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中郡城，如意茶樓。
秦羽霓第一次見到頗為富態的綾傅斯。
這位淩雲絹紡的總掌櫃臉上青腫未消，一隻手似乎也不大利索，語氣態度倒是還算恭敬。
“當真是聞名不如見麵，秦掌櫃，久仰久仰。”
連日來秦羽霓承受著不小的壓力，莫說是鋪子裏夥計期盼的眼神，就是唐家每日派來打聽情況的小廝也不好打發。
直到某天，一個夥計模樣的人送來信函，說是近日來秦衣樓遇到的種種“麻煩”，對方可以居中調停，請掌櫃秦羽霓到如意茶樓相商。
落款赫然是雲上京淩雲絹紡總掌櫃——綾傅斯。
嗬嗬，調停，虧得他還能說得出口！
盡管對這些道貌岸然，蠅營狗苟之輩恨得咬牙切齒，但秦羽霓麵上依舊表現得雲淡風輕。
“綾掌櫃，初次見麵，羽霓怎麽覺著您似乎對小女子很熟悉？”
“呃......”綾傅斯愣了愣，“許是在下讓人覺得親切吧——許多人都這麽說的，嗬嗬。”
刀揚威忍不下去了：“哼！厚顏無恥之徒，今日約人過來，卻又不談正事，莫不是在消遣我們？”
綾傅斯眼神一眯，故作驚訝道：“這位壯士是？”
秦羽霓用蓋子撥弄著茶盞中的浮沫，抬眼看著綾傅斯：
“這位是火車鏢局總鏢頭刀揚威，他隨我一起前來，也好有個照應。”
綾傅斯恍然大悟：“哦——應該的、應該的，眼下秦衣樓的境況，不太平。”
秦衣樓出了這樣的事，衙門似乎被什麽公務纏住了，原本張鬆提過派些武侯、捕快到秦衣樓附近布控的，結果到現在人影都見不到。
郡主府也不知道什麽原因，一直閉門謝客。秦羽霓找不到人手，刀揚威自告奮勇停了鏢局的生意，帶著手下的鏢師幫助秦羽霓度過難關。
今日與綾傅斯協商，刀揚威親自護送秦羽霓過來。
“綾掌櫃，小妹也不兜圈子，你要如何才肯放了我秦衣樓的人？”秦羽霓直接開口道。
“哎呀！誤會啦！”淩雲絹紡總掌櫃一聲驚叫，一番惺惺作態，“這誤會可大了，秦掌櫃莫不是以為人都是我綁的？”
秦羽霓歪著頭，靜靜地看他表演。
刀揚威拍了桌，指著他罵開了：“你這廝，還能要點臉？你當別人都是三歲孩童一樣好哄騙？”
“嗬嗬，總鏢頭好大的火氣，你要汙人清白總該有證據才是。”
秦羽霓抬手，製止正欲發飆的刀揚威。
“既然人不在綾總掌櫃手上，那今日你我還有什麽好談的？”
綾傅斯撇撇嘴，還是太嫩了些。
“人的確不在我們手上，淩雲絹紡可是做正經生意的——其實綾某到雲中郡也是來做生意的，不過半道上遇著了一隊人馬，綁著四名年輕貌美的女子。”
他頓了頓，流露出一絲惋惜的神色：“那模樣，甚是淒慘可憐，也不知她們會遭到怎樣的對待，嘖嘖嘖......”
