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然明顯有些尷尬,精致的五官凝皺成了麵疙瘩,她朱唇微抿,不敢對視白朗尖銳濕漉的眸光,“就……就是我的一個朋友,他在這附近出差,偶然間碰到的。”


    說起話時的結巴,更加印證了她的心虛,碰到南風確實偶然,隻是此前她與南風一起吃飯逛街彼此漸漸熟絡,從而隱瞞了白朗。


    白朗狐疑,神情更加慌張,他目光盯緊葉然身後身軀溜直眼神毫不畏懼他的南風,驀地發現在他身後還有一個恭恭敬敬雖然是陌生的臉,卻有些熟悉的男子,他大腦極速運轉,往事如天邊飄蕩的雲在腦海裏翻騰,他脊背驟然一僵,神韻深沉邃如寒冰,他道:“如果我記得沒錯,你是那個口口聲聲說是葉然的朋友,並且要幫我換病房的人吧?”


    被戳穿的魏子豪看了眼扔麵無表情的南風,瞬間蔫了頭。


    葉然茶眸漸漸黯淡下去,本以為這隻是一場偶然間的相遇,卻沒想到是一切天崩地裂海嘯山洪的開端,她沒有任何爭議,試圖轉移話題道:“因為也沒什麽行李,我就先把房間退了,先去附近買早餐。”


    白朗劍眉微挑,眸露鋒光,他恍然大悟般恥笑自己,“真是荒唐,我早已忘記你已經不是我女朋友的事實。”


    刹那間有座堅固的城池在葉然心裏坍塌,她忙解釋道:“白朗,我們真的隻是朋友之間的關係。”


    她語調激昂,有些著急辯解。


    而白朗臉上卻流露出被捉弄的窘態,他拎著早餐的手臂顫抖晃動,僅僅是簡單的食物便沉的幾乎要墜地,他目光直戳葉然心扉,“怕不止是朋友的關係。”


    白朗聰慧的眸對準完全沒有插嘴意思的南風,明明是被討論之人卻表現出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姿態,“他應該隻是個幌子吧,說是葉然朋友的人其實是你。”


    西裝革履的南風像一個風度翩翩的紳士,唯獨他那雙眼睛,有著蠱惑人心查人肺腑的魅力,讓人看一眼便很難忘記,隻是那睿智的眸子裏隱藏獵物的光芒,卻未能逃脫掉白朗的眼。


    南風嘴角扯出一個弧度,表示對白朗說的話讚同。


    葉然徹底慌了神,怔愣之時她真想找個地縫鑽進去,那時她確實討厭南風不假,可自從他一直幫助她,向她示好施展體貼溫柔無微不至的關懷之時,從她心底裏,便再難以抗拒。


    像有一技重錘,在白朗心裏致命一擊,令他沉悶的快要窒息。


    他緩緩的闔上沉痛的雙眼,很難以想象,在這種關鍵時刻,在這樣的氛圍裏,他還能心平氣和的與她交談,白朗心裏默念:也罷,這些他都可以不在乎,若是葉然還愛他,會心甘情願舍棄這樣一個多金又帥氣的朋友嗎?


    他反複不停的問自己,最終還是脫口而出,“葉然。”


    他緊緊的握住葉然的手,纖瘦的骨骼使他的手看起來修長,隻是他掌心的溫度卻低如寒冬,白朗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語氣聽起來有些焦慮,“我知道我現在沒有資格要求你等我,但是……可不可以,不要在和他來往?因為這樣……我會很難過很難過。”


    葉然垂眸看著他寬博的大手將自己手心包裹,雖冰冷卻能感受到一絲溫柔,她內心惶恐忐忑不安,哀愁攤在眼角,將眉梢沾染一寸凜冽的風,寸寸相思,凝聚成雪,徹底刮亂了她心底的那一抹惆悵。


    她又回眸看了眼表情淡然,有些不耐煩的南風,糾結像一個棒槌在心裏打鼓。


    白朗看著她沉默不語,難過的眼神在酒店大堂裏流轉,相比內心的驚慌失措,他的瞳眸宛若被覆上一層薄薄的冰霜,漸漸的開始模糊不清,就快要看不清葉然稚嫩的臉,他再次懇求道:“葉然,我知道這樣還讓你守著我,這很不公平,可我一定會遵守承諾,隻求你不要離開我,這麽多年你沒有放棄牽我的手,我真的很感激,能不能再給彼此一個機會?”


