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道:“本來無怨也無仇,可是讓我撞見了你們的勾當,那便是天大的怨,天大的仇了。”


    王麒一怔,道:“此話怎講?”


    我道:“夫妻成家,十月懷胎,艱難生育,養個孩兒那是多麽的不容易,你們卻去偷來盜來,那丟失兒女的父母,該是何等傷心?你們做這樣傷天害理的事情,也不怕報應?!”


    “這……”王麒回頭瞥了一眼那女廟祝,見那女廟祝仍不吭聲,便道:“這裏麵有些是非曲折,也不便詳說。總之,還請少族長賣個麵子給咱們兄弟!”


    劉雙道:“武極聖人的名頭傳遍江湖,委實太大,也不該跟我們這些默默無聞的人一爭高低。”


    我冷笑一聲,道:“送高帽子不好使。我給你們指條明路,做三件事,聽了也都好說,不聽,那就是仇家!”


    王麒道:“少族長請說。”


    “我也不為難你們。”我道:“第一,把偷來的孩子叫出來,送還回孩子的父母;第二,把你們其他的同夥都供出來,一並受捕,我知道你們應該不止這麽點人吧?第三,毀了你們這個托名’娘娘殿‘,實則藏汙納垢的窩點!”


    “陳弘道!”那高全勃然大怒,道:“你這就欺人太甚了吧?!我們自謙說是默默無名之輩,卻也不是小角色!常人說的好,強龍不壓地頭蛇,你本事再高,難道我們這麽多人,還怕你不成?!”


    我冷笑一聲,道:“既然不怕,又何必說這麽多的廢話?!”


    那女廟祝冷哼一聲,道:“那就少說廢話,我最恨姓陳的人!尋上門來,找我的不是,又這麽咄咄逼人,我豈能善罷甘休?!你們都給我抄家夥,拿出本事來!”


    “是!”眾人齊聲答應。


    我正詫異他們怎麽抄家夥,卻見那王麒咳嗽一聲,“哇”的張開嘴來,“呼”的一噴,我早嗅到一股油氣,料到他要弄火,便往後退了退,果見一道火光躥起來,六尺遠近!


    “呀嘿嘿嘿嘿!”噴完這一腔子火,那王麒突然唱上了:“哇呀呀呀呀!好戲開鑼!這一回說聊齋!煙霧升騰,鬼狐齊出!”


    我聽得莫名其妙,也不知道那王麒又拿出來的什麽東西,往地上一拋,真個是煙氣升騰,好似在娘娘殿前起了一陣大霧!


    我不怕霧氣,但是怕霧氣裏有毒,連忙招呼老二退開,又防著那些人趁勢一擁而上亂打起來,卻聽見“吱呀”一聲響,殿門大開,自那女廟祝以下,連帶盧巧和苗珍,男男女女,全都逃了進去,然後那殿門又“砰”的一聲關上了。


    緊接著,煙霧緩緩散盡,那綁在柱子上的金科也不見了。


    我其實瞧見是被那女廟祝救進殿裏去了。


    我和老二麵麵相覷,老二問我道:“哥,這幫人到底是幹啥的?”


    我道:“好像是唱戲的吧?”


    老二道:“那你還打不打?”


    “打啊。”我道:“我得抓住他們。”


    老二道:“那你進不進去?”


    我道:“我怕裏麵有機關。”


    老二道:“這好辦,咱們弄一把火,燒了這娘娘殿去球!”


    我搖頭道:“這可不成!裏麵還有他們偷來的孩子。”


    老二瞪眼道:“那你說咋辦?”


    我道:“先等等看,難道他們還藏裏麵一輩子不出來?”


    話音剛落,“砰”的一聲響,門又開了,我和老二都去看,卻見裏麵忽的跳出來一個赤腳藍衣、青麵獠牙、披頭散發的鬼,手裏提著一根杖頭,喉中“嗬嗬”的笑,怪叫道:“陳弘道,納命來!”


    老二被嚇了一大跳,叫一聲:“娘啊!”連忙往我身後躲。


    我也沒想到娘娘殿裏會突然出來這麽個東西,也吃了一驚。


    但聽得他呼吸,又嗅到有脂粉味,便猜到應該是人裝扮的。


    眼見那赤腳鬼左一扭,右一跳,身法古怪滑稽,卻又暗含章法,極盡巧妙,我從未在別處見過,不禁暗暗稱奇。


    卻說那赤腳鬼跳上來,舉起杖頭劈麵就打,我伸手一擎,當即攔住,也不覺他的力氣沉重,便知此人遠非我的對手,喝一聲:“少裝神弄鬼!”


    那赤腳鬼見我抓住杖頭,連忙去拽,但既然被我掣住,又豈能讓他拿走?


    急切間,那赤腳鬼拽不走,我冷笑一聲,抬膝一腳,踢在他的小腹,他“唔”的一聲悶叫,彎腰就倒,我把那杖頭往地上一丟,冷笑道:“鬼也怕疼?”


    我正要上前去抓他起來,卻見兩道影子飄動,殿門裏閃出來兩個青衣女子,都穿著繡鞋,各個臉色慘白如紙,長發披在腦後,雙手成鉤,指甲尖尖,喉中嗚咽有聲,忽而上前,忽而又退後,繞著我往來遊走吟唱,那聲調淒慘悲切,聽得我渾身發毛,我心中暗道:“剛才是個赤腳鬼,現在是兩個女鬼,還真是來演聊齋了。”


    耳聽得兩個青衣哭的心煩,我大吼一聲:“嗷!”


    龍吟功力使將起來,那兩個青衣同時捂著耳朵跌倒在地。


    但殿裏又有兩個身影奔將出來,都是身披紅袍,腳蹬長靴,一個手持鐵枝,一個手持托輥,閃轉身形,朝我打來。


    瞧見他們拿的這家夥,又想起來第一個出來的赤腳鬼,第二次出來的兩個穿著繡鞋的青衣,再加上之前那女廟祝手指彈動間玩弄的細線,我猛然醒悟,想起來一個行當——傀儡戲!


    世上三百六十行,行行都有門道。


    想要在江湖上混跡,不說要精熟各行的門道,但總要知道些。


    這兩年來,我又從老爹和叔父那裏學了不少玄門江湖之事。


    傀儡戲中操縱傀儡有諸般手法,以此也分的有許多戲種,比如說最常見的提線木偶,就像那女廟祝玩弄的,又如鐵枝木偶,還有托輥木偶,那便是後麵那兩個穿紅衣,蹬長靴的人玩弄的。


    傀儡戲和京劇、豫劇等戲種一樣,也分角色,譬如旦、赤、靴。


    “旦”是指女性角色,多半腳穿繡鞋,被我用龍吟功力震退的兩個青衣女子就是穿著繡鞋的;“赤”是指男性角色,顧名思義乃是赤腳漢子,那便代指窮人,最早出來的赤腳鬼便是如此;“靴”也是指男性角色,但代指的是富貴人物,眼下跳出來的兩個紅袍,便都是穿著長靴的。


    這些點,都與傀儡戲的特征相暗合,而且他們這些人都是借著傀儡戲的種種門道,加以發揮的,雖然說是在裝神弄鬼,可也是親自上陣,並非是像刀族和柳族那樣,用傀儡來對敵。


    我心中暗暗詫異,不知道是那個傀儡術的門派,在這娘娘殿裏設了一個窩點作惡。


    但是這一夥人的本事之高,較之刀族、柳族,有過之而無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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