秦羽霓放在腿上的芊芊素手死死捏住裙擺，青筋暴起。
“綾某隊伍裏護衛挺多，他們或許覺著不好惹，也沒來找我的麻煩，下麵人稍稍打聽，說是帶著丫鬟逃婚出來的大家閨秀，主家使了銀子讓他們把人抓回去。
當然啦，這番說辭綾某是不信的，托江湖上的朋友打聽，嗬嗬，他們果然是一夥拐子，被綁的女子正是秦衣樓的幾位姑娘。而且，他們的目標其實是衝著秦姑娘你來的。”
秦羽霓冷笑：“綾掌櫃交遊廣闊，著實讓人佩服。”
“生意人，三教九流的認識一些。”裝作沒聽出語氣中的諷刺，綾傅斯繼續道，“秦姑娘你不容易得手，他們順手便綁了其他人，賊不走空嘛。綾某遇上此事，本不該蹚渾水，可一想到那幾位姑娘......也是於心不忍。
她們也有父母，有家人，年紀也不大，所以讓江湖上的朋友去談了談，綾某打算把她們都贖回來。”
秦羽霓譏誚道：“嗬，如此說來，羽霓還應當感謝綾掌櫃仗義出手了？”
“哎，秦掌櫃客氣了，不敢當，路見不平之事，理應站出來的，不過——”
“綾掌櫃是要好處？”
“嗬嗬，在商言商的道理，秦掌櫃也懂，綾某也是個生意人。”
“你想要什麽？”
“秦衣樓迷花綾的工藝。”
“這不行。”
“我隻要工藝。”
“足夠的銀兩秦衣樓也是能拿出來的。”
“淩雲絹紡差你這點錢財嗎？”
兩人各不相讓，好一番爭執。
刀揚威憋了很久，實在忍不了，猛地把桌子掀了。
厚重的桌麵在口中打著旋子，呼呼作響，落下時哐啷啷把雅間一角的案幾椅子統統砸的稀碎。
得了信號，門砰的被踢開，一夥鏢師魚貫而入，抽了刀齊齊指著綾傅斯。
綾總掌櫃似乎對這樣的場麵早有準備。
“秦掌櫃這是什麽意思？”
刀揚威上前一步，捏著綾傅斯的脖子把他提起來，就像抓著一個大冬瓜。
“刀某也和你談一筆買賣，拿你的小命換四個人，你覺得秦衣樓四位姑娘的價錢，夠不夠換你？”
綾傅斯臉成了豬肝色，先前被孟鸞揍過的地方，青腫越發的明顯。
“咳、咳，我......你殺了我也沒用，”
“哦，是嗎？那就休怪我......”
秦羽霓的手搭在刀揚威肩上，總鏢頭目光探過來，秦羽霓搖搖頭。
鬆手，綾傅斯胖大的身子掉下來，後退幾步癱坐在椅子上，大口喘著氣。
“方才綾掌櫃所說可是屬實？”
少女踱步上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你教我如何相信你真的會放人？”
這是讓步了啊，綾傅斯誌得意滿地笑了笑。
“哈哈，秦掌櫃這算是想通了？也罷，為了表明誠意，綾某這就去讓他們先放一個人回來，剩下的，一手交人，一手交貨。”
秦羽霓抿抿唇，點頭道：“好，希望總掌櫃能信守承諾。”
“秦掌櫃放心，最多兩日，你們就能見到唐家三娘子，唐婉紗。”
窗外，有冰冷的雨絲落下。
秦羽霓目光落向天空的層雲，吐出一道白氣。
（本章完）
秦羽霓第一次見到頗為富態的綾傅斯。
這位淩雲絹紡的總掌櫃臉上青腫未消，一隻手似乎也不大利索，語氣態度倒是還算恭敬。
“當真是聞名不如見麵，秦掌櫃，久仰久仰。”
連日來秦羽霓承受著不小的壓力，莫說是鋪子裏夥計期盼的眼神，就是唐家每日派來打聽情況的小廝也不好打發。
直到某天，一個夥計模樣的人送來信函，說是近日來秦衣樓遇到的種種“麻煩”，對方可以居中調停，請掌櫃秦羽霓到如意茶樓相商。
落款赫然是雲上京淩雲絹紡總掌櫃——綾傅斯。
嗬嗬，調停，虧得他還能說得出口！
盡管對這些道貌岸然，蠅營狗苟之輩恨得咬牙切齒，但秦羽霓麵上依舊表現得雲淡風輕。
“綾掌櫃，初次見麵，羽霓怎麽覺著您似乎對小女子很熟悉？”
“呃......”綾傅斯愣了愣，“許是在下讓人覺得親切吧——許多人都這麽說的，嗬嗬。”
刀揚威忍不下去了：“哼！厚顏無恥之徒，今日約人過來，卻又不談正事，莫不是在消遣我們？”
綾傅斯眼神一眯，故作驚訝道：“這位壯士是？”
秦羽霓用蓋子撥弄著茶盞中的浮沫，抬眼看著綾傅斯：
“這位是火車鏢局總鏢頭刀揚威，他隨我一起前來，也好有個照應。”
綾傅斯恍然大悟：“哦——應該的、應該的，眼下秦衣樓的境況，不太平。”
秦衣樓出了這樣的事，衙門似乎被什麽公務纏住了，原本張鬆提過派些武侯、捕快到秦衣樓附近布控的，結果到現在人影都見不到。
郡主府也不知道什麽原因，一直閉門謝客。秦羽霓找不到人手，刀揚威自告奮勇停了鏢局的生意，帶著手下的鏢師幫助秦羽霓度過難關。
今日與綾傅斯協商，刀揚威親自護送秦羽霓過來。
“綾掌櫃，小妹也不兜圈子，你要如何才肯放了我秦衣樓的人？”秦羽霓直接開口道。
“哎呀！誤會啦！”淩雲絹紡總掌櫃一聲驚叫，一番惺惺作態，“這誤會可大了，秦掌櫃莫不是以為人都是我綁的？”
秦羽霓歪著頭，靜靜地看他表演。
刀揚威拍了桌，指著他罵開了：“你這廝，還能要點臉？你當別人都是三歲孩童一樣好哄騙？”
“嗬嗬，總鏢頭好大的火氣，你要汙人清白總該有證據才是。”
秦羽霓抬手，製止正欲發飆的刀揚威。
“既然人不在綾總掌櫃手上，那今日你我還有什麽好談的？”
綾傅斯撇撇嘴，還是太嫩了些。
“人的確不在我們手上，淩雲絹紡可是做正經生意的——其實綾某到雲中郡也是來做生意的，不過半道上遇著了一隊人馬，綁著四名年輕貌美的女子。”
他頓了頓，流露出一絲惋惜的神色：“那模樣，甚是淒慘可憐，也不知她們會遭到怎樣的對待，嘖嘖嘖......”
