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當塗問牛懷德道:“量體溫了沒有?”


    牛懷德道:“剛才還在說胡話,鬧騰的厲害,不讓我量,非要喊著您來。”


    “是麽?”牛當塗朝老二走了過去,老二卻歪在椅子上一動不動,也不吭聲,也不叫了。


    牛當塗道:“這不是安安生生的在睡覺嗎?哪裏鬧騰了?”


    現在的老二果然是紋絲不動,還有輕微的打鼾聲傳來,我和牛懷德都不禁“咦”了一聲,牛懷德道:“剛才確實鬧得厲害。不信你問這位弘道兄弟。”


    我也說:“是啊,說了一路胡話了 !這會兒不會是燒壞了吧?”


    牛當塗走上前去,摸了摸老二的額頭,又翻了翻老二的眼皮子,老二悠悠醒來,看看我,看看牛當塗,又看看牛懷德,“咦”了幾聲,問我道:“哥,這是哪兒啊?咱們倆咋跑這裏了?”


    我驚喜道:“你清醒了?!”


    老二道:“剛才不是在睡覺嗎?咋回事?這老頭是誰?哎哎哎,你別摸來摸去,怪癢的慌——”


    我不禁罵道:“你真是神一出,鬼一出,剛才發燒說胡話,我背著你來回跑了快十裏地了,給你找醫生看病!這是牛醫生,跟咱爹認識,叫牛伯父!”


    第402章 河隱醫魂(四)


    老二愕然道:“不至於吧,就嗆了幾口水,就發燒了?還說胡話?”


    牛升塗道:“現在摸著額頭,燒的不是很厲害。也不用打針,吃點藥就好了。不過,不知道你們這些老家有沒有什麽規矩,譬如不能吃西藥什麽的?”


    我道:“我們家沒有這規矩。無論中西,隻要是好的事和物,盡可以用。尊華不排外。”


    “很好。”牛升塗道:“那就沒有問題了,也不用再量體溫了,吃一片退燒的藥就好。懷德,你去拿退燒片來。”


    “是。”牛懷德應了一聲,便去拿藥了。


    我也伸手去摸老二的額頭,果然不如之前那麽燙手了,老二道:“哥,我真發燒了?”


    我“嗯”了一聲,心中暗暗詫異:“就這麽莫名其妙的,一見到牛升塗就好了?”


    老二又道:“我都說啥胡話了?”


    我道:“罵人。”


    老二道:“我罵誰了?沒有罵你吧?”


    我道:“沒有罵我。但是逢著別人就罵。”


    “真他娘的怪了。”老二撓了撓頭,道:“我咋一點都不知道啊。會不會是那倆黃鼠狼還陰魂不散,在搗我的蛋?”


    我道:“上次黃鼠狼搗鬼的時候,你也亂說話,但說的都是自己的事兒,這次說的,可不是自己的。你連牛伯父在這附近都知道了。”


    老二道:“他奶奶的!咱倆就該聽咱爹的話,不能聽娘的話,這一趟門出的,去的時候,遇見老妖婆和母老虎,回來遇見黃鼠狼和藥罐子,來來回回遭四趟罪,被上兩次身——哎,哥,你說為啥都愛上我的身?”


    我道:“你手欠!讓你別摸那藥罐子,你非得去摸,不上你上誰?怪得了誰?”


    “藥罐子?”牛升塗坐了下來,笑問我們道:“到底是怎麽發燒的?”


    牛懷德拿了退燒片出來,又拿了涼白開,老二就著水喝藥,我對牛升塗說道:“我們兄弟在黃河邊——”


    話音未落,老二忽然“噗”的一聲,把水連藥噴了牛升塗一臉。


    我吃了一驚,喝道:“老二!你幹什麽!?”


    又連忙給牛升塗擦,牛懷德也來擦,老二卻戟指罵道:“牛升塗,你這偽君子,又想下藥害死我?!我小的時候,你就想毒死我,結果沒有得逞,現在還來這一手?!”


    我一看老二,眼神凶狠,滿臉猙獰,像是又變了一個人,駭然道:“老二,你——”


    牛懷德忍不住道:“你這人,滿嘴胡說什麽呢?!”


    我看牛升塗的時候,見他的臉色猛然一變,目光閃了幾閃,不吭不語,我心中稍覺詫異。


    又抬頭看了老二一眼,老二卻一屁股重新坐下,“呼呼”的喘了幾口氣,神情漸漸變化,眼神重新變得清澈起來,片刻間,抬頭看看我們,道:“你們咋都這麽瞅著我?藥呢?”


    牛升塗道:“你剛才又犯糊塗了,把藥和水噴了我一身。”


    老二吃了一驚:“啊?!”


    我看了牛升塗一眼,心中陡然起疑,道:“現在恐怕不是藥能治的事情了。”


    牛升塗道:“那是?”


    我道:“問句不當問的話,您是不是有什麽仇家?”


    牛升塗一怔,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我道:“我和我弟弟是在黃河岸邊休息的時候,遇見河水中漂上來一口藥罐子,我弟弟就是摸了那藥罐子,然後才渾渾噩噩,發了高燒,亂說胡話,且指名道姓非要你看才能好。可我弟弟分明不認識你,更不知道你就在附近,竟也能找得到你。這是怪事,且我弟弟口中所說的胡話,許多都不是他自己的語調。”


    牛升塗點點頭,道:“原來是亂摸了藥罐子,那與我有什麽關係呢?”


    我道:“我猜,那藥罐子上是否附有當年它主人的怨念,而它主人與你有深仇大恨,就像剛才我弟弟所說的,你下藥害死了人?”


    “胡說!”牛懷德大聲喝道:“陳弘道,你是不是也發燒糊塗了!還是你和你弟弟就是來我們這裏故意挑事的!?”


    我盯著牛升塗道:“剛才,我弟弟說胡話的時候,說到你當初下藥要害死他,你的臉色變了——你要是沒做過虧心事,你變什麽臉色?而且,前後的事情連在一起,我越想越覺得不對。你蓋這衛生所,晚上卻拒收病人,你那看門的劉勝,又仗勢欺人,你兒子剛才在屋裏打電話,說直接告訴佘所長,讓他來抓人,嘿嘿……不想則已,仔細一想,你一個退休的醫生,卻籠著好大的勢力!凡事,有因才有果,是不是你當年種下什麽惡因,現在要結惡果?”


    牛升塗愣了片刻,忽然冷笑一聲,道:“還真是陳漢生的兒子,發個燒,都能扯到鬼神上來。要是我害死了什麽人,來報複我,為什麽不上我的身,反而上他的身?”


    牛升塗這話問得我一怔,老二在旁邊低聲道:“哥,別花椒錯了人。”


    我一時間也暗覺確實有些地方說不通,便道:“牛伯父,主要是事情太怪,我也是多疑了,言語得罪之處,還請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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