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冷漠的聲音對我來說,再熟悉不過了。


    邵如昕。


    她終究還是來了。


    仿佛裹著寒光似的,她那纖細的身影飄忽間便到了近前,兩道目光,冰刀似的刺在我臉上,再也不動分毫。


    我眼皮霍的一跳,心中稍稍詫異,好像有些不對勁。


    邵如昕的步子沒有之前那樣篤定,她的神色也不是那麽從容,甚至隱隱有些狼狽。


    更重要的是,她隻一個人。


    老舅往前搶上一步,道:“姓邵的小娘兒們,又來趕盡殺絕?這裏不是伏牛山!就算是伏牛山,你也不行!看見了沒,青塚生老前輩在!十九家術界世家大派的首領也在!嘖嘖,你的手下呢?請出來見見成色。”


    邵如昕卻似沒聽見老舅的聲音,手掌一翻,猛地朝自己腳下擲出一件物事,砸在地上,發出“啪”的一聲脆響,那物事當即四分五裂,邵如昕鼻子裏發出哼的一聲,然後踏上腳,猛踩猛跺,幾乎將那些碎塊壓成了粉末。


    有一塊崩在了我跟前,似乎是個雕像的人頭,我瞥了一眼,卻也眼熟的很,略一想,這不是我的樣子嗎?


    這被邵如昕摔得東西是徐宗陽為我刻的那個替身玉俑!


    我頓時吃了一驚,當初我們將它丟在河裏,隨水漂泊,天知道它會沉在哪裏,但現在,它竟然被邵如昕找到了!


    第352章 陰雲不散


    徐宗陽在人群裏看的分明,也吃了一驚,回顧玉陽子,兩人麵麵相覷,相互交換著眼色。


    楊之水卻仰麵打個“哈哈”,得意洋洋道:“你居然真下河去撈了?那是徐師叔弄的替身!上當了吧?這就叫做,饒你奸似鬼,也要喝道爺們的洗腳水!”


    眾人都不知道是怎麽回事,老舅已經開始詢問徐宗陽,眾人也都一邊觀望,一邊聽,徐宗陽簡略地說了幾句,已經把事情大概交代清楚了,眾人聽了有的忍俊不禁,有的沉吟不語,有的皺眉思索,有的吃驚詫異,總之是形態百出,各自不一。


    青塚生盯著邵如昕,道:“這位便是五大隊的首領邵姑娘?”


    邵如昕並不回聲,隻盯著我,道:“陳元方,玩弄我玩弄的真是好開心,是麽?”


    我的身體已經恢複了許多,當即便站了起來,拉開老爸,對邵如昕冷冷道:“笑話!你要置我於死地,難道我還要束手待斃?讓你輕易抓到,隨便處置?”


    邵如昕沉默了片刻,道:“我現在還是找到你了。”


    我道:“找到了又怎樣?”


    邵如昕道:“你們在這裏非法集會,組織異教,持械鬥毆,毀壞公共財產,影響一方治安。”


    我反唇相譏道:“沒有。我們在這裏是自衛反擊,保護鄉鄰,反抗異教,見義勇為,擒獲匪徒。有功無過,國家應當鼓勵、獎賞。”


    邵如昕“哼”了一聲,道:“真伶牙俐齒!我不跟你廢話,你知道,你鬥不過我,你們鬥不過我們。”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有權嘛。”我淡淡道:“太虛子也是卜術大師,心性和你也相差不多,功力又高出你很多,但是他現在的下場呢?到底是誰鬥過了誰?伏牛山一戰,陳家村一戰,咱們誰輸誰贏?我還是那些話,道為正,術為輔;順道者昌,逆道者亡。我順道,你逆道,你的下場會和太虛子一樣的。我勸你還是趁早收手吧。”


    木賜突然道:“姓邵的,這裏有十九家術界門派,現在都會聽陳元方的話,你贏得了嗎?你殺得盡嗎?”


    邵如昕在伏牛山中對木家大打出手,當場斃命兩人,連木菲明、木賜、木仙、木秀都險些喪命,這番深仇大恨今生絕難以解開。


    所以,木家是鐵了心要與五大隊為敵。


    老舅雖然與木賜不合,但是邵如昕的手段他親眼目睹,此時此刻也與木賜同仇敵愾,道:“姓邵的,當日天佑道長發了忍心,隻廢了你的道行,你就該感念上天有好生之德了,回去之後不但不思悔改,還敢變本加厲作惡!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今天,你一個人巴巴的跑來,還敢狂放厥詞,你信不信我們殺了你,也沒人知道!”


    邵如昕瞥了老舅一眼,緩緩道:“一個人?那你動手試試?”


    老舅罵了一聲,就真的搶上前來,表哥拉了他一把,道:“爸,先聽元方怎麽說。”


    邵如昕也又回頭看我。


    我心中稍稍詫異,總覺得有些地方不太對勁。邵如昕仿佛和之前有所變化,而且變化似乎還很多,氣勢沒那麽尖銳,神情沒那麽悠閑,甚至連眼神都不如之前可怕。


    之前的她,給人的感覺像是一柄懸在人心上的冰劍,死亡的寒意近在咫尺,但你又不知道那劍何時能刺下來。你恐懼、不安、憂慮卻又無計可施。


    但現在的她似乎變得有些像人了。


    我忍不住細細的打量起她的麵容,驀然間我瞥見她的額上中正、離宮處隱伏著一絲赤色,仿佛紅鯉之豔,一閃而逝。


    我心中不由得一動,暗自忖道,以《義山公錄·相篇·相色章》來說,現今時令為深秋,五行屬金,主肅殺,正色為白。紅色為火之正色,它出現的正常時令應該在夏,因為夏屬火。


    中正、離宮處,在麵相十二宮中屬於官祿位,官祿位以光明瑩淨為上,不宜有雜色。


    此時,邵如昕中正、離宮處閃現這種顏色,而且又不是正紅之色,是紅鯉之異色,違時令又違麵相十二宮之位,乃大不吉之兆!


    再細看下去,邵如昕的額上伏犀骨似乎有細微的傷痕,也不知道是利器所傷,還是撞擊所致,隱隱已經牽連至中正位。


    以《義山公錄·相篇·相形章》來說,伏犀骨、中正處如有破損,乃主橫禍,非官訴即獄災。


    我越看越奇,越想越怪,邵如昕本身就是五大隊的大頭目,權勢熏天,不但在上層如魚得水,在本部獨斷專行,在同僚間力壓九大隊,在地方上便宜行事,必要時甚至可以調動軍、警,她會有什麽官訴和獄災?


    而且她以前的形容好像不是這樣的……


    “陳元方,你看什麽呢?入迷了?姓邵的有多好看?”


    我正在沉吟,卻聽木仙突然喊了一句,我立即回過神來,略覺尷尬,隻見邵如昕卻渾不在意。


    我道:“話我已經說過了,態度我也已經表明了,你準備怎麽辦?”


    邵如昕道:“你是打算要死磕到底了?”


    我道:“有時候情勢所逼,不得不為之。”


    邵如昕略微一怔,然後道:“陳元方,如果咱們誰也不讓誰,死鬥下去,或許真的是誰也贏不了誰。”


    我眼皮霍的一跳,疑惑地看著邵如昕,她這話的意思,竟似乎是留有妥協的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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