    葉然心一沉,與白朗經曆的種種過往像雲煙繚繞在山巔,麵對各種困難和艱辛眨眼間便不見,她強忍著不讓眼眶翻轉的淚花滾落,神情冷漠的撒開白朗真摯的攥緊她不願放開的手道:“對不起白朗,我……我無法做到不去接受眼前的美好,我的內心是如此的貪婪,我知道這樣的我很無恥,很滾蛋,那麽今天,你我之間便做一個了斷吧,分了手的戀人該怎樣做朋友?”


    她定睛看著幾乎快要暈厥,神情恍惚的白朗,定了定心神,還是將心裏儲藏了許久的已經發了黴的話語全盤托出,“不得不承認,其實我一直都是一個貪慕虛榮的人,我渴望過著高端奢華的生活,我不願在被別人嘲笑寒酸,將我們愛情推向深淵的不是不愛,而是愛著對方卻無法有美好的未來,所以我才想讓你去當練習生,說實話,練習生期間不許談戀愛是我沒有想到的,我以為我可以在這五年全心全意的等你,但事實證明,被強製拔出的果樹還能開花結果嗎?它的根莖早已枯萎腐爛。”


    葉然看著在崩潰邊緣徘徊的白朗,內心愧疚感像波濤洶湧的潮水,激蕩著她的情緒,“白朗,我們真的不可能了,也許從決定去當練習生的那一刻起,那顆混亂我心神的種子便已經埋下了,對不起白朗,從始至終都是我對不起你,我不配做你的女朋友。”


    白朗不可置信的瞪大瞳孔,他痛苦的搖著頭,扔掉那袋早已涼掉的早餐,雙手捂住耳朵,眸中透著悲痛欲絕的憂傷,“你不要再說了,我不相信你已經不愛我了。”


    他又崩潰的拽住葉然的手,眼神再次燃起希望的火苗,“你還是愛我的對吧,葉然你還愛我。”


    葉然心裏鈍痛的用力撒開他的手,眸光閃躲著,一滴晶瑩剔透的淚珠從她眼眶翻滾流出,落到地上瞬間消失不見,她眨著濕潤的眼睫,神情認真道:“從前的我很愛你,但現在隨著時間的流逝,已經漸漸冷淡了,沒有什麽愛是永垂不朽的,對不起白朗。”


    不願在看白朗那張憂鬱的臉,葉然轉身,說謊的淚水潸然流下。


    像是突然想起什麽般,葉然背對著她,強忍著撕心裂肺,支支吾吾道:“不管未來……怎樣,都不要輕易的……放棄生命。”


    淚水好像此刻電閃雷鳴的天空,積攢了一天的烏雲,在這個清晨再次聚攏,瓢潑大雨傾盆而落。


    在葉然心裏,她仍然戀慕著白朗,隻是這一切,都不低她對未來美好生活的憧憬和渴望,說到底,她更愛的,其實是她自己。


    不顧身後崩潰後突然沉默的白朗,葉然蹭了下鼻尖的淚水,對南風道:“早餐已經涼了,我們去店裏吃吧。”


    沒有任何言語,南風嘴角得意的上揚,他衝魏子豪使了個眼色便會意。


    白朗僵直的雙腿突然間變得癱軟,顯些傾倒,他黯然銷魂的看著葉然堅決的背影,沮喪的垂下頭,滾燙的淚水像燒著了般在眼角灼燃,雲愁雨怨哀愁之際,魏子豪從車裏拿了兩把雨傘遞給南風。


    仿佛是順其自然般,南風替葉然打著傘,以一個勝利者的姿態。


    酒店的房簷滾落一滴又一滴水漬,白朗就那樣失魂落魄的看著她心愛的葉然一步又一步的走出了旋轉門,連頭都沒有回,就那樣毅然決然的將他們的感情做了一個了斷。


    車子飛速行駛,碾壓出雨花。


    葉然看著漸行漸遠的酒店,終於未忍住的痛哭流涕,她質問著自己,不是絕情嗎,不是為了更好的生活什麽都可以放棄嗎,現在你已經和過去的自己做了個了斷,該快樂不是嗎?


