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歲生辰時,為了哄我開心,父親便尋了一能工巧匠,製了這一葉扁舟。


    這小舟不算太大,隻能容兩人。兩支木槳也不厚重,用起來很是順手。


    每每盛夏,若是我哪日心血來潮了,便會想起要乘這小舟在攬翠湖麵上,做一做這畫中之人。


    穿過這芙蓉花海,待船到了湖心,我便把槳收回了船裏。


    而後,便將手肘靠在船沿處,用手撐著側臉,閉目養息。


    夕陽已經不似剛才那般刺眼了,一縷餘暉灑在身上,正和我心意。


    過了不到一刻,晏晏輕輕搖了搖我的手臂道:“小姐,你可別睡著了,若是等會兒天色暗下來,晏晏可是劃不回去的!”


    我懶得睜眼,道:“時間尚早,尚早,莫慌。”


    剛說罷沒一會兒,晏晏又搖了搖我的手臂,隻是這回力道明顯又大了些。


    晏晏語氣中透著歡欣:“小姐,你看岸邊的那人,是不是少爺?!”


    我迷迷糊糊道:“少爺尚早,尚早,莫慌。”


    說罷,我忽而意識到了什麽,猛地睜開眼坐直了身子,隻是,眼前所能看到的湖岸邊並沒有人。我便趕緊回頭向身後看去。


    身後的岸邊上,有一翩翩公子,著紺青色衣衫,手裏持一柄劍,頭發高高束起,發梢垂在肩頭,麵容俊美,正笑盈盈地往我這邊看著。


    “懷信!”我使勁朝懷信揮著手。


    懷信不語,隻是笑著。


    我覺著這笑容,可愛得宛如朝霞。


    我立即去拿船槳,本來心思就已經亂了,這槳又有些濕滑,其中一隻沒拿穩,我眼瞧著它乘入了湖中。


    眼下就剩這一支槳,別無他法,隻能是多費些力了。


    我奮力往岸邊劃著,不敢有一刻鬆懈。


    快靠岸時,懷信伸出了一隻手,另一隻手臂背在身後,似是等著拉我上岸。


    此時,懷信在夕陽的映襯下,才真真如那畫中之人。


    我匆匆忙起身,想去抓懷信的手,可是腳下一滑,便做了魚兒,“咕咚”一聲入了水!


    還沒撲騰兩下,已然感覺被緊緊擁住,再一睜眼,懷信單手將我攬著,另一隻手用力撥著水,三兩下便到了岸邊的石階旁。


    上了岸,懷信扶我坐在了石階上,我嚇得不輕,即刻用雙臂緊緊將懷信環了起來。


    見我沒事,懷信打趣道:“古有美人沉魚落雁,今日,竟有安歌小姐為我做了那水中的魚兒!”


    我鬆了手,顧不上生氣,緊張地問道:“你可還好嗎?”


    “放心,我……阿嚏!”


    我見懷信似是著了涼,立即拉著懷信起身,道:“走,回房換衣裳!”


    懷信不肯,說:“我先送你回妙儀苑!”


    我知道他倔強,便說:“如此,我們各自回房,換好衣衫後,我再去芷菡苑尋你,可好?”


    懷信一臉不悅,道:“哪裏好?我定要先送你回去!”


    晏晏終於是上了岸,隻見她氣喘籲籲,雙手插在腰間,說話都費勁:“小姐……少爺……別爭了!”


    晏晏喘了口氣接著說:“少爺送小姐回園子,承遠去替少爺取身幹淨的衣衫送來,如此可好?”


    懷信說:“如此甚好!”


    我疑惑地問懷信:“我怎麽沒看到承遠?他也在此處?”


    我再仔細一看,承遠果真在不遠處侯著懷信。


    懷信將手扶在我耳畔,低聲細語道:“看來,歌兒與我一樣,眼中心中隻有一人。”


    如此驚心動魄之語,我當下便招架不住了。聽罷後,我明明是喘息未定,卻也得做出一副從容自若的模樣。


    我收拾了心緒,頓了頓,道:“那……我們趕緊走吧!”


    待我換完衣衫,推開房門,竟沒看到懷信,正想問問晏晏,晏晏已經開口了:“小姐,少爺先回去了,說等下小姐用過晚膳,去芷涵苑尋他即可,少爺有東西給小姐。”


    想著懷信要給我東西,便是再好吃的飯菜也頓時沒了滋味。我急急對付了兩口,便急匆匆往芷涵苑去了。


    來在芷涵苑門外,我這雙腳突然就似灌了鉛,一步也走不動了。


    我看到懷信在院裏廊上坐著,著一襲白衣,我從未見過懷信這般穿著,竟如此好看。


    懷信手中正擦拭著他一直隨身的那柄劍。


    他忽而抬頭,看到我正盯著他出神,便將劍小心翼翼放在廊沿上,輕笑著走過來迎我。


    懷信走到我身側,牽起我的手,邊往院中走邊問到:“為何不進來?”


    我說:“看你正忙著,怕擾了你,想著在那站一會兒也無妨。”


    懷信說:“我想帶你看樣東西,卻不知是否會惹你不悅。”


    懷信推開書房的門,將我先讓了進去。


    我剛站定,便發覺書房左側桌案上放著的美人圖格外顯眼。


    我來在案前,看著這畫中女子,心內很是不悅,酸酸地說:“整日盯著這美人的畫像有什麽意思?哪日得空,將她帶來府中,讓父親替你做主娶了回來,也不必受這相思之……”


    我話還未說罷,懷信已走到我身後,將我輕輕攬在了懷中,我想掙脫,卻不知怎的一下子失了力氣,任他用下巴抵著我的肩。


    “我以為你是知曉我心意的。”懷信說。


    “所以讓你將這女子帶回來啊!”我沒好氣地道。


    “歌兒,這畫中人,你當真不認得?”懷信問到。


    我細細端詳了一番,驚覺這畫中的女子竟與我有幾分相像。


    “這難道是……”


    “歌兒,這便是我照著你的模樣畫的,你可喜歡?”


    我一時語塞,心中卻滿是喜悅,亦舍不得將這喜悅示人,隻想就這麽偷偷地揣著。


    “歌兒,我離家這些日子,你可有想我?”


    懷信此刻,就像一個小孩童,沒了半分平日裏的冷峻。


    “我在軍中時,雖有些苦,可是一想到歌兒,竟也覺得那些不過都是苦中作樂。所以,你亦有想我嗎?”


    聽罷這話,我也不忍再氣了,回身將懷信緊緊抱住,說到:“三月如同三載。”


    懷信聽完,開心地笑了起來,他將我一下抱起,我還來不及吃驚,竟已是被他原地抱著轉了三圈有餘。


    現下,我隻盼著父親快些定下成婚的日子。若能像這樣日日都與懷信在一處,我便什麽都不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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