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已是到了伏月,真真是火雲如燒。此時我正坐在園外不遠處的廊上,兩側的竹葉雖繁茂,我卻還是不住地搖著手中的團扇,可是這團扇搖出的風,也已經是熱的了。


    “小姐!”隻見晏晏從不遠處走來,手中端著一個小燉盅,喜笑顏開的。


    “小姐快嚐嚐,這是我娘剛冰好的青小豆糖水,我怕它燜在盅裏熱了,小跑著就送來了!”


    說著話,晏晏將托盤橫放在廊沿上,取下盅蓋,將湯匙放了進去,小心翼翼端起來,笑盈盈地送到了我麵前。


    我將手中團扇擱在廊沿上,雙手接了過來,問到:“怎麽就一盅?你的呢?”


    晏晏拍了拍肚子道:“已經在這裏麵了!”


    我忍不住笑出了聲,晏晏見狀趕緊說:“小姐快些喝,不然該熱了!”


    我一邊喝一邊說道:“懷信哥哥去軍中練兵,已經都快三個月了,怎的還不回來?”


    晏晏壞笑到:“小姐可是想少爺了?”


    “我隻是看這天氣炎熱,怕他熱壞了。若是在家中,還有這青小豆糖水解暑,可是那軍中攻苦食淡……”


    “小姐,您別擔心,約定之期馬上就到了,再過幾日,您便可以見到少爺了!公爺不是說了,等少爺回府,便讓小姐與少爺完婚。晏晏每每想到這個,便開心地不得了,小姐,您也開心點呀!”


    “說起這成婚……”


    晏晏盯著我,點點頭,等我接著說。


    “你說這成婚後,是不是我去哪懷信便跟到哪?”


    “小姐,您說反了,應當是少爺去哪您去哪,美其名曰''夫唱婦隨''!”


    我如夢初醒道,“那豈不是我現在不去,到時候就再也沒機會去了?!”


    晏晏臉上滿是疑惑:“小姐您要去哪?”


    “你隻管告訴我府裏的後門怎麽出去!”


    聖上今日正好有事與父親相商,便宣父親進宮去了。因為天氣炎熱,府裏其他人也都懶洋洋地躲在陰涼處。如此,我便和晏晏順利地從後門偷跑了出來。


    晏晏擔心地說:“小姐,咱們還是回去吧,這外頭也不知哪個是壞人,萬一遇到危險……”


    我用胳膊環著晏晏的肩,安慰她:“光天化日的,莫怕!”


    我帶著晏晏來在了錦繡滿堂的門前,晏晏問我:“小姐,咱們到綢緞莊來做什麽?”


    我沒回答,拉著她便進了門。


    “二位姑娘想要選什麽花色什麽材質的布料啊?”


    這老板娘年齡約摸四十有餘,珠圍翠繞的,衣服上也是花團錦簇。我看地晃眼,便趕緊收回了目光道:“有成衣嗎?”


    老板娘喜笑顏開:“有有有!您過來這邊看!”說著便引我來在幾個衣架前。


    “姑娘可喜歡嗎?不喜歡還有別的樣式!”


    “不必了,就這個樣式,來兩套!還有,我們現下就要換上!”


    “您不必說,我懂!”


    老板娘輕輕拍了拍我,笑著轉身去取下了衣服。


    我和晏晏在隔間裏換好衣服後,便走了出來。


    那老板娘看到我們,當即雙手一拍,道:“兩位公子真是玉樹臨風,風采翩然呀!”


    晏晏打量了我一番,驚喜地說:“小姐!不曾想,您穿男裝也這麽好看!”


    我擺了擺手,道:“叫我公子。”


    我一回頭,才發覺這錦繡滿堂裏挑布料的姑娘們都在偷偷看著我竊竊私語,時而還捂著嘴偷笑。


    我看地心慌,心想得趕緊離開這,匆匆付了錢,便拽著晏晏往門外走。


    誰知,竟有一姑娘擋住了去路,隻見她雙頰泛著紅暈,低著頭,柔聲道:“敢問公子高姓大名?”


    我不知怎麽推諉,隻得答到:“在下姓安。”


    那女子頓了一頓,將手半蜷著掩在唇上嚶嚶一笑,“不知,安公子可有心上人了?”


    我看看晏晏,晏晏瞧瞧我,我隻覺著眼睛都快瞪出了眼眶!


    我竟被女子心悅了!


    我拉著晏晏飛似地跑出了錦繡滿堂,回想剛才那情形,真是啼笑皆非!


    “小姐真是……”


    “公子!”我連忙更正到。


    晏晏打趣道:“公子真真是魅力弗邊,竟連女子都為之傾倒!”


    “晏晏,你就別笑我了,我哪見過這種場麵?當下便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晏晏問到:“公子,現下去哪?”


    我擲地有聲,一字一句地說道:“瀚!雲!台!”