    可為什麽,心,還是如此的疼痛。


    白朗痛心疾首的從酒店大堂走出,淋著傾盆大雨,瞬間衣襟褲腳全濕,他眸光慘淡的瞭望著葉然消失的方向,內心沉痛不已,在路上的行人都紛紛躲避這場大雨之時,他漫無目的的行走在大街上,從兜裏掏出那塊手帕,淒慘的目光再次沉滯渙散,像是某種悲哀的感歎般,他雙目無神表情憂愁的嘲笑著自己。


    “曾經相愛的時候,烈焰如火,如今不愛了,竟可以這般雲淡風輕。”


    風雨淒淒,此刻他的心如此清冷淒涼。


    他做不到像葉然那般毅然決然,他愛葉然,像一塊烙痕深深印在心底,青蔥歲月所萌生的感情一直到如今,又怎能輕易忘記。


    終於淚水與雨水融為一體,在這個陰沉的早晨,刻在他骨子裏。


    而此時,葉多少和蘇錦年的飛機剛剛落地。


    巴塞羅那已是深夜淩晨。


    葉多少步伐緩慢,困的上眼皮下眼皮直打架,她坐在行李箱上,耷拉著腦袋,整個身子蜷縮一起,像個肉團,蘇錦年在身後推著,同樣困得直磕頭,卻強讓自己打起精神來。


    提前定好了酒店,蘇錦年用著勉強還算過關的西班牙語與司機師傅交談,瞬間吸引困意濃烈卻崇拜他的小迷妹葉多少,“可以啊蘇少爺,我還以為你就是個花瓶呢。”


    蘇錦年咧咧嘴,與她一起坐在後座,倆人互相靠著彼此,顯些就要沉沉睡去。


    在巴塞羅那短暫的倒時差後,蘇錦年便去學校報道,導致葉多少大腦還未緩衝過來便被送去廚藝學校,她打著電話埋怨蘇錦年道:“怎麽辦,語言根本不通,人家還以為我是個傻子。”


    看著教室裏各種膚色的人混在一起,用著各種各樣的言語交談,葉多少窘迫的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蘇錦年忙安慰道:“放心好了,我已經給那裏的中國朋友打電話了,你坐在那別動,待會他會去找你,不過他隻學習幾個月,到時候讓他教你一些簡單的。”


    葉多少急的張牙舞爪,咂舌道:“那平時上課怎麽辦,不能老師說一句話讓人家給我翻譯一句吧?一年啊,這一年我可怎麽過啊,你以為我腦瓜就那麽聰明?幾個月就能學會?你真是太高估你可愛聰明美麗動人大方的女朋友了……”


    蘇錦年星眸瞬間流露出溫柔,他嗤笑道:“醜八怪你行了,平時講課的時候就委屈委屈你先用翻譯軟件,再說大多數時間都是實際操作,不會讓你說很多話的。”


    葉多少眨巴著水靈靈的大眼睛,翻著白眼,“我才不會愚蠢到那個地步,幹嘛讓別人嘲笑我呢……”


    她眸光一轉,“你那朋友是男的女的?”


    蘇錦年腔調立馬變得嚴肅,“雖然說我朋友是男的,不過你不許迷戀他啊,雖然說你倆的共同愛好都是廚藝,可除了廚藝方麵的話,不許閑聊。”


    葉多少嘟囔著嘴,冷哼一聲,“小氣。”


    蘇錦年大有你多崇拜別人一秒鍾我就能提刀相見的姿態,“所以除了你帥氣迷人的男朋友,都不許你用特別崇拜的眼神看。”


    心裏甜蜜感隨處彰顯,葉多少用她的爪子拽了拽新裙子,臉紅的像凍柿子,這時門口突然出現一位高大威猛的身影,足足比蘇錦年還高出半個腦袋,身材比例倒是比較協調,隻是有些微胖,像是看過她照片一眼就認出她一樣衝她招手,葉多少立馬禮貌性的回複,她吃驚道:“你的朋友們都是吃了化肥的嗎?怎麽都長的這麽高。”


    蘇錦年嘴角勾勒出好看的笑,滿臉得意,“就當你這句話是在誇我了。”


    葉多少掛掉電話,簡單自我介紹一番,便開始趕鴨子上架的學起了簡單的西班牙語,她問道:“你在這裏多久了?”


    蘇錦年的朋友仔細回想了一下,露出尷尬的笑,“其實也沒多久,我這人比較散漫,經常喜歡全世界的跑,目前在這一個月,想著先學廚藝然後再去雅典……”


    葉多少鬢角直淌黑線,這哪是給她找了個語言老師,明明是來炫富了,她語塞,還不如讓他來教她了,不過她怕看著蘇錦年的臉學不下去。


    倆人互相留了電話號碼。


    老師便款款走來,教他們廚藝的老師是典型的中年男子,講了幾句她沒聽懂的話,便拿著一張讓葉多少直流口水的美食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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