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無羨站在伏魔殿後的血池前,已經剪短的頭發利落的用紅帶紮了個馬尾,紅底黑緞短袍配上窄袖高靴,腰插陳情,手拿隨便,一副作戰裝備的模樣。


    “你真要獨闖魔界?”江澄一臉擔心的看著魏無羨,說道:“就算你現在已有魔女之身,但你能熟練運用魔氣嗎?魔界之大,你有把握找到藍忘機,還能全身而退嗎?”


    “我不能再等,聶懷桑說了,抱山散人用最後的魂識將藍湛的身體護在神樹幻境中,隻要從魔界找到他的魂識,帶回來歸位,變能救回藍湛。但魔界封印已破,神樹正在迅速衰敗,神樹幻境隨時可能崩塌,到時藍湛的身體毀了,就再也救不回了。”


    “魏無羨,你可有把握找到忘機?”藍曦臣慎重問道。


    魏無羨轉身看向藍曦臣,說道:“我的清心鈴在藍湛身上,它與我有些微感應,我覺得可以試試。”


    “你竟然把你的清心鈴給了藍忘機?!”江澄忍不住叫了出來,那可是雲夢江氏子弟非常私人的物品。


    魏無羨看了江澄一眼,臉上微紅。江澄認命的歎了口氣。


    “魏,魏公子,我和你一起去!”溫寧上前一步說道,畢竟在場所有人,隻有溫寧在魔界還有一戰之力。


    “魏無羨,魔界深不可測,危險重重,我們也幫不上什麽忙,你就帶上鬼將軍吧。”藍曦臣說道。


    魏無羨考慮了一下,點點頭同意了。


    江澄拍了一下溫寧的肩膀,說道“溫寧,你給我聽好,你還欠我們江家好幾條命,到了下麵,無論如何,你都得給我把魏無羨護好了,知道嗎?!”


    溫寧慎重點點頭,說道:“江宗主,你放心,我溫寧對天發誓,一定保護好魏公子,萬死不辭!若魏公子有閃失,就天打雷劈……”


    “好啦好啦,溫寧你別亂賭咒發誓的,到時候你聽我的就行,千萬不要自己亂行動,給我拖後腿,知道嗎?”魏無羨拍了溫寧的腦袋一下。


    溫寧摸著腦袋直點頭。


    魏無羨向眾人拱拱手,抬腿待走,突然,藍思追衝過來一下子抱住了她的腿不放,哭道:“羨哥哥,你一定一定要回來啊!”


    魏無羨最見不得就是阿苑哭了,眼睛有些紅,強忍著眼淚說道:“阿願啊,多大了,還抱大腿呢。我和藍湛不在了,你要好好幫助澤蕪君打理藍家之事,知道嗎?還有這個亂葬崗,有空多回來,幫我給溫情他們掃掃墓,照顧一下那個蓮塘。”


    “魏無羨,你別說了,怎麽說的跟交代後事一樣,嗚嗚,我受不了!”金淩說著說著哭了出來。


    藍景儀在一旁說道:“呸呸呸,烏鴉嘴!金淩你別給我們添堵好不好!魏前輩經曆了那麽多都安然無恙,這一次,一樣可以逢凶化吉,平安回來的!”


    金淩還是一個勁的哭,停不下來。魏無羨歎了口氣,過去拍拍金淩的肩膀說道:“金淩啊,你都已經是宗主了,可要成熟起來。以前有人欺負你,你可以打回去,現在可不能這麽直接,有事多去找你舅舅,還有藍宗主,他們會幫你的,還有……”突然魏無羨被金淩一把抱住,說了一半的話說不下去了。


    “金淩,你……”魏無羨有點不知所措。


    “大舅舅!”金淩憋了半天,終於把心底的話喊了出來。“大舅舅,你一定要回來啊!”


    魏無羨眼淚一下子流了出來,手顫抖著慢慢抱住金淩,說道:“好,我答應你!”


    “魏無羨!”江澄突然喊了魏無羨一聲。


    “啊!”魏無羨轉頭看向江澄。


    江澄神色複雜的看了魏無羨很久,終是沒有說什麽,拍了拍魏無羨的肩膀,說道:“你去吧,這裏我會為你守著!”江澄在心裏說道,我會等著你,一直等你回來。


    “嗯!”魏無羨點了點頭,千言萬語都在心中。


    …………


    魔界最深一宮——敢司連苑宮,此地在羅酆山最深處,無一絲光亮,什麽也看不到。


    這裏一天中一半的時間是滾滾岩漿高溫難耐,一半的時間是冰凍三尺陰寒無比。


    關在這裏的,不是犯了重罪十惡不赦的死靈,就是凶殘厲害魔性難馴的鬼怪。


    每天,每時,都能聽到這裏發出各種淒慘的叫聲,被撕咬的聲音和骨骼斷裂的聲音,但是,因為看不到,所以誰也不知道自己變成了什麽模樣,周圍又是怎麽個景象。


    在這無盡的黑暗中,無望的折磨中,關在這裏的生靈魔物,要麽發瘋,要麽灰飛煙滅。這是真正的地域,真正的魔界。


    深淵的最深處,無數人在地上爬著,慘叫著,但有一人,卻端坐於地,閉著眼睛默默的承受著一切,一動不動。隻見他原本白色的衣衫早已被血汙染透,被撕咬的地方傷口腐爛,衣衫破損,即使這樣,也不見他臉上有一絲痛苦,一絲不耐。


