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虎奔馳在駛往郊區的公路上。


    薑堰雙手搭在方向盤上,眼睛看著前方,從今早得知又一名女性遇害後,他的臉色就不太好。


    言蘇抄手坐在副駕,神色也有些淡。


    這一次的屍體現場,依舊是郊區公路旁的樹林,一如第一次那樣的偏僻,沒有攝像頭。


    隻不過這一次,屍體離道路更近,車輛駛過時,輕易就能看到樹叢中躺著的人影,所以一大早,屍體就被發現了。


    薑堰言蘇到時,除木頭在查昨晚案發的一些情況外,其餘人都已經到了現場,隻不過大家臉色都不太好就是了。


    李小炎翻看著剛拿到的資料,正在對眾人說明:“死者叫謝靈,25歲,同樣是cbd白領,根據她身上的證件顯示,她是某公司的行政主管,已經跟工作單位聯係過,她已經三天沒去上班了。”


    “三天?那不就是宮正被抓的前一天?”大聖恨恨地說:“所以,他還是有作案時間,真是邪門了,偏偏dna結果還不是他!”


    言蘇聽罷,轉頭向死者看去,紅色,又是紅色的衣服。


    陳司和林音已經蹲在屍體一側,仔細檢查。


    “死者,女,身長166厘米,初步推測為割喉致死,體表多處位置存在淤青和勒痕,角膜出現白色小斑點,有逐漸擴大趨勢,屍斑呈暗紫紅色,未見融合,屍僵發展全身,再根據屍冷,推測屍體死亡時間為淩晨3時左右。”


    “但現場沒有任何噴射狀血跡,和之前一樣,這裏不是第一案發現場。”


    話音剛落,薑堰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是木頭要匯報結果:“隊長,這邊有情況,昨夜負責監視宮正的兩名警察,飯菜中被人下了安眠藥,時間大概是兩點左右,他們訂了燒烤店的炒飯和肉串,所以,宮正擁有作案時間,也沒有不在場證明;同時被證實的是,當時燒烤店負責送菜的小夥子,走出店鋪不久,就被人在拐角處被敲暈,今早才醒來。”


    “監控呢?”薑堰問。


    “當時夜色很暗,他又戴著鴨舌帽,步伐匆匆,幾處監控都看不清臉,暫時還不能鎖定到底是誰。”


    掛了電話,薑堰麵無表情,言蘇陷入沉思。


    片刻後,她走到屍體旁蹲下,問:“這名死者身上的傷有沒有比之前嚴重。”


    陳司搖頭:“從表麵上看沒有,但是內部髒器損傷還需要進一步的檢查。”


    言蘇點點頭。


    過了一會兒,身後傳來聲響。


    原來是周文理和方柏林來了。


    周文理一來就問:“怎麽回事兒?”


    薑堰言簡意賅的跟他匯報了情況,這下,周文理的眉頭也皺了起來,側頭問方柏林:“方教授,這,你怎麽看?”


    方柏林上前一步,問:“死者的傷勢是否比前幾個人重?”


    陳司沒有回答,反而是言蘇說:“這個問題我也想到了,但是老陳說目前看來沒有,內部損傷要解剖才能出來。”


    “那就隻能等著了,如果沒有加重的話,就更能說明凶手不是宮正了。”


    言蘇點點頭,認可他的看法:“對,如果凶手是宮正的話,這次我們把他帶過來審訊了一天一夜,必然會造成他情緒上的起伏,根據心理測寫,他會變得非常憤怒、怨恨和扭曲,在這種情況下,他對受害者的虐待手段,理應變得更加殘忍,可並沒有。犯罪手法的穩定,代表情緒的穩定。這就說明凶手昨晚非常冷靜,這樣跟宮正的性格明顯是不符合的,那,凶手又會是誰呢?”


    “師妹,你有沒有想過,會是其他人在模仿殺人?”


    言蘇一怔,順著他的思路說:“師兄你的意思是……真正的凶手不是宮正,反而想要嫁禍給宮正,所以從他的性格出發,模仿他殺人?”


