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道:“他過獎了。”


    張元清道:“怎麽,現在怕麽?”


    我道:“既來之則安之。”


    張元清道:“好,果然還不錯。至於以後,我拭目以待。”


    我看了看張元清,越發覺得此人深不可測,老二已經忍不住問道:“獨——連長,那幹事和軍記的死,到底是啥原因?別人不相信,我信啊!你快說說。”


    張元清沒有回答老二的話,而是反問我們兩人,道:“你們知道這地方為什麽會是個亂葬地嗎?”


    我道:“是因為打打過仗麽?”


    “算是,卻也不全算。”張元清說:“這裏在一百多年前,其實是個村寨,而那寨子裏曾經出過一場冤案,死了一個人,而後又發生了一場慘絕人寰的奇案!最終死於此地的人有千餘之眾,所以這裏也叫千殺之地!”


    老二一驚,道:“啊?!”


    張元清嘿然一笑,道:“陳弘德,你信不信你腳下挖不足兩尺,就能看得見人頭?”


    “你,你可別嚇我啊!”老二驚得臉頰抽筋,一抖一抖的。


    “嚇你?嘿嘿……”張元清幹笑兩聲,聽起來像是夜梟啼叫,讓人起一身雞皮疙瘩。


    我道:“寨子是被屠了麽?”


    張元清道:“這裏原本有的那個大寨,住著八百多口人,跟我是一個姓,姓張,所以寨子叫做’張家寨‘。那時候,附近山裏另有一夥兒山賊,人數有兩百多眾,為首的姓劉,因為臉上有一塊大疤痕,所以綽號叫做’劉大疤瘌‘,劉大疤瘌常常帶著土匪下山去騷擾張家寨,卻因為雙方力均勢敵,經常互有損傷,誰也奈何不了誰。後來,外地來了一個中年漢子,跟你們兩個同姓,姓陳。這姓陳的漢子也算是你們老鄉,是河南焦作溫縣陳家溝出來的外門子弟,叫做陳慶風。”


    老二“啊”了一聲,道:“陳家溝那可是太極拳之鄉啊!那裏的本家可厲害的很!”


    “我自然曉得,太極拳就源自陳家溝!所以曆來說中原兩個陳家,一家是麻衣陳,一家便是太極陳!”張元清道:“陳慶風的一手太極拳出神入化,為人豪傑英雄,卻偏偏目不識丁,他寄宿在張家寨,原本相安無事,可後來,卻引起了張家寨一些人的疑忌。”


    我道:“這樣的人,張家寨不正需要麽?為什麽還要疑忌他?”


    張元清道:“當時,正逢亂世,人人都自私自利,張家寨的人都感覺這陳慶風武藝高強,卻是外來的異姓,害怕他與寨中的人不同心,有朝一日會與山中的土匪勾結,又怕他是土匪派來的奸細,遲早有一天要害了張家寨,因此寨子裏的人便有心要除掉陳慶風。”


    我和老二相顧愕然,心中頓覺亂世之中,人心不古,果有道理。


    張元清道:“當時,寨子裏的長者聚集,暗中密謀了很久,終於想出了一個陰損的主意——他們寫了一封信,然後叫陳慶風送往縣衙,說是有要緊事要通報縣太爺,怕土匪攔截,所以叫他這個武藝高強的人去。陳慶風為人磊落坦蕩,心中不加提防,也很樂意為寨中百姓做事,便欣然前往。當他把信送到縣衙之後,縣太爺也很高興,看完信之後,又設宴請他,灌得他酩酊大醉。可是等陳慶風醒過來之後,嘿嘿……”


    張元清忽然冷笑了起來。


    老二道:“你笑啥,後來呢?”


    張元清道:“陳慶風醒來以後,才突然發現自己已經被五花大綁,送到了刑場,還被定了造反大罪,要立即被處死!”


    “這是啥意思?”老二撓撓頭,看向我道:“我咋沒有理解?為啥要殺他?”


    我道:“是信裏的內容有問題吧?”


    “不錯!”張元清道:“因為寨子裏長者讓陳慶風送給縣太爺的那封信裏,寫的是送信之人陳慶風陰謀造反,要與山賊勾結攻打縣衙,請求官府嚴懲!那陳慶風就此被冤殺!臨死之前,他怨氣難平,大呼數聲:’報仇‘!脖子上被砍了八刀,腦袋才掉!雙目圓整,至死不閉!血濺滿地,水洗不幹,淒慘之極!”


    “這,這,我去他娘的,天底下咋還有這樣的事情?!”老二瞪眼大罵道:“那寨子裏的人也太不是東西了!要我是陳慶風,我就死後詐屍,把寨子裏的人一個個全都殺掉!”


