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有些呆了,扭頭再看陳根樓,左肩是空的,六根手臂也變成了四根手臂,我指著“龍女”道:“你是真的,還是假的?”


    那“龍女”扁扁嘴,道:“我當然也是真的!”


    我道:“你自己下來吧,我不揪你頭發。”


    那“龍女”便看向“仙翁”,道:“師父,我能下去嗎?”


    簡蘭芬忍不住大聲喝道:“陳根樓,你怎麽這般不知道輕重?在哪裏弄來一對兒孩子收做徒弟跟人打架!?”


    陳根樓對那“龍女”說道:“你也去吧,去你師娘那邊。”


    “你住嘴!”簡蘭芬道:“誰是她的師娘?!”


    那“龍女”卻乖乖的聽話,從黑袍下鑽了出來,也是兩三歲左右,肉嘟嘟的小女孩兒,邁著兩條小短腿兒,飛快的跑到簡蘭芬那裏,嬌聲嬌氣的喊道:“師娘。”


    簡蘭芬道:“不準叫我師娘。”


    話雖然是這麽說,但語氣都變溫柔了。


    那“龍女”伸出兩隻小胳膊,摟著簡蘭芬的脖頸,奶聲奶氣道:“你就是我的師娘呀,師父說你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見那“龍女”可愛如斯,簡蘭芬哪裏還能動怒,隻幽幽的歎了一口氣,道:“你愛叫就叫吧。”


    我對陳根樓說道:“還以為你真是口技厲害,原來是弄了兩個孩子裝神搗鬼!”


    陳根樓道:“不是我裝神弄鬼,且聽我唱來——


    見道方修道,不見複何修?


    道性如虛空,虛空何處修?


    遍觀修道者,撥火覓浮漚。


    但看弄傀儡,戲穿一時休。”


    我聽他唱的詩句,多半蘊含深意,便道:“你也是個明事理的人,為什麽用孩子來替你做戲助拳?萬一我失手傷了,是誰的罪過?”


    陳根樓道:“傀儡戲中原有一種,叫做肉傀儡。”


    我想了起來,傀儡戲中確實另有一種傀儡,叫做“肉傀儡”,就是用真人來扮作傀儡的。陳根樓把這一男一女兩個小娃娃都抱在雙手上,所以先前打鬥時,從來不出手,後來又讓這兩個娃娃坐在自己肩膀上,變成了“三頭六臂”,所以才會三個腦袋,兩高一低,六根胳膊,四短兩長。


    正思忖間,那陳根樓忽然縱身一躍,衝到了我的跟前,我正想說:“你還要打?”卻見陳根樓扮作的仙翁臉朝我擠了擠眼睛,口中喝道:“陳弘道,你非要逼我們夫妻,那就一定是要拚個你死我活了!”


    我一怔,又見陳根樓連連的擠眉弄眼,便醒悟了,他是要我跟他演戲。


    我也看出來了,這個陳根樓是個極其懼內的,那個簡蘭芬又脾氣古怪暴戾,也不知道陳根樓是怎麽惹到了簡蘭芬,明明是夫妻,現在弄得跟仇人一樣。而簡蘭芬讓弟子偷盜嬰兒多半也可能與此有關,想要弄清楚真相,看來須得配合一下陳根樓,讓他們夫妻二人想方設法緩和關係,然後再查明情由。


    於是我也喝了一聲,道:“今天,你們非要說出個子醜寅卯來不可,否則,我絕不善罷甘休!”


    陳根樓眨眨眼道:“那你就打死我吧!”


    陳根樓扮作的模樣是個老仙翁,偏偏對著我不停的擠眉弄眼,極不嚴肅,我幾乎都忍不住要笑了,連忙咳嗽了一聲,加以掩飾,道:“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唉……”陳根樓歎息了一聲,唱道:


    “刻木牽絲作仙翁,雞皮鶴發與真同。


    須臾弄罷寂無事,還似人生一夢中。”


    簡蘭芬道:“陳根樓,你打便打,唱那麽多的酸詩幹什麽?!”


    “好,不唱了。”陳根樓“呼”的往前一飄,身法靈動,較之方才,輕快迅捷了許多,看來沒了那兩個孩子,又放開了雙手,這才能拿出真正的本事來。


    我也精神一震,知道陳根樓的身法巧妙,有意要用“縱扶搖”跟他比比,他往左,我也往左,他轉右,我也轉右,他躥高,我也躥高,他躍低,我也躍底,無論閃轉騰挪,衝折突返,他做什麽身法,我也做什麽身法,就是比他晚動,卻又比他更快,更輕,每次都搶在他前麵。譬如他落地時,我已經落下等著他,他後撤時,我已經站在了他後撤的位置上,試了一番,簡蘭芬又忍不住叫道:“陳根樓,到底是他跟著你在動,還是你跟著他在動?”


    陳根樓苦笑道:“他實在是太快了!”


    簡蘭芬道:“那你就別再動了!”


    “好!”陳根樓又應了一聲,真個是立住身形,把手一揮,袖中真氣鼓蕩,早有細線迸射出來,要來纏我,這是他們夫妻故技重施了,我哪裏放在心上?也把左手一揮,掌中真氣激蕩,將那些細線給迎住,右手如刀,猛然劈落,真氣過處,那些細線如被刀裁一般,齊齊落下。


    陳根樓吃了一驚,道:“你竟然能把真氣運用到這種地步?!”


    我道:“你要是還打,那便還有更厲害的。”


    陳根樓道:“那就讓我開開眼界!”


    “好!”一聲喝下,我揮掌如刀,快如閃電,從陳根樓當胸斜斜劈過!


    隻聽“嗤”的一聲響,那陳根樓身上披著的黑袍自上而下,從左往右,已經被我給斜斜的被削開了。


    我“呼”的一吹,那黑袍便從陳根樓的身上脫落。


    陳根樓驚愕而退,我提步趕上,兩手平舉,掌向轉動,變指為抓,正是“擒龍手”,去拿陳根樓的雙肩!


    陳根樓難以抵擋,連連後退,卻又哪裏能躲得過去?


    不過三五回合,我大喝一聲,已經將其一把拿住,淩空一掀,反落到他的身後,我拿捏住陳根樓的穴道,喝道:“你還要再打嗎?!”


    場中眾門人齊齊歎息。


    陳根樓已經無法動彈,嘴裏喝道:“不打也不說!”說罷,又以極低的聲音,氣若遊絲道:“少族長,求你快將我折磨的慘一點……”


    我稍稍一怔,立即領會了陳根樓的意圖,當即暗笑一聲,思忖道:“此人遇上簡蘭芬這種妻子,也是夠了。”


    我手上用力,把陳根樓的兩肩都捏的“咯吱”作響——我這是真的下力氣在捏,因為唯恐簡蘭芬看出我是在作假,這等大力之下,那陳根樓也是真疼。


    我一口氣將他頭上戴著的傀儡麵具給吹掉,露出他真的腦袋來,我瞧見他已經是疼的滿脖子大汗了,甚至頭皮上,也有汗水,把他那一頭堪堪能覆蓋住頭皮的半黑半白的頭發都給浸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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