    周圍的生靈被他的氣勢所震不敢輕易靠近,也有不知死活的餓鬼上前要咬,被他一劍劈倒。可是,無數的餓鬼又撲了上去,他一劍一劍劈開,一隻餓鬼僥幸從他的腿上咬下一塊肉,被劈下的頭還在那裏津津有味的嚼著,發出嘶嘶的笑聲。


    一天、兩天、一月、兩月,半年,一年,時間慢慢過去,他的身體,有一半幾乎被餓鬼啃光,露出白生生的骷髏;他的劍,幾乎快要拿不穩輕輕顫抖,但他還是死死抓住劍柄沒有放棄。他的臉色慘白得無一絲血色,他的身形已形銷骨立枯槁無望,但他還在堅持,承受著,沒有崩潰、沒有絕望,他似乎一直相信,終有那麽一天,終有那麽一人,會帶著無比的光芒、燦爛的笑容,從天而降,喊他一聲“藍湛!”


    黑暗中,不知過了多久,突然,“叮鈴!”一聲,腰間的清心鈴突然響了一下,一個聲音從上空傳來:“藍湛!”


    他睜開眼睛,抬起頭來,便看到伸手不見五指的夜空中,一個光點由遠而近,慢慢變大。那是一個穿著紅底黑衣的女子,腳踩隨便劍,手握陳情笛,焰火符圍著她發出耀眼的光芒,臉色是燦爛的笑容。她雖是女身,但那張久違的熟悉的麵容,卻是他等待已久的那個人。


    藍忘機看著她,笑了,那笑容如枯木逢春、久旱淋雨,使他整個人看上去生動了起來,那枯瘦的白骨生生的身體終於有了生命的流動……


    …………


    後記:


    第一年


    秋去冬來,黑漆漆的亂葬崗被皚皚白雪覆蓋,蓮塘、菜地、果樹、木屋凍在厚厚的冰雪中,看不到一絲人氣。


    藍思追和藍景儀背著一筐物品緩緩從山下走來,藍景儀將伏魔殿的大門推開,快步向裏走去,一直走到後麵的血池,認真看了看血池裏的怨氣,才搖了搖頭轉過身來。


    藍思追說道:“景儀,你不要每次來伏魔殿都這樣嘛,我相信羨哥哥和含光君一定會回來的,我們就好好幫他們看護好這裏就好了。”


    景儀低著頭說:“都快一年了,一點消息都沒有。我真擔心……”


    藍思追馬上說道:“景儀,不要再說了,我相信,我相信他們一定會回來的……”思追的眼神是堅定的,但眼睛卻有點紅……


    第二年


    渡過了漫漫隆冬、亂葬崗褪去了白色的妝容,恢複了以往黑色蕭殺之色,但是,一群修士們的忙活給亂葬崗增添了綠色的生機。


    江家、藍家的修士們在亂葬崗上刨地播種、引水施肥,修繕被雪壓垮的木屋,將被褥拿出來晾曬,一派忙碌的生活氣息。


    藍曦臣站在伏魔殿門口,看著大家忙碌的身影,不覺念出詩句:“羈鳥戀舊林,池魚思故淵。開荒南野際,守拙歸園田。久在樊籠裏,複得返自然。”


    江澄看了一眼藍曦臣,說道:“怎麽,雲深不知處難道還不如這裏清靜?”


    藍曦臣搖了搖頭,道:“現在仙門百家各自為陣,各地魔物頻出,我這宗主怎麽也不可能獨善其身啊。還是這裏好,遺世獨立,自然樸實。”


    江澄說:“已經兩年了,也不知他倆能不能回來……你打算一直在這裏等著?”


    藍曦臣笑道:“也無不可,待找到合適之人,我便將宗主之位交出,在這裏耕田栽樹,舀泉煮茶也好。”


    江澄看了藍曦臣一眼,搖了搖頭,說:“還是藍宗主想的通透啊,哪像我這種俗人,雲夢夷陵兩邊跑。”


    藍曦臣大笑:“多虧江宗主多方斡旋照應,才能保夷陵一方安寧啊。”


    第三年


    正是荷花盛開的季節,亂葬崗上的蓮塘也開出了一池豔麗的荷花。微風襲來,荷花在綠油油的荷葉中頻頻點頭,像是在迎接遠來的貴人。


    伏魔殿的大門被推開,一黑一白兩人手牽著手走出伏魔殿。他們看到亂葬崗上忙碌的人影,看到樹下對弈的江澄和藍曦臣,看到蓮塘裏盛開的荷花,對視一下,笑了。


    眾人看到他們,紛紛丟下手裏的活計,歡喜的向他們跑來……


    …………


    夷陵亂葬崗千人血祭的三年後,一雙道侶開始在世間行走,男的白衣白發氣度雍容,女的黑衣紅帶頭戴黑紗。他們自稱來自夷陵,不屬於任何仙門宗派,卻逢亂必出,斬妖除魔。所到之處,無論妖邪還是仙門,均自行避散,無敢相擾。


    有道是


    兩世生死無所懼,三姻石上把緣牽,


    紅塵焉有忘機語,夢醒願為無羨人。


    一曲忘羨寄山水,兩相白首任逍遙。


    (第一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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