    聽起來好像有些駭人,但現在已經出現了邏輯悖論。


    明明很多方向都指向宮正,但最關鍵的兩點,卻跟宮正背向而馳。


    如果真的有人在模仿,就要從表麵的心理測寫中,找出隱藏在後麵更裏層的性格。


    想到這,言蘇像是打通了身上的任督二脈,一個個想法冒出來,她衝著方柏林微微一笑:“師兄,謝謝你。”


    然後風一般的離開,隻留下一句:“我先回辦公室了。”


    薑堰看著迅速消失的言蘇,不由得一笑。


    她完全沒有把他這個男朋友放在眼裏啊。


    言蘇剛走,方柏林被通知學校臨時有事,所以也離開了。


    陳司鑒定完畢,林音把記錄本收了起來,說:“如果真的像小蘇姐剛剛說的那樣,傷勢沒有加重,則宮正不符合凶手的畫像,那麽凶手隻有一個,就是戴著鴨舌帽給飯菜裏加安眠藥的那個人。”


    “這麽晚了,他竟然還在別墅區,這就說明他的住址一定在別墅區附近,並且,他肯定知道宮正被審訊的事情。”


    陳司點點頭,邊走邊說:“昨天我看過李立勇和杜文的資料,想比之下,杜文更有嫌疑,他在高級俱樂部工作,宮正又是一個玩咖,所以,他有足夠的時間去接觸、揣摩宮正的性格,最重要的是,他有作案動機,他曾經可是被宮正明目張膽的把自己女朋友搶走了。”


    “時間呢?他之前不是出國了嗎?”林音納悶。


    “這就是這件事的巧合之處,杜文雖然前段時間一直在頻繁的出國,但是在國內的時間剛好是三名受害者的案發時間。”


    “那還等什麽?趕緊跟薑大神說,先把他逮捕起來啊。”


    “急什麽?都說過了,破案不是選擇題是填空,有時看起來最有嫌疑的那個反而不是最後的凶手。”


    林音訥訥應道:“哦,知道了。”


    “先回去吧,下午不是要開會,要盡快出具鑒定報告。”


    第二次案情分析會議。


    這次參會人員隻有盾牌成員,算是一次內部會議。


    薑堰站在白板前,把這次的照片貼上去,聲音十分低沉:“這已經是這個月的第三具屍體了,有什麽想法都說出來。”


    李小炎拿著謝靈的卷宗說:“謝靈跟之前兩人一樣,都是出色的都市白領,也是某高級俱樂部的會員,這三名死者,生前所受的虐待如出一轍,都有捆綁的痕跡,但最後的致命傷卻不一樣,邵麗玲是胸口被刺穿,彭詩晴是被人掏空了髒器,謝靈是割喉而死。”


    “確實是,三種手法看起來一樣,卻又不盡相同,反正不管哪種都挺血腥的。”大聖緊接著說,“還有,既然死亡時間在淩晨三點,我們到屍體現場時時八點半左右,那是不是可以查一下這段時間的道路監控。”


    “已經在查了,拋屍現場附近沒有攝像頭,但那條路的盡頭有一個拐角處的加油站裝有民用攝像頭,已經申請調取監控錄像了,可即使如此,也隻能看到部分車流。”


    薑堰聽罷,在白板上緩緩寫下‘道路監控’四個字,然後說:“繼續。”


    言蘇轉頭看向陳司,說:“老陳,你先說一下屍體鑒定結果吧。”


    陳司點點頭,開口道:“從屍體上看,體表傷害還有內部傷害都跟之前兩人差不多,胃中仍有上等的幹紅和牛肉。除屍檢外,還有其他幾個疑點。”


    “第一,之前我讓木頭調查的手術用品,已經鎖定了兩名嫌疑人,李立勇和杜文,據了解,李立勇前段時間剛把房子賣掉,其次,他跟宮正曾經是同學,同為臨床醫學專業,但不知為何,畢業後沒有從事醫療行業,我想說的是,李立勇是有條件在摘除器官時,留下整齊的刀口的。”


    “另一人杜文,跟宮正的交集更多,這一點想必你們知道的更多,我就不再贅述了。第二,昨晚的‘黑衣人’作案時間為淩晨兩點左右,這個時間段還能留在別墅區的人一定在附近居住,並且他對宮正的行蹤了如指掌,我建議調查昨晚別墅區周圍的所有住戶。”


