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能有所突破的,還是南虛子這邊。”李度望著衙門外大聲抗議的百姓,悠悠地說道。


    孟鸞解開馬匹的韁繩,應道:“盧大失蹤,生死不知,至於那三個死於意外的民夫,程阿寶的屍體沒查出什麽,鐵栓柱被燒的厲害,齊小二......找是找到了,不日北山鎮那邊就會把屍身送過來,但腐壞的嚴重,恐怕也查不出什麽了。”


    “終歸是要試試的......”


    接下來的幾日,城中的情形越演越烈,聚集再雲中衙門前的百姓更多了,郡主李悅也感受到了各方麵的壓力,畢竟城裏的豪門大戶都是希望局勢穩定的。


    巫蠱一案,衙門一日沒有結果,城中便一日不得安寧,甚至有重量級的人物到郡主府上來拜訪,直截了當地要求李悅給衙門施壓,讓張鬆即刻宣判,對秦羽霓施以極刑,安撫暴怒的流民。


    至於真相,左右不過一個做商賈的女子罷了,有什麽大不了的?況且,從種種傳言來看,算不得良家,還是從洛川逃難出來的流民。


    這等人物李悅自然不會給他什麽好臉色,見得郡主態度堅決,來人也是十分詫異,幾次過後,李悅索性避而不見。


    就在這樣紛紛擾擾的情形裏,日子到得大寒這天,天上層層鉛雲堆積,入夜後,濕寒的水汽不住地往袖口、脖頸裏麵鑽。


    一處不起眼的村子,杜劍星伏在光禿禿的樹枝上,右手藏在胸口裏保持著溫度,目不轉睛地盯著前方一間紮著籬笆的土胚房。


    樹下,孟鸞對身後的屬下提醒道:“打起精神來,家夥什都先拿出來,今夜有霜,帶鞘的刀一會該拔不出來了......”


    冬季裏天黑得早,當光亮一點點的地被黑夜吞噬,前方的房子裏亮起來燈火。


    孟鸞帶著人埋伏了一陣,就見得屋子窗口的燈燭有規律地晃了晃。


    偏過頭,向屬下們示意,隱蔽的地方起來一個佝僂著腰的老頭,咋一看和沿街乞討的閑散漢子無異。


    那老頭揣著包裹走了出去,無聲無息地靠近前方的籬笆,村落裏傳出狗吠,遠處有鳥類呱呱叫幾聲作為回應。


    推開院子外的門,徑直跨過兩旁不大的菜地,老頭到了屋子門前。幾道黑色的身影悄無聲息地跟上,靠近,緊貼到屋子的土牆一側。


    老者敲門,啞著嗓子道:“是我,東西給你帶來了。”


    屋裏有細碎的響動,似乎有人貼著門聽了片刻,然後門開了。


    一隻有些幹瘦的手伸過來抓包裹。


    “怎麽這麽久才來?真是......”


    抱怨的話還沒說完,頃刻間,情形如同山崩海嘯,並不堅固的木門被人猛地踹開,撞上門後的男子,兩者同時發出一聲慘叫。


    孟鸞帶人衝進來,剛進得屋子,眼睛還未適應突然變化的光線,就見得地上的男子彈起身向著門口的方向揮出手。


    陣陣腥氣撲鼻,令人作嘔。


    方才的男子放了毒!退後的路被靖月司同僚阻擋,若是避開,身後的人未曾看到屋子裏的情形,勢必要中招。電光火石間,孟鸞做好計較,手中古樸的寶劍帶上內力從左至右全力揮擊。


    “嗚——”


    內力帶起的嗚嗚的風,瞬間將撲麵而來的腥氣吹散。擋開的毒物不知道落在哪裏,隻聽到陣陣“嘶嘶”的聲響。


    杜劍星、毛易山、閆雄帶著人衝入屋子,都是訓練有素,身經百戰的,各自占據有利位置,方才用毒的男子圍在中央。


    孟鸞抬手,袖口多了幾個不大不小的窟窿,看起來像是被燙開的。


    怏怏然收起寶劍,孟鸞冷聲道:“南虛子大仙,別來無恙啊,多日不見,法力修為可是退步不少啊。”


    南虛子眯眼望過去,屋子裏擠滿黑衣人,一個個虎視眈眈,手中端著明晃晃的刀刃。他心裏緊了緊,抑製住從胸口的衣衫裏掏東西的衝動,麵色如常道:


    “你們是誰?為何闖入俺家中?俺是種地的,可不是什麽大仙。”


    “哼哼,裝瘋賣傻?”孟鸞冷笑,解開方才那個包裹,“這五石散都是你買的吧?”


    南虛子此時一身短褐,靛藍的上衣,灰褐的褲子,腳下一雙草鞋,雙手攏在袖子裏,下巴上的須子早就剃了,略微馱著的背,活脫脫就是一個鄉下的莊稼老漢。


    他抬手在自己的腦袋上拍著,說道:


    “哎呀——俺就說嘛,這鬼東西早就該戒掉的,好了吧,官府的差爺們打上門來了。”


    隻見他滿臉都是懊惱之色,手又縮回袖子裏去,徑直蹲到地上去。


    “差爺們,服食五石散是俺不對,要查沒,要罰銀,俺任憑差爺們處置!”


    孟鸞嘴角一抽:“南虛子大仙,敢做卻不敢認,這算什麽高人風範?”


    “什麽大仙,俺不是南虛子,俺的名字是孫大壯。”


    眾人笑而不語。


    閆雄在屋子裏走了一圈,從後麵連同的另一間屋子搜出不少瓶瓶罐罐。


    打開一個粗糙的壇子,閆雄掏出不少浸泡在裏麵的符籙。


    不等人開口問,南虛子急道:“這是一位道長給我的,開過光,泡在裏麵可以保俺無病無災......”


    在靖月司眾人審視的目光中,南虛子的聲音慢慢低了下去。


    過得一陣,仿佛身體裏支撐著他的力量忽然被抽走了,南虛子一屁股坐到地上,兩眼無神。


    “......我、我知道,我就知道,你們是靖月司的人吧?”


    孟鸞、杜劍星等幾人眼神互相交匯,莫非張俊山把他找來的時候沒有亮出身份?那他現在又是如何知曉的呢?


    “你知道我們是靖月司?”


    “是,貧道在江湖上混,什麽人都見過,什麽事都知道一點,也假扮過靖月司的人——上次審案,從衙門出來就發現有人跟著,回到玄元觀,我又暗中觀察兩日,終究發現是靖月司的行事手段——”


    南虛子說得悲戚,頓了頓,接著道:“既然是靖月司在背後謀劃此事,貧道和所有涉及此事的人斷然是要被滅口的,可笑我和北山采石場的一幫人還為朝廷發的撫恤銀爭執,嗬嗬——


    你們動手吧,貧道隻求給我一個痛快的!”


    說著他閉起眼,仰起頭,露出脖子。


    “嗬嗬,”杜劍星好沒氣地笑道,“敢情是把我們當做張俊山的人,過來殺人滅口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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