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個黑圈中各有一枚鐵釘,都打中了圓心!


    曹步廊對自己這份本事十分自負,眼瞧著功夫沒有落下,心中正覺慰藉,忽聽有人喝彩道:“好!”


    “讓小哥見笑了。”曹步廊回頭瞧見是陳弘道端著飯菜過來了,又聽見他的喝彩,料想自己剛才的表現已經被他看見,心中暗暗的得意,“嗬嗬”的一笑,連忙迎了上去。


    陳弘道說:“我胡亂弄了些吃的,口味不怎麽樣,前輩將就著用點。”


    “叨擾叨擾!”曹步廊連連誠謝,接過了飯菜,坐在院子裏的石凳上,也不洗手,就去吃了。


    陳弘道卻走到了那木樁跟前,打眼瞧了瞧,隻見每根鐵釘都有一多半的釘身刺入木中!


    那樁子的用料是農村裏常見的榆木,雖然不是十分名貴的木材,但是卻遠較桐木、楊木、鬆木、柏木等結實堅硬,曹步廊隔著兩丈半遠的距離,徒手將三寸左右的大鐵釘打進去近乎兩寸,勁力之強,實在是令人駭然!


    而且,曹步廊不但勁力驚人,準頭也是極好!


    曹步廊偷眼覷看,見陳弘道麵有驚詫之色,心中更是得意,暗想道:“陳弘道的本事算是極厲害了,可仍然要對我刮目相看!”


    陳弘道正看的發呆,曹步廊已經是狼吞虎咽、風卷殘雲,把碗、盤、碟子裏鬧了個精光,然後走到陳弘道身旁,笑容可掬的問了一句:“小哥在看什麽?”


    陳弘道說:“前輩的暗器本事真是好。”


    “哪裏?”曹步廊擺了擺手,假意謙虛的說道:“麻衣陳家的‘六相全功’從相術中脫胎出來,獨步天下,其中‘一線穿’的暗器手法更是笑傲江湖,小老兒這點微末的伎倆,小哥應該是看不上的吧?”


    “前輩真是太謙虛了。”陳弘道說:“如您所說,六相全功裏的‘一線穿’是源自於相術,所以注重的是眼到手到,而且取材不局限於成形的暗器,常常就地用物,比如石子。我叔父的本事厲害的很,但是實話實說,如果讓他用鐵釘來打,距離可能會比您遠一些,但效果未必比您的好。至於晚輩的……您這樣的功夫,要比晚輩強上一百倍!”


    “哈哈……”曹步廊發出一陣爽朗的笑聲,顯得十分高興,嘴裏卻說道:“小哥,你真是過獎了。令叔號稱相脈閻羅,肯定是比小老兒高明多了!”


    “不一定的。”陳弘道搖了搖頭,說:“我聽說,暗器越小,攻擊的距離可能會越近,因為分量不夠;但是暗器越大,攻擊的準頭就越偏,因為操控的難度太大。而且球狀的暗器一般要比其他形狀的暗器好操作,因為不必擔心空氣的影響過劇,但是卻又難以利用空氣進行回環……似您這種用鐵釘做暗器的,簡直是聞所未聞,比我們用石子打要難得多了!”


    “小哥是實誠人,小老兒也就不藏著掖著了。”曹步廊肅容道:“小老兒的暗器本事確實是獨門絕技,而今江湖上,除了小老兒之外,再無第二個人會這本事。就如你所說的那樣,鐵釘不好做暗器,因為形狀不合規矩,似我這種大鐵釘,更是難上加難!第一,尺寸太長;第二,分量太大;第三,頭輕尾重;第四,尖端不銳;第五,形不規則。第六,每每相異。”


    陳弘道好奇的問:“那您為什麽還要用它來做暗器?”


    曹步廊說:“正因為種種難處,用它來做暗器,才更容易得手。”


    陳弘道愕然道:“為什麽?”


    曹步廊笑道:“小哥請想,如果咱們兩個第一次見麵,你看見我口袋裏裝的有鐵釘,或者手上拿的有鐵釘,你會想到什麽?”


    陳弘道沉吟了片刻,說:“會想到你要用鐵釘釘家具,想到你可能是個木匠……”


    “對啊。”曹步廊說:“如果你不認識我,不知道我的來曆,你會想到它是我的暗器嗎?”


    “這……”突然間,陳弘道恍然大悟,說:“原來如此!用它來做暗器,更容易偽裝,因為人們都想不到它是暗器!”