    而後,我便拽著驚愕失色的晏晏向瀚雲台去了。


    聽聞這瀚雲台,是煙陽城一頂一的歌舞伎館。


    我們剛一入瀚雲台大門,便有一館內侍女上前倒屣相迎,那侍女道:“二位公子,請隨我來。”


    這侍女乃是瀚雲台專門貼身跟著客人伺候的。這樣的侍女有不少,個個都著藕色的衣衫,頭上都統一梳著單螺發髻。待客人一進大門,便一路引客人至瀚雲台正廳。


    來到正廳石階從下往上看,層樓疊榭,除了主樓,還有幾座配樓。拾階而上,繁花鋪路,穿花蛺蝶,美不勝收。在那正廳大門正上方中央有一匾,匾上蒼勁有力的書著“瀚雲台”三個描金大字。


    入了正廳,隻覺這正廳氣勢磅礴,有如龍樓鳳閣,又似神霄絳闕,我一路走一路看,看了這邊又怕漏了那邊,往頂上看,丹楹刻桷,居然還繪有九天仙女,那仙女們神態迥異,翩若驚鴻,栩栩如生。


    “好漂亮啊!”我不禁讚歎。


    隨行侍女道:“這九天仙女,是咱們主兒專門請煙陽最頂尖的畫師繪的,不同於其餘那些普通壁畫,很是靈動!公子可是第一次來?”我點點頭。


    “那公子可有所不知,咱們瀚雲台精妙的地方還多著呢!”小侍女輕笑道。


    我此刻怕是已經癡癲了,隻顧著四處看,沒想居然被腳下的坐席絆倒了,模樣很是狼狽。


    “公子當心腳下!”怕是這小侍女早說半刻,我的屁股也不至於這麽痛。


    “小……公子!”晏晏一緊張我,險些就稱呼錯了。我趕緊朝她擠了擠眼睛,才迫使她收聲。


    二人連忙上前將我攙扶起至坐墊上,坐定後,我拍了拍旁邊的坐席,“你二人也一起過來同坐啊!”


    小侍女連忙擺手,“小的今日若是陪公子坐下,主兒會罰的,公子隻管消遣,不用管小的,小的站著服侍公子也更順手些。”


    我往四周環視了一番,果然發現小侍女們都是站著伺候的。


    這廳堂內熱鬧非凡,達官顯貴們觥籌交錯,小侍女就站在兩步之外,怕打擾了客人們相談,雖不在身旁,但是個個眼明心亮,端茶遞水這些,十分周到。


    我便說,“既如此,那我便不強求了,晏晏,過來坐!”


    “好嘞公子!”晏晏倒是不客氣,一下坐在我旁邊差點就將我撞倒了。


    小侍女又說:“公子,咱們瀚雲台的舞姬,各個絕世容貌。可是要說舞技卓絕,當屬這玉鏘姑娘!隻是,這玉鏘姑娘從來都是不苟言笑,拒人於千裏。但若要單說舞,那玉鏘姑娘絕對是瀚雲台的鼇頭!”


    我問到:“如此看來,這玉鏘姑娘還是個冷麵美人嘍?”


    “不錯,公子,達官貴人們想請姑娘去府上一敘的何其多,可是咱們姑娘全拒了,整日除了練舞,便是在房內撫琴或是作畫,要說出門,頂多也就是在院子裏賞賞花。”


    這姑娘也太無趣了,我心內嘖嘖。


    正中間的台子,是供舞姬們起舞的台子,就連這台子也是精描細畫過的,精致漂亮。


    圍繞著中間台子的是從高處垂下的淺青色紗幔,那紗幔如同微微透光的花瓣,將台子遮得若隱若現。


    我離得近一些,不知是哪來的微風,像調皮的孩童似的,掀起紗幔,隨即又緩緩落下,起起落落間好似還有一陣陣異香,沁人心脾。


    我伸手去觸那紗幔,隻覺那紗幔在手心滑過,如同溪水般溫柔,我不禁欣喜地看向晏晏,讚歎道:“晏晏,此物隻應天上有吧!這觸感,怕是比錦繡滿堂的綾羅都要好上千倍萬倍!!”


    “公子好見識,這是南麒國的貴客贈予玉鏘姑娘的星月綃,這星月綃一寸萬金,南麒獨產,整個煙陽城也找不出第二匹來!”


    “今日不僅賞了這麽些見所未見的寶物,等下還能看到玉鏘姑娘的絕妙舞姿,真是不虛此行啊!”


    “公子,玉鏘姑娘說這星月綃難得,若隻是做成衣裳穿在身上未免太大材小用,所以命人掛在此處,作起舞來,也是驚世絕俗呢!最絕妙的要數這綃,如此看並無特別,但在黑暗處卻如星月交輝,璀璨奪目!”


    “如此看來,這玉鏘姑娘還是大雅之人呢!心思奇絕,很是獨特!”我回到。


    喝了半盞茶,隻覺著有些無聊了,便想著起身去逛逛,反正也不知道這不好脾氣的姑娘何時出來。


    突然間,本來明亮的大廳突然暗了下來,那星月綃也逐漸現出它的美來,淡淡星輝,如同那天河一般,卻很柔和也不刺眼。


    “晏晏,你哭什麽?”我回頭看晏晏,這傻丫頭竟然抹著淚。


    “公子,這也太美了,太美了!”晏晏說罷,便使勁用袖子將臉囫圇擦了一通,不擦不要緊,胭脂糊了一臉。


    此刻她這臉,就像是那瀚雲台門外的花階,五顏六色的。


    “晏晏,你看你將臉都擦花了,我幫……”


    “公子快看!”晏晏猛然間打斷了我。


    “九天仙女從畫裏飛出來了!!”


    “你怕是已經看花了眼,那小侍女都說了,隻是畫,怎麽可能有仙女飛出來?”


    我抬頭看看壁畫,“你看,一個也沒少啊!”


    “不是不是,您那星月綃裏頭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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