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意今夜又見,卻從對頭變成了援手。


    太虛盯著那木偶,醒悟似的點了點頭,道:“怪不得看不到一絲一毫的生氣——柳族現今是誰當家?”


    李雋道:“柳長青!柳族與陳家交好,這次援救陳家村的十八路高手中,就有柳族!柳族的死對頭刀族,據說也來了……”


    孟隆道:“刀族隸屬暗宗,歸晦極統禦,至於柳族——咱們抓到的人中,並沒有柳族弟子。”


    “多承掛念!柳族柳長青、柳長蔭在外恭候天理老祖!”


    一道渾厚低沉的嗓音由外而內衝進滾滾翻騰的煙瘴之中,震得大殿嗡嗡作響,回聲四起,仿佛到處都有人在說話。


    太虛臉色一變,盯著老爸和那木偶,沉聲道:“既然是柳族的傀儡術,就好辦了。”


    正說話間,隻聽“揉”、“揉”、“揉”的幾聲呼嘯,數枚拳頭大小的黑影從窗口、門洞裏鑽進煙瘴重重的大殿裏,朝著大殿中央疾馳而來。


    那東西似乎有些沉重,速度快的並不驚人,孟隆在一旁覷見,伸手就去抓取,太虛卻伸手一帶,鼓動那“拳頭”在空中陡然轉了一圈,又都掉頭飛了出去!


    煙霧繚繞中,太虛的臉色陰沉如水,牙縫裏擠出一句話:“不是尋常暗器,毒氣濃鬱的很!”


    太虛的話音剛落,便聽見外麵“嘭”、“嘭”、“嘭”的數聲悶響,還夾雜著“嘶嘶”的漏氣聲音,殿內諸人都是臉色一變,李雋失聲道:“禹都張家的毒霰丹!”


    “嘿嘿,天理老祖果然是好手段!晚輩張熙嶽恭候多時了!還請賞光出來一見!”


    一道蒼老渾厚的聲音遙遙傳來,天理宗諸人麵麵相覷。


    孟隆扭頭盯著老爸道:“陳弘道你好狠!帶著兒子與我們同歸於盡?”


    太虛冷冷道:“是麻藥!致昏不致死!張家也太小看我太虛了,這藥對我早已無用!”說罷,太虛忽又朗聲道:“張熙嶽,你見我作甚?”


    張熙嶽揚聲道:“你要謝我!”


    太虛道:“謝你什麽?”


    張熙嶽道:“你先前許諾此間鄉民到陳家村診病救治,卻失言未至!若非我率族中子孫冒充你門下弟子代為效勞,食言失信之惡名,你豈不是要承擔定了?你不該謝我?”


    太虛稍稍一怔,驀地一轉臉,盯著我,又掃了一眼老爸,呲牙惡聲道:“竭澤而漁,釜底抽薪!好計策!”


    老爸背依觀音塑像,氣息漸平,臉上不動聲色,隻目光流轉,逡巡著大殿。


    那木偶就似釘在土中一般,站的筆直,隻兩隻眼,幽光閃爍,似燈非燈,真像活的一般。


    太虛掃視老爸一眼之後,忽的又“咯咯”怪笑了起來,嘴裏道:“真是一著不慎,滿盤皆輸!陳弘道,你的陳家村這次算是逃過一劫了!”


    老爸覷著太虛,眼睛眨也不眨,足足有十幾秒,方才開口說道:“此時此刻,觀音廟裏,陳家、張家、曾家、蔣家、柳族、木家、項山、墨族俱在,你們人少,還是服了吧。”


    太虛搖著頭,道:“你們方才不進來,一是摸不清殿內的局勢;二是要找你們那些被俘虜的朋友。現在你看清了吧,其實何須這麽多人?像你這樣的高手,隻要再多一人進殿,我們就徹底敗了。陳天佑呢,你們祖孫聯手,還有什麽做不成的呢?”


    老爸道:“你不用一直試探,他老人家不在。”


    我在一旁聽得暗暗著急,太虛奸詐似鬼,老爸質樸實誠,多說實在無益!


    隻聽太虛“哦”了一聲,忽的縱聲喊道:“天下間,我所懼者唯有陳天佑!餘者碌碌,何足道哉!陳弘道,你一人加一木偶就想從這裏脫身而去?狂妄!荒謬!算上陳元方,栽在我手下的已有十八人!除了大殿內的這些,你可知道其餘十四人在哪兒?就在你的腳下!就在這大殿下的暗室中!你救得走嗎?嗯?!”


    老爸吃了一驚,詫異的瞥了太虛一眼,隨即詢問似的去看我,我哪裏能回答?即便能回答,我也不知太虛所言是真是假。


    太虛說話的聲音頗大,不但我聽得清清楚楚,就連圍在觀音廟附近的老舅、柳氏兄弟、張熙嶽等人也能聽見。


    如此可謂是一語道破天機,殿內的老爸,殿外的老舅等人以及暗中與我心領神會那人,豈不是都知道要去何處救人了嗎?


    他太虛故意說出這話,圖的是什麽?


    難道是謊言?


    但天理宗諸弟子全都麵色驚詫,這足以說明太虛所言不假。而由此也能看出,他們也不明白太虛為何會把這個秘密說出來。


    隻這片刻功夫,老舅便喊道:“弘道,花鼠已經查探過了,暗室確實就在觀音殿下,裏麵不多不少十四個人!但是殿外沒有暗室入口?怎麽辦?”


    “怎麽辦?嘿嘿……哈哈!”


    太虛陰瘮瘮的笑了起來,戟手一指,喝道:“陳弘道,你技擊無雙,若論武功,我自認不是你的對手!但是,若再加上施法做術,鹿死誰手,恐怕也未可知吧?”


    老爸眉頭輕鎖,道:“你想說什麽?”


    太虛伸手一拋,一張滿是墨跡籙文、七寸大小、棉布也似的黃色咒符輕飄飄的飛向大殿西北角橫梁柱上。


    此時的太虛瞋目盡幽,提氣高呼道:“一刻鍾之內,我便能做法讓這觀音殿地基下沉,活埋那些人!”


    老爸臉色驟變,猛地一躬身子,彈簧般彈起,急急掠過太虛,往大殿西北角的咒符而去。


    “看你是救他們還是救你的兒子!”


    太虛大喝一聲,竟不攔阻老爸,卻向我這邊奔過來。


    老爸怒罵一聲:“混賬!”瞥了一眼那咒符,惡狠狠地一咬牙,半空裏陡然轉身,又朝太虛趕來。


    盤踞著地上的蜈蚣乘著煙霧而起,攔腰擋住老爸,其餘天理宗弟子也一擁而上。


    太虛卻離我很近了。


    那呆立著的木偶忽的彈起,兔起鶻落,在間不容發之際阻住太虛行程,胸口處“啪”的彈開一個圓孔,緊接著又是“嘭”的一聲悶響,那圓孔中已煙花似的爆射出一捧鬆針大小的毫芒,煙霧繚繞裏星光閃爍,恰似一大束急劇盛開的銀花,眨眼間已經將太虛全身籠罩在其綻放時的寒光裏!


    “爆銀花破!好!”


    太虛喝彩聲中,竟一往無前,那不計其數的銀針微芒一閃念間全都打在太虛的身上!


    “老祖!”


    天理宗眾人齊聲呼喝,卻見銀色刺蝟似的太虛手臂暴長,眨眼間便遞到木偶腹部,屈指一彈,那木偶似真人般猛打了一個激靈,隨即便不動了,它那眼中本就幽幽閃爍的光芒,也似耗盡煤油的燈火,緩緩熄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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