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落差簡直是天差地別,他一度接受不了,想死的心都快有了,當然,隻是有這麽個念頭,他還是很惜命的。


    當年,張遠還不叫張遠,他叫楚蕭洛,江淮楚家唯一的繼承人。


    那時候的他堪堪弱冠,雖早過了天真無邪的年紀,但他在家族的庇佑下,離成熟老練有很大的差距。


    如果他不是這一輩唯一的嫡係,或許,家族繼承人的位置根本不會落到他頭上。


    但他還是瀟灑地活了十年。


    江淮楚家淪陷得那樣快,快到幾乎沒有人能快速做出反應,不過半個時辰,他們楚氏一族,便隻剩他與身懷有孕的姑姑二人——若是算上楚月凰肚子裏那個,應是三人吧。


    可那又如何呢,哪怕勉強算上他那尚未出生的侄兒,他們三人,又能做出什麽大事呢?


    他,也就是他們隊伍裏唯一一個成年男性,可是整個江淮眾所周知的廢物。


    姑姑楚月凰回娘家已有半月,而整整十五天,姑父也沒有找上門來……


    莫非,同樣遭到了不測,甚至,比他們家更早?


    楚蕭洛靠坐在樹下,看著不遠處平躺在一張草席上的姑姑,心中久久不能平靜。他們楚家從小寵到大的天之嬌女,何時受過這樣的委屈,而他的猜測若是真的,姑姑又該如何自處。


    祖父祖母老年得子,姑姑隻比他大三歲,他們其實是從小玩到大的。


    少年男女的興趣愛好很少有重合的地方,楚蕭洛竭盡全力配合那個明眸皓齒的小姑娘,雖說名義上是姑侄關係,可在外人眼中,這兩人絕對是感情甚好的兄妹。


    雖說楚月凰輩分比他高,年齡也不比他小,可那個年紀的男孩子哪管這麽多。


    在他看來,楚月凰與他一般大,他又是男孩子,自然從小就寵著這個名義上的姑姑。


    楚家祖訓早就被楚蕭洛銘記於心,男孩子天生就是要保護女孩子的,與他年紀相仿的姑姑,自然一早就被他納入羽翼之下,對他而言,傷害他可以,但若是要傷害楚月凰,他那天生紈絝的性子,可不會放過任何一個人。


    楚月凰終究是姑姑,輩分和身份在整個楚家都是數一數二的:前任家主最小的女兒,現任族長最寵愛的女兒,家族少主關係最要好的姑姑……


    輩分和身份高了,責任自然比旁人來的更重,更快。


    當朝皇帝葉司嫡親的弟弟,攝政王葉慕千裏迢迢自京城趕來江淮,指名向楚家家主尚未成親的嫡女楚月凰提親。


    一時間,楚家主宅都縈繞著著一股詭異的氣氛。


    “寵妹狂魔”,哦不對,是“寵姑狂魔”,楚蕭洛雖說對這場婚約並沒有什麽意見,但表麵上還是不太待見他那個未來,但畢竟是攝政王,楚蕭洛也不敢當眾下葉慕的麵子。


    楚蕭洛看上去軟弱且不懂事,可到底是常年以家族繼承人的名義培養的,哪怕平日裏再如何不靠譜,涉及到整個家族的利益,他還是非常理智的。


    ★★★


    現在依舊如此,哪怕失去了家族底牌,楚蕭洛也不是一個會輕易認輸的人。


    張遠不知為什麽這麽多年了,他還會想起當時的事情,明明,他已經放下了。


    在床上輾轉反側了許久,依舊睡不著,不久前又想起了當年,一時間他沉思片刻,想道,他真的完全放下了嗎。


    他也沒有繼續躺多久,當他抬頭瞥了一眼窗外,便見陽光已經有些許要冒頭的意思了,微微皺了皺眉,第一次產生了要賴床的想法。


    他既非太監總管,也不是地位低到隻能到處跑腿的小太監,按理說,這個時候他應該是可以安心補覺的,可不知為何,他奇跡般克服了自己想睡覺的欲望,掙紮著爬了起來。


    楚蕭洛著實想不明白,這世界上的太陽,為什麽與他從前見過的,有這樣大的出入。


    都說彩虹是太陽在雨滴折射下出現的一種特殊的天文現象,也就是說,太陽在人眼中看到的雖是白光,可這白色的陽光中卻包含了至少其中顏色的光芒。


    但是為什麽,這個世界的陽光竟如此與眾不同,以至於他整整十三年都還難以適應。


    每月二十左右,這個世界上的太陽,都會發散出肉眼可見的不下於十種顏色的光線,幾乎每半個時辰,光芒最盛的顏色便會發生變化。


    剛開始那幾個月,楚蕭洛還想著找出顏色變幻的規律,可他實在不是一個有耐心的人,而那時候的他,頂著不過十歲的身軀,也實在沒什麽精力繼續研究這早已讓眾人習以為常的詭異現象。


    今天是二十。


    張遠掀開被子,跳下床,走到窗邊,他還沒膽量開窗,隻是深吸一口氣,凝望著遠處的太陽——或許不該叫太陽,在這個世界,人們管它叫金羽。


    那時,聽到這個名字的一瞬間,楚蕭洛想到的卻是神話傳說中的三足金烏,他微不可查地抽了抽嘴角,很快放棄了對這玩意的探索。


    他總有一種古代背景變成玄幻背景的感覺,便不敢繼續想下去了。


    許是夢見了三年前的事情,他的鼻頭隱隱發酸,眼裏似乎有淚光浮動,他使勁搖搖頭,隨即又垂下眸子,不知在想什麽。


    他有種不祥的預感。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一聲又一聲音色奇異,音調也不小的強烈叫喊,他很快便從懵懂中蘇醒過來。


    “張公公,陛下找您。”


    他的“宿舍”是獨門獨戶的,若是沒有那玉佩材質的鑰匙,是斷然走不進來的,不過,那前來傳話的小太監也確實沒進來。


    張遠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可剛剛起床腦子還不是很好使的他隨手便把這一顧慮拋到了腦後,趕忙換好衣物,便打開門充了出來。


    大老板有吩咐,張遠還沒膽子讓他多等。


    回想起自己不惜淨身也要進宮的目的,張遠不得不更加小心謹慎,否則不僅自己可能不太好受,甚至極有可能會連累姑姑。


    這絕對不是他想要出現的局麵,甚至,這三年他不斷催眠自己,也是為了查清三年前楚家滅門的真正原因和幕後主使者,還全族清白,將凶手繩之以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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