    “不錯。”曹步廊說:“因為從來都沒有人用它做過暗器,而且用它做暗器很難,所以,大部分人看見它也不會放在心上。暗器,暗器,取一‘暗’字,別人瞧見了,卻不放在心上,想不到它是暗器,它的‘暗’才是真正的‘暗’!其危險可想而知,你得手的幾率也可以預見!”


    陳弘道點了點頭,說:“有道理!”


    曹步廊伸出手指一拔,揪掉了一枚鐵釘,在掌中摩挲著,又說道:“還有一樣好處,江湖高手所用的的暗器都是要定模定具,按照標本打造鑄造出來的,無論是形狀、規格、分量、大小、顏色、鋒銳程度……都要合乎要求。對不對?”


    陳弘道“嗯”了一聲,說:“是這樣的。”


    曹步廊說:“這樣做有好處,因為熟練了一種暗器之後,長期使用會越來越順。但是利弊互存,這樣做固然有好處,可也有壞處。”


    陳弘道說:“別人都知道那是他的暗器。”


    “除此之外還有別的壞處。”曹步廊說:“那就是使用數量十分有限。”


    陳弘道詫異的問:“使用數量有限?”


    曹步廊說:“小哥請想,一個人就算身上的口袋再多,又能裝多少暗器?”


    陳弘道搖了搖頭,說:“裝不了多少。”


    曹步廊說:“你出門在外,遊走江湖的時候,一旦手頭上暗器用完,怎麽補給?因為是定製的,所以用完了就基本上無法補給!”


    陳弘道想了想,果然如此,不禁點頭稱是。


    曹步廊說:“可是用這大鐵釘就不一樣了,因為天下間它幾乎處處都有,它是家居的必須品!你自己想想,還有比它更方便,更便宜,取之不竭,用之不盡的暗器嗎?”


    “嗬嗬……”陳弘道忍不住笑了起來,道:“前輩說的是。就是這本事不好練。”


    “越是難得,越是了得。這鐵釘暗器的本事,要是練成了可不得了。”曹步廊盯著陳弘道,問了一句:“小哥,你想學嗎?”


    陳弘道愣了愣,又看了看那木樁,想了想,然後搖了搖頭,道:“謝謝前輩的好意,不過還是算了吧。”


    曹步廊眨了眨眼睛,道:“小哥不用客氣,你於我是有恩的,昨天晚上是小哥你救了我。”


    “那算什麽恩,而且我也告訴七叔你藏在門樓裏了。”陳弘道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說:“我不是客氣,是真不想學。”


    曹步廊問:“為什麽?”


    陳弘道說:“貪多嚼不爛啊。我連‘一線穿’的本事都還沒有練好,再去學前輩您的本事,就本末倒置了。等我練好的自家的本事再說吧。”


    “哦。嗬嗬……”曹步廊笑了笑,說:“那不衝突的。你如果真想學的話,我真的教你。”


    “多謝前輩了。”陳弘道走到石凳、石桌旁邊,道:“您先練著,我去洗洗碗筷。”


    曹步廊目視著陳弘道的背影,暗暗感慨:“此子不貪多,務求精要,怪不得小小年紀,就在江湖上闖出偌大的名頭!麻衣陳家,人才輩出,怎能不在江湖上獨領風騷?”


    曹步廊要把自己的獨門絕技傳授給陳弘道,其實是存了別的念頭的,在曹步廊看來,陳家村裏人人難對付,陳漢禮鐵麵無私,對自己充滿敵意,陳漢生城府極深,明麵上留宿自己,其實形同軟禁,隻有陳弘道宅心仁厚,所以得想方設法討好他,以後才能方便出村,去雙水鎮跟自己的妻女徒弟匯合。而且,如果自己傳授了陳弘道本事,那自己就算是陳弘道的師父,至不濟也是一技之師,那自己跟麻衣陳家就搭上了關係,不要說在陳家村自己來去自如,江湖上,又有誰還敢和自己結仇?


    但是,陳弘道不貪心,並不想學飛釘術,曹步廊的計劃便落了空,思量著再用別的法子。


    第三十一章 油鹽不進


    午後,陳弘道和陳弘德一起去了東院,陳弘德非得央求著曹步廊講一些厭勝門的事情,又想聽寫香豔的故事,曹步廊有心要討好這一家子人,便給陳弘德講了起來。陳弘道為人嚴正,不好這口,聽了個話頭,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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