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歌不敢再看齊光一眼,起身後急急逃離了築枝,颯颯追在她身後,喘地連話都說不完整:“王妃……當心腳下……”


    齊光獨自一人,在案前呆坐著,他看著茶杯內的水氣緩緩上升,虛無縹緲,就似安歌的心一般,可見,卻抓不住。


    一切都太過匆忙,他還未來得及傷懷,眼前人已經消失不見。他腦中一片混亂。


    從那日相識想到方才,似夢似幻,終是虛妄。


    回到明月,安歌看到桌上一桌子的好菜,心內亂成了一團。


    那日齊光進宮給蕭明卿請安,本就是想為安歌要個做飯好吃的禦廚回來。


    他怕安歌想家,便想著在細微處能讓她有些慰藉,多吃些美食,即便是歡欣一刻也好。


    安歌卻隻以為,齊光為著謝自己一夜未眠,守在病榻前,方才請了禦廚回來。


    颯颯終是追上了安歌:“王妃……午膳都送來了……快用些罷……”


    安歌未回颯颯的話,她去到矮幾邊,想著留個字條給齊光,畢竟齊光貴為晗王,不告而別終是不妥。


    安歌剛坐定,看到右側地上有一個紙團,好奇心驅使她將紙團撿了起來。


    她緩緩將紙團展開,放在矮幾上鋪平。宣紙之上,字字句句皆映在她眼中,唯有一句,讀一字,心內便顫一回。


    “那你便做了晗王妃。”


    安歌轉念一想,今日不狠下心,來日,自己便會成為剜心的罪人,倒不如早早說清,他傷亦傷地輕些。


    安歌改了主意,她便是要一絲念想都不能留給齊光,一個誤會都不能再起,如此最好的,便是不告而別。


    颯颯追著安歌,一路到了晗王府大門口,她本想著會有人將安歌攔下,可侍女們口中所說,都一般無二:“王爺說,王妃是自由身,想走便走,不許攔著,王妃心不在晗王府,強留無用。”


    颯颯看著安歌,問到:“王妃,您與王爺情深,怎舍得就此離去?”


    颯颯雙眼都急紅了,眼淚亦在眼眶中打轉。


    “颯颯,你就當我是無情的那一個罷,你家王爺癡心錯付,終是有我七分錯處在裏頭。”


    “王妃!您不可不告而別,如此,王爺定會傷心壞的!”


    “方才,我已與他講明,他若傷心……興許,過些日子便能好了。颯颯,這幾日得你照拂,我心內感激,你快些回去,莫要再留我,今日,我如何都是要走的。”


    “為何?王妃不是很在意王爺?難不成都是假象?”


    安歌替颯颯擦了擦下巴上的淚珠,握著她的手說:“颯颯,你可有心係之人?若是有,那你便該放我走。”


    安歌說罷,颯颯瞬時安靜了,她看著安歌,看到了那日照鏡子時,鏡中自己眼睛裏,同樣的不可說。


    颯颯心係斯堯,卻不能說,安歌心悅懷信,亦不可說。


    颯颯看著安歌坐的那輛車馬越走越遠,最終漸漸消失在了視線中。


    芝蘭殿內,小侍女正在蘇青梧身前低頭回話。


    “郡主,蘇府的人已經送信來了。”


    “怎麽說?”


    蘇青梧垂目,看著自己玉手指尖新染的蔻丹,絲毫沒有抬眼。


    “晗王府的女子,是淮國公嫡女,名喚安歌。”


    “你可有傳錯?”


    蘇青梧心內“咯噔”一下,她沒想安歌身份竟是國公嫡女,她整日裏都盼著那女子的家世低些,自己優越之感方能高些。


    “郡主,有件事,比她的身份要更有趣些。”


    “何事?可於本郡主有益?”


    “此事對郡主,可謂是天大的喜事一樁!”


    小侍女上前,貼著蘇青梧的耳,娓娓道出了一件事情。蘇青梧驚地將嘴掩住,而後,便是滿眼的得意了。


    “還以為要費些事,沒成想,卻是他們自己,要找著被開罪!如此一來,菱安宮那位,也得意不了幾日了!”


    蘇青梧去到案前,寫了封信,折好裝進信封,便急急離宮往晗王府去了。


    齊鳴踏進築枝時,齊光正在飲酒,案上有三個瓶子七倒八歪,估摸著,已經是被齊光飲盡了。


    齊鳴方才在王府門口,碰見颯颯在偷偷抹淚,他問颯颯發生了何事,颯颯便將自己所知,都告訴了齊鳴。


    齊光見齊鳴來了,歡喜地上前,摟著齊鳴的肩,踉踉蹌蹌拖他去了案幾前。


    “兄長,你怎的飲了這麽些酒?”


    “開心!本王今日開心!”


    紙上的字龍飛鳳舞,齊鳴仔細辨認了半天,才真正看清。


    他抬臉看了看齊光,齊光眼神迷離,臉頰泛紅,嘴角笑意分明,可齊鳴看得出,他不是真的歡喜。


    齊鳴再了解齊光不過了,他這位兄長,喜怒不形於色,若是歡喜,怎麽也不會笑成這副模樣。


    “兄長不將心愛之人留住,獨自在此處傷懷,又有何用?”


    “本王不願強留她,她心內之人,並非本王。”


    齊光收了笑容,眼神亦明亮了些,他知曉自己還未醉到那種程度。從來遇著傷心之事,隻會是越飲越清醒,傷心亦是越盛。


    蘇青梧與侍女站在門外,她收了收眼中的得意,輕輕叩了叩門。


    “是誰?”


    蘇青梧聽出門內是齊鳴的聲音,心內不禁揪了一揪,可轉念一想,即便齊鳴今日想對自己發難,亦沒機會了。


    齊鳴一聽門外是蘇青梧,趕忙將兄弟二人方才寫字的紙卷了卷,塞進了袖筒。


    蘇青梧推門而入,看到齊光的模樣,臉上滿是擔憂:“雲暢,你怎的飲了這麽多酒?”


    “郡主好忘性,兄長聽不到的。”


    齊鳴側過臉,不想看見蘇青梧那副假意柔媚的模樣,齊光更是顧不上瞧她一眼。


    “我也是擔心情切,一時忘了。”


    蘇青梧輕移兩步,坐了下來。


    “郡主今日,又是來給王妃請安的?”


    “說起此事,我便是心內替雲暢不平,雲蕭,你可知曉?那女子,本是個不羈之人。”


    齊鳴有些惱怒:“郡主,你總是年長我幾歲的,怎的說話如此這般沒分寸?''不羈''這個字眼,不好信口安在他人身上罷?”


    蘇青梧伸手,小侍女趕緊將信件遞了上來,她接過後,便順勢推到了齊光麵前,可齊光並沒有要拆開看的意思。


    齊鳴未看明白,不禁問到:“郡主何故給兄長一封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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