,尤其是前頭還有齷齪在。


    更甚者,戴柯就怕小主子一不小心被人引誘學壞了,要知道小主子可是當今唯一的兒子啊!


    想著想著,戴柯的步子就快了起來,朝著大明宮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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