    張元清古怪的看了老二一眼,說:“事後確實如此——陳慶風死了之後,頭七的那天夜裏,劉大疤瘌不知道發什麽瘋,突然帶著全部的山賊下山,死命攻寨,最後與張寨居民拚了個兩敗俱傷,山賊盡數死絕,寨子裏的居民也死光死淨!最最奇怪的是,寨子裏居民的頭,全部被砍了下來,被山賊碼的整整齊齊!就像是做供奉的祭品一樣!”


    老二驚呼道:“那肯定是陳慶風的陰魂不散,在作祟啊!”


    張元清道:“等到了天明,縣太爺驚聞消息,愕然不已,便帶人前來張家寨查看,剛走到張家寨寨門口,不知道怎麽回事,那寨門突然崩塌,正巧砸中縣太爺,縣太爺的腦袋被擊的粉碎,命喪當場!”


    我歎道:“這個縣太爺處事不公,草菅人命,應有此報。”


    張元清道:“至此以後,這個寨子就被認定是不祥之地,周圍村子裏的人們將其中的房屋全部毀掉,把死了的山賊、居民連同縣太爺、陳慶風的屍體一起掩埋於此,平成一地,又請了道士來做法事,超度亡魂。但這個地方,到底還是成了方圓百裏著名的邪地,不要說人了,就連老鼠都不從此處過!”


    我聽完這個事跡,手心裏又是一把冷汗,不禁想起來了剛才呼喚著“還我頭來”的那道鬼語,還有那一雙猩紅的眼睛。


    曆來冤魂祟氣最烈,方才那紅芒要是陳慶風的眼睛,就真糟糕了。


    就憑剛才那紅芒出現時的氣場,我就知道自己絕不是他的對手。


    即便是張元清,剛才也隻是拚盡了全力,出其不意才將對方驚走,卻並未除掉。


    “哎呀!我知道了!那個幹事抱著個腦袋,喊還我頭來,還我頭來,那肯定是陳慶風在發飆啊!獨眼龍,你奶奶個腿!”老二倒抽冷氣,臉上起了一圈的雞皮疙瘩,朝張元清罵道:“我明白了!獨眼龍,你姓張,我們兄弟姓陳!你就是那張寨裏人的後代對不對?你故意叫我們兄弟到這麽嚇人的地方守夜,就是想替你祖宗報仇!二爺我跟你拚了!”


    老二剛衝到張元清麵前,就被張元清一腳踹了個狗吃屎,張元清罵道:“你這個信球貨,我剛才已經說了,這個張寨的人已經死絕了!我不是他們的子孫!而且,這地方的邪氣雖然厲害,可是也已經被鎖鎮了五十年了!”


    “呸!呸!”老二吐吐啃到嘴裏的土,說:“被鎖鎮了五十年?怎麽回事?”


    張元清說:“早在五十年前,就有高人前來布局,山脈大族翟家的兩位宿老前輩在此處釘下九道遁龍樁,專一鎖鎮這亂葬坑的汙穢陰氣!由此,這方圓周遭百裏之地,太平無事了五十年!”


    “那,那現在是咋回事?”老二嚷嚷道:“軍記是怎麽死的?朱雲山又為什麽喝尿?”


    “不知道。”張元清說:“自從軍記死後,我就懷疑是這裏的鎖鎮出了問題,但究竟為什麽會出問題,我並不清楚,所以我才叫你們來守夜!目的,就是為了發現問題!”


    “我****八輩祖宗!”老二又開罵了:“說了半天,你還是叫我們來送死!”


    “你們是軍人!是兵!”張元清厲聲道:“你們不親臨險地,誰來?!叫附近的老百姓來嗎?!那養你們幹什麽?”


    我心中一凜,暗叫了一聲:“慚愧!”原來張元清想的如此深遠,他叫我們來守夜,一是為了驗證他的想法,二來是布置下軍事禁區,不叫附近百姓踏入這片邪地,以免受害。


    第318章 千殺之地(二)


    我朝張元清一拱手,道:“連長,放心吧,你讓我們守多久,我們就守多久。不過,能不能隻留下你、我和弘德三人,其他的人,都叫他們回去?不是我看不上他們,他們本事也不低,但畢竟年輕,功力不逮,這裏的邪氣太重,他們留在這裏反而受害!”


    張元清深深的看了我一眼,點點頭:“好。”


    “哥啊!”老二虛脫似的叫喚一聲:“你真是我的親哥!你自己留下來就成,還拉我當墊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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