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主!”


    九百多名巫家族人,一同行禮。


    巫十九閉目打坐,不聞不問,似是入了定,沒有反應。


    沉默少傾。


    就有一名巫家族人走出,沉聲說道,“家主,我們有一事要問。”


    他,正是提議前來尋找巫十九的族老。


    一見巫十九還是沒有反應,他的眼中則是露出堅決。


    也是如同一般,盤膝打坐起來。


    其餘巫家族人環顧一眼,也紛紛依法效仿。


    巫家家主的威嚴,不可褻瀆。


    這名族老,帶著宗族所有族人,以這種方式,沉默反抗。


    巫十九,依舊是無動於衷


    直至,天明。


    巫十九睜開了眼。


    經過一夜調理,他體內的血霧之毒盡皆驅散。


    傷勢,亦是恢複得七七八八。


    昨晚他不予理會這些巫家族人,原因有兩點。


    一,是為巫長河爭取離開的時間。


    二,他血氣之毒未清,恐怕是他一開口,就壓不住眼前這些宗族子弟。


    “你們的來意,我已清楚。”


    巫十九緩緩開了口,“眾所周知,雷中天的次孫,陸羽,與我長女有婚約在身。”


    “不過雷家突遭巨變,究其原因,是雷家的老祖宗,觸犯了千年之前的契約。”


    他沒有第一時間,去陳述巫家的這場劫難,也沒有先說,巫長河為何殺人。


    話題,似乎跑遠了。


    不過,下方的九百多名巫家族人,還是靜心在聽。


    他們來到此處,是為了詳問緣由,再作打算,而不是一上來,就以下犯上,大逆不道。


    這樣,問題非但解決不了,那幾百條命,就白白死了。


    這點分寸,他們還是有。


    “我即刻悔了那門婚事,避免巫家受到牽連。可是你們也知,我長女一意孤行,下嫁了陸羽”


    “為此,我罰了她十年禁閉,這事,你們可知?”


    就這一問,他們都微微點了點頭。


    關於這一件事,在兩年前鬧得沸沸揚揚,整個巫家上下,不可能有人不知。


    這麽一想,巫十九這個巫家家主,決策還是好的。


    他一人背負了修行界的恥笑,卻為了巫家,謀取到一片安寧。


    “不日之前,陸羽尋了上門,他在我麵前提出,要帶我長女離去,我自是不肯。誰知他修煉魔功,已至元嬰,一身血氣陰毒霸道。劍牢之外的百餘族老,連帶於我父子二人,皆是被血氣浸染,你們可知,被血氣浸染的下場?”


    巫十九徐徐道來。


    半個小時之前,他還勸告巫長河,絕對不能與陸羽為敵。


    卻在此刻,避重就輕,將巫家遭受到這場厄難的矛頭,指向陸羽。


    旁人也許不知,如此作法,無疑是明麵上一套,暗地裏一套,口是心非。


    但實際上,他另有打算。


    他的目的是轉移巫家族人的注意力,當他們眾誌成城,卻又自知不是陸羽對手。


    那麽,等老祖宗回到巫家,一眾巫家族人,必然是站到了他這邊,而不是首要指責他父子二人,是這件事的罪魁禍首。


    陸羽,終是他的女婿,這個事實,不容辯駁。


    然而在陸羽和巫長河之間二選其一。


    巫十九,選了後者。


    到時,老祖宗去找陸羽的麻煩,或許他與巫長河,就避開了這一劫。


    “可是家主!少家主殘殺同族兄弟,又是如何解釋?”


    場中,自有昨日就匯聚在此,看見巫長河行凶之人。


    巫十九對此,卻是一早有了準備。


    “長河被血氣之毒侵染,他年紀尚輕,意誌不堅,早就被其中殺念迷惑,雖說當時,我已為他驅散血氣之毒,但是一時之間,本性迷亂在所難免,那不是他在清醒之下,有意所為。”


    這番話語,說得環環相扣,滴水不漏。


    卻在某些親曆的巫家子弟聽來,依舊是有不對勁的地方。


    “少家主呢?那為何他不在這裏!”


    人,始終是巫長河所殺。


    巫十九的說辭,道理是在,暫時而言還是難服人心。


    “我已囑托於他,去尋老祖宗,這一件事,我們都無能為力。唯有老祖宗回歸巫家,才能得到妥善處理。”


    他麵色不改,淡淡地道。


    不過,這內情卻是,巫十九就是顧忌到萬一老祖宗回來。


    或是沉不住氣,再頂撞於這些巫家族人。


    到了那時,就露出了破綻!


    “那麽,為何祠堂之前,家主你不行前去?”


    又有人問。


    “我已知前後,也知他們麵臨的結局,我不忍心去看,不過沒想到,還會禍連三百多條人命。”


    巫十九沒有指責,下方卻是有不少人,麵露愧色。


    要不是他們起哄去看,又怎麽好奇害死貓?


    如此說來,他們也有一定的責任。


    陡然,一道激憤的聲音大喊,“胡說八道!那麽家主我想問你,當時一百多個族老,都身中血氣之毒,他們等了三個小時,你不救一人,就是為了等少家主,而後施救於他,你倒是說說,這又是為何!”


    這話一出,全場皆靜。


    是的,這是為何。


    巫十九望去,說道,“這,是我一人之錯。為了這事,我已深作懺悔,準備辭去家主之位,雙手奉於巫沙族老長子。他天資還算不錯,也頗有巫沙族老的影子,我想這個懲罰,算是足夠。”


    這一手,玩得不可謂不絕。


    巫十九的確是在眾目睽睽之下,等了三個小時,其中目的,就是為了搭救巫長河。


    是的。


    在場的很多年輕子弟,都是看到了。


    他多作狡辯,都是多餘。


    就算找到理由,暫時說得過去,日後肯定有人抱有怨念。


    他並沒有把巫家族人,都當成傻子的想法。


    至於


    巫家家主的位置,說放棄就放棄,這看上去未免可惜,實際上卻截然相反。


    自雷家覆滅,巫家已是修行界第一家族,其中家主掌握的權力可想而知。


    然而,他已邁入元嬰,再無留戀俗世權力的想法,反而掛上這條俗名,不利於他之後的修行。


    家主之位,辭去就辭去了。


    而他手中的權力,卻沒有一絲減少。


    反而,下一任家主,都要聽從他的意願。


    所以不做這個巫家家主,對於巫十九來說,沒有任何影響。


    但是辭去家主之位,這個懲罰的確是夠了,而且還讓所有人無話可說。


    妙就妙在,巫十九沒做任何反駁。


    這使得有極大一部分人,已經主動推測,巫十九靜等三個小時,是不是有其他緣由?


    比如,他重傷未愈。


    剛好聚起救一人之力,巫長河就回到了。


    所以,巫十九才順手施救?


    修行者,自然是知修行者之事。


    平常好說,可是這種情況,不是不可能發生。


    在身受重傷的情況下,吊著的那一口精元,往往是說泄就泄。


    再看巫十九一臉坦蕩之色。


    這九百多名巫家子弟,都目露躊躇。


    或許?還真是錯怪了家主


    其中不少人,心中都不約而同地湧上了這個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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