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日之征後,溫州平陽,不管是婚喪嫁娶還是動土破宅,不管是除祟治病還是祈福求財,全由平陽姚氏一力承擔,久而久之,上到知縣、州府、下到鄉紳、匪霸,當地的大小事務,姚氏均會插手,若得不到姚氏認可,事事皆不順。當地流傳一句話,可以不識知州府,不可不拜姚氏門,這平陽姚氏的大門,經過幾番重建,修成了如今這座三重高九角飛鸞的巍峨華麗的大門,當地稱為“姚氏宅門”


    這天,姚氏宅門正對的大街上,浩浩蕩蕩走過來一路送親的隊伍,前麵是八人大轎抬著的新娘,後麵跟著長長的一路嫁妝,綾羅綢緞、被褥箱籠、良田商鋪、金銀珠寶,十裏紅妝,也不過如此。


    送嫁的隊伍到了姚氏宅門前停下,立刻有姚氏族人拿出幾米高的鞭炮劈裏啪啦燃放起來,婆子們端出一個碩大的火盆,火盆中的火燒得極旺,不時蹦出火星。這一般的新娘要是跨過去,還不裙衫都被燒著了?


    轎門被媒婆推開,幾個婆子攙著一位蓋著紅蓋頭的新娘子走出轎子。新娘子的腳極小,走得極不穩,幾乎是斜靠在婆子手臂上出的轎子。


    周圍的人議論紛紛,都說這可是難得一見的三寸金蓮啊,看這體態樣貌應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戶人家小姐,這樣的小姐怎麽跨得過那麽大的火盆呀,這不是存心為難嗎?


    在大家的好奇圍觀中,新娘子緩緩跨過火盆,毫發無損。奇怪的是,當新娘子裙衫掠過火盆上方時,火盆中的火立刻暗了下去,仿佛被什麽陰冷的氣息壓製住一般,幾乎熄滅,待新娘子的腳全部跨過去之後,火盆中的火又突然旺了起來。


    跨火盆儀式結束後,婆子們不敢耽誤,扶著新娘子向宅門內走去,一位司儀在一邊喊道:“恭迎新娘子進門!”身後留下一串的鞭炮聲和一群灑吉銀的婆子們。


    街邊的人都圍過來湊熱鬧,一邊撿地上的吉銀,一邊說著祝福的吉祥話,可待姚氏人都進去後,大家卻忍不住議論起來。


    一人說道:“這次姚宗主娶的二房太太可真是高調啊,看這嫁妝,看這陣勢,簡直比正房大太太還要體麵。也不知是哪裏的高門大戶,怎麽就願意做小呢?”


    另一人說道:“你不知道吧,為了娶這房太太,姚宗主把大房給關起來了,說是什麽衝撞了,直接關在了後山佛堂,也不知這是真衝撞了還是準備讓賢呢,嗬嗬……”


    “唉……千萬別瞎說,畢竟這姚氏也是修仙界的大氏家,這種話不會亂說的。”旁邊的人捂住他的嘴,趕緊說道。其他人也是趕緊點頭,不敢亂說,生怕衝撞了什麽邪祟。


    …………


    亂葬崗上,燈火通明,大家聚在伏魔殿內喝酒吃菜,對詩劃拳,鬧得不亦樂乎。藍思追看了一眼喝得有些飄的藍景儀,悄悄問旁邊的溫寧:“溫寧啊,你說我們這樣子喝酒、喧鬧,真的不會被罰嗎?”


    溫寧也喝了酒,傻笑著說:“既然是江宗主宴請的大家,你看江家的修士們都喝了,藍宗主不是也說這次可以破例嘛,你就別顧慮了啦。”


    思追搖了搖頭,說道:“喝酒是可以,可這次大家都喝多了,你看看景儀,都跳起舞了,這樣子失儀,是違反家規的。”


    一名江家修士過來,將酒杯遞到思追麵前說道:“思追啊,早就聽說你們姑蘇藍氏琴樂雙絕,這麽好的氣氛,不如給我們演奏幾首吧。”


    “對啊!對啊!”大家都拍手附和。


    魏無羨也高聲喊道:“阿苑啊!來來來,看看含光君教了你什麽好聽的曲子。”


    思追看看含光君,見他沒有反對,便點點頭,拿出九弦琴,挑撥弦音,演奏了一曲“酒狂”,時而舒緩時而奔放的曲調,正和了現在酒後歡悅的氣氛,魏無羨跟著音樂打著節拍,高聲唱和起來:


    夜中不能寐,起坐彈鳴琴。


    薄帷鑒明月,清風吹我襟。


    孤鴻號外野,翔鳥鳴北林。


    徘徊將何見,憂思獨傷心。


    唱到動情處,忍不住悲從心來,灌下一口烈酒,嗆咳起來。


    藍忘機連忙上前扶住魏無羨,說道:“魏嬰,你喝多了,坐下休息……”


    魏無羨兩頰緋紅、端著一隻盛滿酒的碗,扭捏著對藍忘機說道:“不坐!坐你這多無聊啊,你又不陪我喝酒!”