    白板上又落下了幾個詞語:別墅區附近、手術用品、李立勇、杜文。


    寫完後,薑堰跟大家講述了昨晚對杜文訊問的全過程。


    “這麽一看,杜文的嫌疑明顯更大,李立勇雖然也十分符合,但他根本沒有作案動機,跟宮正是同學的人有很多不是嗎?”大聖緩緩說出心中的疑惑。


    言蘇神色有些淡,一瞬間,她腦海中浮現出這個案子的一些畫麵和一些表情。


    郊區公路旁的樹林、一個又一個的女屍、整齊劃一的傷口、精致的生活、紅衣服、白領女性。


    幾個月前,因為有可能被杜文發現了自己的秘密,所以不再顧忌,轉而開始策劃報複。


    還有整個審訊過程,他眼中偶爾閃過的惡作劇般的笑意……


    一切的一切都與宮正那麽合拍,可現在,一個又一個的證據表明凶手不是他。


    言蘇心頭一震,如果真的有那麽一個人一直隱藏在宮正身後,把宮正當成自己的保護傘,她的腦海裏倏地冒出來一個人:


    杜文。


    他有動機,他要為自己的女友複仇。


    他了解宮正的真正麵目,知道他不是別人眼中的好好先生。


    他和女友都是優秀的理工科畢業生,具備模仿和學習能力。


    他潛伏在俱樂部,有足夠的時間接觸宮正,了解他的喜好,譬如喜歡紅色的衣服、喜歡喝紅酒,想必他也跟蹤過宮正不少次。


    他之前有錢,也去過不少國家,這些隻要包裝,就可以誘拐和吸引那些白領。雖然不是什麽風度翩翩的富二代,但是開著好車、文質彬彬、胸有點墨的男人同樣能吸引女性。


    他對警方不信任。


    他之前的言行,顯現出了他對宮正那個圈子的人的憤恨,尤其是在複述了那些人對他的嘲笑之後,可見,幾個月過去了,他對這些話仍是記憶猶新。


    言蘇目光冷冽,抬頭看向薑堰,一字一句說:“如果凶手不是宮正,那麽隻有一個人的嫌疑最大,杜文。”


    她又複述了一遍自己的想法,眾人都是瞠目結舌。


    薑堰抬眸看著她,說:“木頭,仔細查一下杜文現在的住址還有所有的信息。”


    就在這時,陳司低沉的聲音也插了進來:“還有李立勇的。”


    李小炎轉頭看他,表示不解:“陳法醫,你還是認為李立勇有嫌疑?”


    “我同意言蘇的所有觀點,看起來杜文確實是比李立勇更有嫌疑,但又有誰說過,凶手殺人一定要有動機?”陳司看向眾人,聲音有些低沉,“尤其是對一個心理變態者來說。”


    接著,他轉向言蘇:“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曆來有不少是殺人案是隨機作案,隻不過這次是一個連環殺手,難道就不考慮事情的隨機性了嗎?”


    言蘇一時語塞:“可是,這個案子看上去完全不符合凶手隨機挑選對象的假設。”


    “我不否認她們三人存在一定的關聯性,首先,紅色,不僅指代女性,還代表生命的活力、充滿希望的事物;其次,誘騙這件事我也同樣存疑,一個成年男性,根本不需要做那麽多,隻要他想要針對一名女生,先天上體力的優勢就會讓他們很少失手,這三名受害者的住處還有一個共同點,就是從公司到回家的路上,都會經過一片鮮無人煙的胡同。”


    “綜上,我承認杜文的嫌疑最大,但是不能忽略小概率事件,我堅持提審李立勇。”


    一片寂靜。


    大家一時之間都沒反應過來。


    畢竟,對於連環殺人案來說,在國內還從未出現過隨機挑選目標的情況,更別說,現在的這張拚圖缺失的幾塊中,隻有加上杜文,才能完全的填滿。


    薑堰拿起馬克筆往白板上敲了敲,道:“這樣,木頭和大聖現在就去查李立勇和杜文的住址,我們連夜提審。”


    他們二人的工作效率很快,沒多長時間便回來匯報。


    “杜文的住址就在別墅區附近山區的農舍中,是獨立的院落;而李立勇的現住地顯示,他也在別墅區附近的山區,隻不過奇怪的是,他住的那裏是亂墳崗,平時根本沒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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