秦羽霓放在腿上的芊芊素手死死捏住裙擺，青筋暴起。
“綾某隊伍裏護衛挺多，他們或許覺著不好惹，也沒來找我的麻煩，下麵人稍稍打聽，說是帶著丫鬟逃婚出來的大家閨秀，主家使了銀子讓他們把人抓回去。
當然啦，這番說辭綾某是不信的，托江湖上的朋友打聽，嗬嗬，他們果然是一夥拐子，被綁的女子正是秦衣樓的幾位姑娘。而且，他們的目標其實是衝著秦姑娘你來的。”
秦羽霓冷笑：“綾掌櫃交遊廣闊，著實讓人佩服。”
“生意人，三教九流的認識一些。”裝作沒聽出語氣中的諷刺，綾傅斯繼續道，“秦姑娘你不容易得手，他們順手便綁了其他人，賊不走空嘛。綾某遇上此事，本不該蹚渾水，可一想到那幾位姑娘......也是於心不忍。
她們也有父母，有家人，年紀也不大，所以讓江湖上的朋友去談了談，綾某打算把她們都贖回來。”
秦羽霓譏誚道：“嗬，如此說來，羽霓還應當感謝綾掌櫃仗義出手了？”
“哎，秦掌櫃客氣了，不敢當，路見不平之事，理應站出來的，不過——”
“綾掌櫃是要好處？”
“嗬嗬，在商言商的道理，秦掌櫃也懂，綾某也是個生意人。”
“你想要什麽？”
“秦衣樓迷花綾的工藝。”
“這不行。”
“我隻要工藝。”
“足夠的銀兩秦衣樓也是能拿出來的。”
“淩雲絹紡差你這點錢財嗎？”
兩人各不相讓，好一番爭執。
刀揚威憋了很久，實在忍不了，猛地把桌子掀了。
厚重的桌麵在口中打著旋子，呼呼作響，落下時哐啷啷把雅間一角的案幾椅子統統砸的稀碎。
得了信號，門砰的被踢開，一夥鏢師魚貫而入，抽了刀齊齊指著綾傅斯。
綾總掌櫃似乎對這樣的場麵早有準備。
“秦掌櫃這是什麽意思？”
刀揚威上前一步，捏著綾傅斯的脖子把他提起來，就像抓著一個大冬瓜。
“刀某也和你談一筆買賣，拿你的小命換四個人，你覺得秦衣樓四位姑娘的價錢，夠不夠換你？”
綾傅斯臉成了豬肝色，先前被孟鸞揍過的地方，青腫越發的明顯。
“咳、咳，我......你殺了我也沒用，”
“哦，是嗎？那就休怪我......”
秦羽霓的手搭在刀揚威肩上，總鏢頭目光探過來，秦羽霓搖搖頭。
鬆手，綾傅斯胖大的身子掉下來，後退幾步癱坐在椅子上，大口喘著氣。
“方才綾掌櫃所說可是屬實？”
少女踱步上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你教我如何相信你真的會放人？”
這是讓步了啊，綾傅斯誌得意滿地笑了笑。
“哈哈，秦掌櫃這算是想通了？也罷，為了表明誠意，綾某這就去讓他們先放一個人回來，剩下的，一手交人，一手交貨。”
秦羽霓抿抿唇，點頭道：“好，希望總掌櫃能信守承諾。”
“秦掌櫃放心，最多兩日，你們就能見到唐家三娘子，唐婉紗。”
窗外，有冰冷的雨絲落下。
秦羽霓目光落向天空的層雲，吐出一道白氣。
（本章完）