    魏無羨將藍忘機的手甩開,看向藍曦臣說:“哎,澤蕪君,我想起來了,你是喝酒的。來來來,我們幹一杯!”


    藍曦臣笑得有些為難,不知如何拒絕。


    “魏無羨,別鬧了!要喝我陪你喝!”江澄一把將藍曦臣的酒杯拿過來放下,拉著魏無羨往旁邊走。“人家澤蕪君不喝酒的,你別為難人家。”


    “怎麽不喝酒啦,上次我們明明喝過的啊!我今天高興,我就要喝!”魏無羨一邊嚷嚷一邊掙紮著。


    藍忘機一下將江澄攔住,手臂如鉄鉗般抓著江澄的手臂,說道:“放開魏嬰!”


    江澄瞪著藍忘機,說道:“怎麽?!你連她喝酒也要管?!”


    魏無羨在一旁嚷嚷:“我要喝,我就要喝!”


    藍忘機看著魏無羨,無奈歎了口氣,說道:“我陪你喝!”


    江澄和藍家還清醒的各位全部驚呆了……


    魏無羨歪著頭看著藍忘機,笑了:“好呀,你喝酒的樣子我最喜歡了!”


    說著掙脫江澄的手,一下子靠在藍忘機的身上,說道:“不過,不能讓他們看到,你跟我進來,我們兩個到裏麵喝……”


    藍忘機眼中有了笑意,扶著魏無羨一邊向臥房走去,一邊向藍曦臣交代說:“兄長,我扶魏嬰先進去了。”


    藍曦臣笑著點頭,說道:“你放心,這邊我會打點好的。”


    江澄看著兩個人走進內室,歎了口氣,回身一屁股坐在藍曦臣旁邊,端著酒杯自己喝悶酒。


    藍曦臣看了江澄一眼,說道:“就隨他們去吧。”


    江澄瞪了藍曦臣一眼,說道:“這麽稀裏糊塗、沒名沒分的,你願意,我可不願意!畢竟魏無羨也是我江家的人!”


    藍曦臣笑了,說道:“知道,知道。”說著為江澄倒了一杯酒,說道:“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們江家的人吃虧的。”


    江澄看了看藍曦臣,又歎了口氣。


    ……


    夜已深,正當大家準備收拾撤席的時候,一紙傳訊紙符飛進了伏魔殿,那是藍家特有的紙鶴傳訊符。藍曦臣收下,仔細看了看,眉頭瞬間皺了起來。


    江澄問道:“怎麽?藍家又有急事找你了?”


    藍曦臣正色說道:“這次不是藍家的事,是平陽姚氏出事了。”


    江澄問道:“平陽姚氏?他們能出什麽事?出事了為何不找聶仙督要來找你?”


    藍曦臣說道:“信上說,平陽一帶最近連發幾宗詭異命案,而姚氏竟沒有反應。聶懷桑派去找姚宗主的幾波修士均失蹤,而姚宗主自己也已月餘未曾露麵。通過瞭望台的觀測,平陽一帶魔氣衝天,懷疑是魔界之物侵襲所致,所以希望我找魏無羨出麵來處理。”


    江澄恨聲道:“平時自詡是名門正道,和亂葬崗劃清界限,現在一出事就想起找魏無羨了!哼!”


    藍曦臣看了看內室,說道:“這次魏無羨回來後氣色不好,藍忘機也很是擔心。我看要不我先去平陽走一遭看看,若確實需要我再傳訊過來吧。”


    江澄起身說道:“我陪你一起去吧。”


    “江宗主,不用麻煩。”


    “不麻煩!留在這裏看他們兩個卿卿我我的,我也心煩!”


    藍曦臣笑著搖搖頭,算是同意了。


    因事情緊急,江澄、藍曦臣沒有和魏無羨、藍忘機道別,對溫寧交代了幾句,便一起連夜動身下了亂葬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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